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河》顾长随

4、出走

　　这是他头一次自己一个人坐车。
　　窗外的风，送来阵阵清爽。邻座传来孙燕姿庸懒而颓废的歌声：
　　“……开始吧，狂奔的起跑线，视觉象电影，剪辑着从前……”

　　他现在头脑里，还维持着刚走出家的状态：一片空白。他不知道怎么就在这么个平和的早晨，自己的脑子里，就突然闯进了这么个念头：离家出走吧。这是他从来都不敢想的一件事情。

　　“布什说，他们美国孩子的独立思考，开始于十二岁。与青春期一起成长。中国呢？大多开始于进入大学的十八岁，与成人礼一起，才真正有了对‘独立人格’的重视。也无怪乎外国人叫嚣：‘古老民族的孩子，一出生就老了’。”
　　若干年后，她扶弄着她的孩子的小脑袋，对他这家庭教师说过这样的话。他觉得这简直就是对自己已逝青春的绝佳的评价。

　　现在，坐在车上，他努力将自己的注意力转移到窗外。

　　车窗外，是一眼望不到边的一马平川。恢弘无比，犹如海洋，一浪一浪，汹涌着，奔向远方。

　　在一处路口，他下了车。
　　站在公路边，呈45度角仰望着天，鱼鳞般的云朵铺满天边，又象是成片成片的盐地。那天与地的交界线下，一抹朦胧连绵的山色，宛如中国山水的泼墨渲染。

　　极目眺望，那广阔无边的田野，犹如一个巨大的棋盘。棋盘上的每一道纵横，都栽种了高大笔直的树木。树下，常会看见有村姑农夫，扛着锄头，踩过田埂。他们的乡间小调，久久回荡在每一个春冬秋夏。
　　他们一路走过，走过油彩花海的春日，走过白雪皑皑的隆冬，走过稻谷弯腰的金秋，走过油油绿意的盛夏。
　　他们一路走过，迎来瑰丽的朝霞，送走夕阳的余晖。
　　在夕阳的余晖中，他们走向炊烟袅袅的村落。他深吸一口清新的空气，脚步轻松地跟上他们。

　　村落，在田埂线条小时的山林中。村口，一条清澈见底的小河，曲曲折折地流过美丽的村庄。白墙灰瓦的屋舍上方，一缕缕炊烟，在晚风中斜斜地飘着，就象是要挂在屋旁的大树上一样。树梢上方，一群归鸟，正展翅飞过低空。

　　他突然无端生发一种无比畅快的解脱感。田埂边的行道树，如浮光掠影般，飞过他身旁。奔跑的终点，是一个掩映在绿树丛生后的老屋。

　　同样走向那个老屋的，还有一对夫妻。看上去是很有气质的那种有钱人，身后不远处，停着辆轿车。跑过他们身边时，其中的妻子突然下意识地看了他一眼。他便看见了一张美丽的面庞。皮肤不是很白，却没有任何瑕疵。一双理性的眼睛，藏在嵌着金边的眼镜后，打量着人。

　　亲爱的读者，你也有过这样的经历吧——只要你与人在网上交流过。你总是会有一种错觉，在人来人往的大街上，你相信与你擦肩而过的人群中，有你陌生而熟悉的某个网友。你们明明生活在同一个城市，但只在虚拟的网上交谈过几句。当你每一次伫立在十字路口，迎面而来的某个人，你都会下意识地猜测：是他（她）么？

　　现在，他就是这样在问自己：是她么，那个女人？

作者有话说

　　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