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应该可以很喜欢你》孙筱

12、回忆：过去

　　剩下的两天里，安然一步不出房门。白天，房间关得严严实实，房内漆黑一片，安然卷缩在雪白的床单上，蓝白的手机荧光打在脸上，映出空洞无神的瞳孔。夜幕降临后，安然方才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搬来一张沙发椅，坐在窗台边，眺望着远边的天空，千丝万缕涌上心头。
　　明明是满心欢喜出的门，想要目睹一下疫情后外面欢乐的世界，还带了半箱的书，计划好，不让自己玩物丧志，如今时间却都在指尖和发梢间流逝，难过溢满心头。
　　安然于第八天早上，慢吞吞收拾好行李，坐上回南昌的高铁，和来时一样，也是一夜的未眠，却是满身心的疲倦。
　　窗外的山脉树干快速往后倒去，村庄和农田一块接一块交替更换，安然的口罩缀满了咸甜的泪水，刚要重新收拾情绪，心酸就涌上喉间，满腹的委屈竟事出无因。
　　回到南昌，回到自己的出租屋，卷缩在阔大的床上，然后继续不分昼夜的日子。
　　安然会问自己这样的日子何时回到头，但转念便渴望这样的日子能得以永恒，长久的足以风化世界所有有关她存在过的痕迹。
　　也许是开启了记忆的匣门，回到南昌后，安然做了一个梦，梦回过往。
　　那一年安然还很小，小到个子还没长到厨房灶台的高度，整天屁颠屁颠地要去送大自己十岁的大哥上下辅导班。某一天的晚上，外出工作的叔叔休假回到家中时，安然已睡下，第二天睡眼惺忪地趴在客厅的桌子上等大哥一同出门，竟迷迷糊糊地被大哥牵着小手去上辅导班的路上浑然不觉走在旁边说要一起去吃早餐的叔叔。早餐是纯牛奶和面包，吃惯了肠粉米粉和煲仔粥，第一次喝纯牛奶，只觉得索然无味，喝了好几口后，安然从迷糊中反应过来，把纯牛奶高举着递给大哥，用糯叽叽的声音小声道：“哥哥，不好喝。”
　　“不想喝啊？”大哥接过安然喝过的纯牛奶，问。
　　“嗯～”安然重重地点着头，开始啃粗粮面包。
　　身后响起叔叔的声音：“纯牛奶都是这个味道的，喝惯了就好了。”
　　好像这才反应过来身边一直有一个大人带着他们出门，还给他们付款买早餐，安然高昂着小脸看着说话的大人，还没有反应过来，脸已经被他用双手揉捏上。
　　梦中场景切换到太阳刚要下山的傍晚，桔红色的天边，不温不热的气候，梦中所有的声音都被锁进真空中，闷得很不真实。安然在一间锁死了的房间里的床底下被什么东西掉在地上滚动的声音吵醒了，睁眼间，一支针管滚到自己跟前，她伸出小手揉了揉眼睛想要看清楚滚到跟前的是什么，突然听到一声巨响，好像是拳头撞击衣柜发出的巨大闷响声，把她吓得手停在脸庞边，睁圆了的眼睛，瞳孔在晃动，收紧了呼吸声，生怕被床底下的自己会被出拳者发现。
　　“嘣蹦蹦蹦哒哒～”
　　又是一连串好几声的闷响，安然看见斜下方衣柜的脚随着闷哼声在颤抖着，似乎再来两拳衣柜就会向她所在的床倒下，安然更是大气也不敢喘，脑海中已经想不起来自己为什么会在床底下，似乎是要睡午觉，叔叔也在这个房间睡午觉，房间有两张床，他睡在一张大床上，妈妈把她牵到这个房间里，让她自己上小床上去睡，然后把房门锁上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捶打衣柜的仪式突然结束，不明所以的狂笑冲击着整个房间，安然看到一双脚一圈又一圈在地板上旋转，笑声忽然又变成了尖锐的“嘻嘻嘻嘻嘻嘻～”像金属划拨瓷砖的咯吱声，直刺人神经，使人难以忍受的尖锐刺耳。
　　是叔叔的裤脚，是叔叔。
　　他旋转着，跳动着，尖叫着大笑着，似乎发生了什么天大的喜事般，只想高声歌唱，于是他一边笑着一边忍不住哼起了不成调的小曲，更显诡异。突然他踩到了地上的针管，险些滑倒，笑声便停止了，小曲也停下了，房间内又陷入了真空般的静谧，安然深深呼了一口气，就这一口气的时间竟再也不见叔叔的脚影，也许是累了上床睡觉了？这样的假设还没有完全拼凑完整出现在脑海中，突然一个人头从床沿边挂了下来，一张快要裂开到耳边的笑脸正阴森诡异地冲着安然。
　　从笑脸中惊醒，一身冷汗，安然掀开被子，打开床头灯，用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汗珠，疲倦地靠在床头上，有时候总是会分不清梦和现实，就像刚刚。小时候安然从来没有想要问妈妈为什么家里那么多空房间空床偏偏那一天要把她牵到叔叔在午睡的房间里，后来发现妈妈早就知道针管的事后想要问，为什么不稍微注意一下，这样她就不需要经历这些了，再后来觉得问题根本不重要，也就没有必要想问。不是不注意，是根本没有想过要注意，也就没所谓她会不会经历这些那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