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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古耽世界1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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场面死一般寂静。
这些书生好歹是在京城混出过才名的,都非莽撞浅薄冲动之辈。因而再没有十足把握前,并无一人主动上前挑衅怀疑。
但他们每一个人眼神都写满惊讶。
这个自称是太山诗会魁首‘车尔’的人,刚才说自己还是陛下身边的那个戏子?
陛下身边的祸国戏子,是横空出世的才子‘车尔'?
对,‘车尔’合起来不就是个陈字?
但、但、但……
“但凭口说无凭,难以取信于人……”第四名蒋姓才子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终于按捺不住了,腾地站起反驳道,“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车尔?”
陈班衣平静背诵起了一篇文章:“先贤有语,治国以仁义为之重,但仁之所至过于柔软,还应辅之以法……”
一篇文章洋洋洒洒而出,恰是太山诗会的魁首文章。
不少才子神色当即微变。
第四名才子眼神闪过慌乱,却又不甘心地咬牙:“诗会魁首文章早已公之于众,他人自可以早背下来冒充,这也不能证明……”
“这篇文章理论参考了孔孟与韩夫子的……”陈班衣淡淡继续道,“而实例则是参考了,我跟着戏班子在大周六省七地颠簸流离期间,对一些偏远官府和小吏的行事和执法观察。”
这回,所有人都露出复杂神色。
连自陈班衣出来后,就始终含着微笑,骄傲注视着陈班衣的周有茗,手指也微微颤了一下。
并不仅为陈班衣对文章的深切了解、与书写时的思路的如数家珍,而更为陈班衣并不避讳自己戏子生涯。
曾经是最最清贵的读书人,却流落成抛头露面的戏子。
他不怕被人嘲笑吗?
仿佛知道众人在想什么,陈班衣道:“人生在世,生于公侯伯爵或是寻常百姓家,命运或顺遂或坎坷,能寿终正寝或病痛缠身,都非人力可以决定。”
“我今生经历蹉跎命运多舛,早年出身清贵伯爵之家,少年被迫流落戏班子,后来被陛下解救出来,得了一个娈宠之名……”
“在许多人眼里,包括从前的我眼里,我都应当为自己的经历自卑自贱自误……”
“但我现在想通了,我今生并未做错一件事,应当是命运内疚其亏欠我,我凭何要惩罚自己?”
“且,百闻不如一见。这些颠沛多舛命运,的确曾经让我背负不少委屈,却也给了我更多机会认识圣人之言,让我能创作出这一篇体恤百姓的文章。”
“只这一点,我就比那些纸上谈兵的书生强上百倍。”
“我为这骄傲。”
……
一众人沉默听完,久久都无言。
第四名的才子面色尤其地难看。
他们不少人是知道陈班衣身世的,也曾觉得陈班衣是极可怜的,为其物伤己类过。
但怜悯归怜悯,他们却都采取了划清界限的方式,来标榜自己清贵。
在他们眼里,陈班衣越是为这段经历自卑伤痛,就越证明他的‘堕落’与‘异样’,证明他们这些人的清贵。
可他们没有想过,陈班衣要是自信坦然,甚至成长得比他们还强后,他们应该怎么办?
百般排挤孤立无法奏效,历尽磨难才华竟还胜于他们,他们再有何颜面指责这名戏子?
但他们没想到的还在后面,将一篇文章讲解完后,陈班衣并未选择息事宁人,而是目光灼灼地扭头,看向第四名才子:“现在我能证明自己是太山诗会魁首了。所以,你这个沽名钓誉毫无廉耻不学无术之徒,打算什么时候滚?”
第四名才子神色骤变:“车尔,你……”
陈班衣,竟是打算追究到底了。
周有茗轻松地微微向后靠在椅背上,拼命想压住上翘的唇角,却都成为了徒劳。
这个像小豹子似的陈班衣,是为保护他站出来的。
他很开心。
陈班衣火力全开,并不打算给那才子留一丝颜面,咄咄逼人地冷笑道:“怎么?这位兄台是觉得我太山诗会魁首,不够说你一句不学无术?”
那才子面庞登时如猪肝般难看。
陈班衣又乘胜追击,冷笑:“还是这位兄台觉得你身为读书人,却随口污蔑太山诗会魁首为祸国殃民,堕我们全体读书人的颜面,不算是毫无廉耻?”
那才子被噎得只能面色涨得发红:“我不……”
陈班衣继续逼问道:“或者是,这位兄台觉得自己身为一介普通书生,以彼身的浅薄之资,越矩行朝廷御史台之责,以替天下苍生之名,贸然向陛下谏言,不算是沽名钓誉?”
