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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 39 章 ...

  •   时与的手脚被放开,她的第一选择是背靠身后的石台闭目养神,稍事休息。死里逃生后,难过情绪溢于言表,就像长期被束缚在囚笼里的动物,被放飞时并非不想“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而是真的需要先度过那种被蚂蚁啃噬的麻木感。

      刚才被解开绳子同时,时与的头脑也得到解脱,思维如脱缰野马,在电光火石间,异想天开地推断出一种可能性。

      眼前差点为她涕泗横流的少年人,莫非是小狼崽就枝?按年龄换算,如果就枝化成人形,现在的确是十二三岁的年纪。

      加之,眼前的少年容貌俊秀,整张脸的轮廓清晰流畅,眉目如画,如远山,似黑水,鼻梁挺直饱满,薄唇润红微张,皮肤光滑白皙,几近透明。站在原地时,长身玉立,落拓清爽,俯身蹲下时,文雅自然,浑然天成。

      时与自问,身边没接触过这样自在风流的少年,除了,还未看过其人形的就枝。

      越是回想,时与感觉少年的声音越是熟悉,甚至和前天晚与她互道晚安的声音重叠在了一起。

      只不过,这……就有点尴尬了,每天生活在一起的人,居然认不出他的声音,时与陷入苦恼:现在假装饿晕失忆还来得及吗?

      “喂,你是谁?来救小与的?”在时与和少年之间的气氛变得越来越尴尬,少年人的委屈越来越浓重之际,刀景眠清脆的声音适时响起,传入时与耳中无疑是一道动听的梵音。

      少年没说话,眼睛如泣如诉地盯着时与,脸上表情分明写着:你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这感觉只能用一个字形容——“黏”,少年人的目光胶在时与身上,分秒不离,让她又有些不确定了,就枝几时和自己这么黏黏糊糊过?

      不过半盏茶不到的功夫,男子热切的视线就好像已经把时与灼伤烧穿。她开始坐立难安,脸上浅浅晕开一层薄红,嘴唇不受控制地抿了抿,最终还是被迫睁开眼面对现实:“他……是我弟弟,叫就枝。”

      说着,还把脸侧向一边,既想装作“我早就知道”的模样,又担心猜错被打,赶紧找了个能躲拳头的姿势。

      “弟弟?”刀景眠双手抱胸,明显不以为然:“你弟弟的身体里怎么会有巫族的‘阴阳两界丸’?”

      “什么‘阴阳两界丸’?”时与一头雾水。

      “如果我猜的没错,你弟弟不是人族吧,难道是雪狼妖一类的?若是的话,应该还不到两岁,所以才需要‘阴阳两界丸’助他变成人形。”

      上一刻,就枝还沉浸在时与认出他的喜悦当中,下一秒,听见刀景眠的说辞,他身上再次迸发出蓬勃杀意,凶狠地看向那个女人,心中估量着能在几招之内杀掉她。

      杀意之澎湃不禁让待在一旁的时与打了个激灵。

      “就枝,她是我朋友,救过我。”坎坷的相认环节好不容易就此揭过,时与可不想让场面变得混乱,连忙证实刀景眠“人美心善”的好人身份。

      “是呀,我可是你姐姐的朋友,以后砍人的时候注意着点,别见着谁都当成西瓜。”那种“你能奈何”的口吻顿了顿,刀景眠又满不在乎道:“我对你们雪狼族一点不感兴趣,只不过你吃的丹药是我同族人研制的,所以问一问罢了,怎么,雪狼妖的身份是什么宝贝吗?惜得你这般草木皆兵。”

      就枝的眸光依然暗沉,不为所动,他把时与挡在身后,执剑的右手隔档在自己和刀景眠之间:“阿与一向心善,你之前还救过她,她必然对你心存感激。但现在你知道了我的身份,又怎么证明你对雪狼族没有觊觎?”

      轻嗤一声,刀景眠十足不屑:“我为什么要向你证明?信不信是你的事情。不过,有一点你猜的没错,我对你服下的那颗‘阴阳两界丸’十分觊觎,四舍五入,也就算对你这个人产生了点兴趣吧。”

      眼瞧着两人之间对峙的气势你来我往,互不相让,炝声的火药味也越来越重,时与急忙打断阻止:“好了,你们先别唇枪舌剑了,这里耽搁不得,趁林四凤没回来,我们赶紧走吧。”

      作为三人中保命能力最弱,惜命欲望最强的一个,时与不忍在这里左右为难,命悬一线地看他们吵架。

      就枝素来听时与的话,心下明白既然对方是时与的朋友,今天定无法当时她的面有所动作,又想起她饿了一夜,便顺水推舟道:

      “好,那我们走,我带你去吃饭。”

      说着,把时与扶起来,目不斜视,对刀景眠也视若无睹,径直向破庙门口走去。

      见少年人完全将时与的话遵奉为圣旨,杀气尽敛,果真不再对自己挑衅,刀景眠不由挑眉。

      “阿眠姑娘,一起吃顿饭吧,就当给我个答谢你的机会。”无视就枝的心不甘情不愿,时与的江湖道义告诉她不能把一个姑娘家丢在这里,是以自作主张地力邀救命恩人一起。

      拍干净身上的灰,刀景眠特意看了眼就枝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表情,笑眯眯回答:“好呀,我早就饿了。”

      再一次丧失话语权的就枝看不惯她嘚瑟,哼了一声:幼稚,谁和你一般见识!

      三人走至庙门,还未踏出门槛就看见“隐娘子”林四凤在门外守株待兔,不过今天的她不复昨日的孤高从容,整个人像一支火线已经被点燃,马上就要爆发的炮仗,整张脸都明晃晃写着怒发冲冠四个大字。即使现在庙里共有三人,她那双蕴含怒气的眼睛也只看得见时与一个,握着长剑的手正不住颤抖,眼角赤红,牙关紧咬,浑身上下布满了愤怒和恨意。

      “臭丫头,我问你,曹北光到底在哪儿?!”

      奔波一夜的林四凤,当下恨不得把时与撕成碎片。她昨晚到处打听孙朝等人的消息,紧赶慢赶,连追四十里路,才在奉州城东边的一个县城里找到他们。

      江湖人见面,从来用刀剑问候,所以林四凤先和徐敬周交手了十几个回合,才从他那里得知:当日秦丰被曹北光打伤,他们兄弟二人马不停蹄地把秦丰送到医馆,连着在医馆里待了三日,才保住他一条性命,根本没有功夫去找曹北光的麻烦。从医馆出来以后,他们住进了对面的缘来客栈,一直到“群英会”开始,三人才踏出客栈,去宣玉府参加比赛。这一点,缘来客栈的伙计和同住的赏金猎人都可以证明。

      当然,刚开始林四凤对徐敬周的一面之词是全然不信的,非逼迫他回到奉州城,找医馆大夫和客栈老板一一对质后方才罢休。徐敬周三人的嫌疑被摘除,她也很快意识到一切都是时与声东击西的调虎离山之计,于是片刻不停地回来找时与算账,双方就这样在破庙前狭路相逢。

      时与已知躲她不过,好在此时就枝和刀景眠二人都在,背靠大树好乘凉,时与也不像昨日那么畏惧,刚要硬着头皮重编一套说辞,就听见就枝坦然地据实以告:“他死了。”

      “胡说!他怎么会死!”女子一声怒喝,刚才还被强压住的怒气腾然升起,她咬牙切齿道:“既然你们不说实话,我就打到你们说!”