那才子终于忍不住还击道:“我读圣贤书,如何不能谏……”
陈班衣却毫不相让:“谏言在于替民发声,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见过苍生、了解苍生,如何有胆担得起替天下苍生之名?”
那才子气势节节溃散,已是茫然地哑口无言:“我……”
陈班衣这才看向其他才子,拱手傲然道:“太山诗会百年清名不容玷污,因而我作为本届太山诗会魁首,郑重提出要将此不德不才不孝不悌之人剔除太山诗会排名,诸位意下如何?”
众人都左右互看,知趣地没做声。
其实一开始还是有人想帮第四名才子的,但在陈班衣马力全开后,他们都默默缩了回去。
不愧是太山诗会魁首,他们好像捆起来加一起都说不过。
等第四名才子被说得彻底溃退,陈班衣意气风发大获全胜,他们更不敢再出头了。
陈班衣满意地点头:“看来诸位是并无异议的。那这件事就这么定了。”
第四名才子面色惨白,脱力跌坐在椅子上,面庞已说不清是不是悔恨了:“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众人同情地看他,却无一人上前扶他。
正如他们沉默地排挤,曾经也是读书人的陈班衣。
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陈班衣毫不意外地嘲讽一笑:“今日作为太山诗会魁首的论道已经结束,本人还有事要离开,便不多留了。”
“观诸位都是要参加今科会试的,到时希望能在桂榜提名上见到各位。”
“告辞。”
陈班衣转身离开,身后众才子神色却都闪烁不定。
陈班衣不仅参加了太山诗会,竟还要参加今科会试?
今日一番论道,他们已知道了陈班衣才华——不说今科一甲头名,二甲是能够稳入的。
到那个时候,这名陛下的宠娈,岂不是要将许多读书人都压在桂榜之下,甚至入朝为官管理他们?
那他们曾经对他的嘲讽算什么?
一时满场人人神情皆恍惚了。
……
并不理会才子们的想法,陈班衣一跨出大门离开,周有茗就甩袖跟着离开了。
蜿蜒的山间小道上,成排成林丰源烈烈燃烧,在遥远天穹边印下大片火烧云。
陈班衣闷头一个人走在前面,周有茗没坐轿子也没骑马,只快步在后面追着。
“班衣。”
“班衣,你慢点。”
“班衣,你等等我。”
……
最初周有茗是来找陈班衣贺喜的,可见陈班衣一直闷头快走,一句话都不说,他迟来地察觉到不对劲。
“班衣,你别生气。”
“那群人都是瞎说的,你我都知道,事情真相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你小时候不就明白这些人的套路,还当着太傅的面讽刺过那些为谏言撞柱的御史都是用死邀清名之辈吗?”
“你放心,我回去就下令,将那名才子赶出京城,你以后再不会听见这些话的。”
……
周有茗快步追赶着,见陈班衣一直闷着不说话,又不敢超过陈班衣,只好近近地缀在陈班衣后,好声好气地劝着。
忽然陈班衣脚步一顿,扭过了头来看周有茗。
周有茗猝不及防,差点撞了上去。
“周有茗……”陈班衣定定地望着周有茗,一双漂亮眼睛亮的胜火,“你那天说得不立后,说喜欢我的话,都是真的吗?”
周有茗毫不犹豫道:“当然。”
“好。”陈班衣秾艳昳丽面庞,忽然露出一个惊艳至极的微笑。然后在周有茗猝不及防间,他伸手捧住了周有茗的脸,仰头将唇重重印了上去。
周有茗人被炸得彻底晕了,脑子还没反应过来,动作已经利索地按住陈班衣后脑,用力加深了这个吻。
唇齿交缠间,周有茗听见了陈班衣含笑的声音。
“周有茗,我答应了。”
“我想通了,我会考进士,我会和你直面太傅,我会站在大周读书人顶端,面对全天下的压力,我会始终和你一起。”
“周有茗,谢谢你愿意坚持喜欢你。”
“我,很开心。”
·
与此同时。
大楚边境。
江南。
一个破旧隐蔽的查封官宅里,一个身量削瘦的灰色斗篷身影,推开半掩的门走了进去。
“楼老大,我来赴约了。”
在楼明艳好奇目光,与十六岁少年书生警惕注视中。
来人轻轻摘下了斗篷,露出了一张女人面庞,其上却满布着狰狞烧伤疤痕。
楼明艳与少年书生皆是一怔。
她却似早已习惯这些目光,平静地开口道:“在自我介绍之前,我能先问你一句,你也深爱着我的皇叔,楚一慎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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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第49章 古耽世界1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