      只见林四凤将剑指向时与,足下点地微蹬,剑尖便直直向时与刺来。这招又快又准,时与只觉眼前有一道银光闪来,还没反应做出任何躲避动作,便听见噌地一声,就枝已举剑为她挡开。随后,时与突觉腰间被一个温热的手掌搂住,身体被手主人连带着,远离了林四凤的攻击范围。

      刚化作人形的就枝,虽然只有十二三岁少年人的模样,个子却比时与还要高一点,时与被强行按在他怀里,头顶刚好掠过他的下巴,他口中轻轻呼出的热气吹拂过时与头顶的发旋,让时与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刚刚腿脚处的麻木感直直窜上了天灵盖。

      刀光之下,时与先是被吓得呆若木鸡,然后又被就枝护住往后连退数步,整个人更是晕晕糊糊。尚未来得及看清周遭情况,少年的声音再次在耳边响起:“曹北光虽然不是我杀的,不过你想替他报仇的话,找我也不算找错人,而且,我正好也想和你较量较量。”

      “混小子找死!”又是一声厉喝,林四凤经过刚才一番试探,看出时与完全不会武功,就算有杀人的想法,也没有杀人的实力,于是将矛头对准就枝。

      不消片刻,两人便动起手来,就枝担心误伤时与,边打边挪动位置,不知不觉间引着林四凤离开了庙门。

      刀景眠两步上前,询问时与:“你没受伤吧?”

      时与摇头:“没有,幸好刚才就枝眼明手快,把我带走了。”

      而后,她见打斗中的二人离庙门五六丈远,纠缠得难舍难分,有点担心地问:“阿眠姑娘,就枝应该可以应付吧?”

      同样望向那两人的刀景眠听见问话,轻笑一声:“担心你弟弟?”

      本来时与觉得请内行看门道是一件在正常不过的事情,自己也能放心些,只是一听见刀景眠话语中的调侃,又想起她刚才在庙里就已猜出就枝作为雪狼妖不可能是人类的弟弟,不禁老脸一红:“当……当然也是担心我们俩,假若他打不赢,我们难不成还有机会逃得开?”

      “这有什么的,我可以现在带你走,估计你弟弟也这么盼着呢。”“你弟弟”三个字被刀景眠咬得意味深长,下一步就差趴在时与的耳朵边念叨了。

      一时间,时与愈发羞恼,嗔怪道:“你就别打趣我了,是我的不对,刚才不该对你隐瞒,好阿眠,你快告诉我,就枝能不能打得过‘隐娘子’呀?”

      见她耳尖泛红,声音都隐隐发颤,刀景眠想起汉人女子讲究的是知书达理,端庄大方,也就不再逗她,有模有样地点评道:“据我观察,林四凤不是就枝的对手。林四凤的武功特点在于她脚下动作变化快,让人捉摸不透她的身形变化,但她的剑术属实一般。而你家弟弟,身法变化上本就具备先天优势,内力也不落人后,虽然一招一式说不上稳扎稳打,每一次动作却都称得上是他进步的契机。你现在看看,他使出的招数是不是比刚才流畅许多?”

      时与回头,认认真真观察半晌,发现就枝的身法的确比刚交手时更加贯通自然,时与不由得想起一个词,“行云流水”。

      她想,就枝化成人形到现在,好似是孩童在蹒跚学步,两位师父授予的招式动作早已被他铭记在心,只是还需肢体的灵活配合,将内力化入一招一式。

      说话间,就枝和林四凤的攻势渐渐呈现出胜负之分,就枝的动作明显比之前更具攻击性,而林四凤从刚才主动攻击的一方变成了此时被动防守的一方,就枝每刺出一剑,她都需得用十成十的力量去抵挡,有时防不住,便会被就枝的利剑划开一道道血口。

      “奇怪?”刀景眠小声地自言自语,神情有些怪异。

      但还是被时与捕捉到:“什么奇怪?”

      “你家弟弟怎么像是在用林四凤练手?说起来,他应该早就能将林四凤一举击溃。”刀景眠喃喃道:“他后来这十几招,明显是把林四凤当木桩用啊。”

      “怎么会?”时与面露惊讶,对刀景眠的说法产生质疑:“就枝惯不是这样的人,如果早能取胜,他如何会在林四凤身上划开数刀?”

      对此,见多识广的刀景眠反而见怪不怪,她大刀阔斧一扬鞭:“到底会不会,我去看看就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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