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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惊悉本相忧愁生 ...

  •   “幸好,终于想起来了”,男子攥紧笔杆,有些哭笑不得,“不过,怎么还叫我一只耳?”
      “你不是去什么……北上广学习了吗?现在算毕业回来参加工作?”棠曾并未理会他,只是自顾自盘问。
      “嗯……我是对口支援,顺便协助研究的”
      “郝楠,郝大医生”,棠曾盯着他佩戴在胸前的工牌,啧啧赞叹,“现在不错嘛,男大十八变,越变越百变。当年磕了耳朵,像被老鼠咬过一样,二秃子似的长了那么久,真没想到你如今也会变帅”
      “我本来就帅,什么叫变得帅。你也不说,当年我是如何变成一只耳的”,郝楠忍不住摇头,往事历历在目,“哎,嘴还是这么毒,真不知道你老公怎么受得了”
      “我老公?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结婚!”
      郝楠晃晃手中的报告夹,迅速回击,“这上面写着已婚的,你还敢说没结?有机会把他带来我瞧瞧,也好顺便感谢一下他普渡苍生”
      “哦,原来是因为这个”,棠曾突然敛起笑容,安静下来,“咱们多年同学,我也没打算刻意隐瞒,和你说个秘密,千万别外传!”
      “什么秘密,我可不听夫妻情话……”
      “找死啊!”棠曾使劲拍了一下郝楠手臂,以示惩罚,“我压根就没结婚,那只是因为工作原因不得已编的谎”
      “什么……这个你也敢?”郝楠倏地瞪大眼睛,不自觉四下张望,“棠曾,你知不知道这样做有什么后果”
      “我知道,我又不是初入职场。总之……总之我有迫不得已的原因”
      “你真的太莽撞了!哎,教我怎么说……”
      清脆的敲门声恰逢响起,忽然打断两人交谈。
      郝楠不禁靠向椅背,兀自叹息,“请进!”
      “郝医生”,一名护士手捧报告夹,应声进屋,“这是你之前要的东西,我已经仔细核对过了,没有任何问题”
      一阵沉默,随即便在两人之间开始蔓延。
      仔细翻阅报告,郝楠抚着额头,竟很快陷入失神,连唇角那浅淡的一抹笑意也逐渐变得僵硬,似乎如临大敌。
      棠曾抿紧嘴唇,却并未及时察觉到异样。只是饶有趣味的回忆着过往经历,自得其乐。
      “我今天找你来不全为叙旧”,郝楠忽然合上报告,郑重其事的望向她,“其实,是有件挺紧要的事情需同你商量”
      “商量什么,莫不是你要结婚?”
      “喂,你能不能认真一些”
      “我很认真啊,自己徒儿结婚,为师怎么可以不认真呢,对吧?”棠曾看到他突然一反常态,忍不住继续打趣。
      “别开玩笑!”郝楠倏地敛起眸色,神情愈发暗沉。
      “怎么……这么严肃?”
      “我在和你说正经事”
      棠曾轻咳几声,依旧有些漫不经心,“说,我听着呢”
      “你呀你,整天嘻嘻哈哈的,到底知不知道自己有多糊涂?!”
      “哎,郝楠,咱能不能对事不对人,你凭什么这么批评我?”
      “还敢问凭什么?!”
      “是,我承认,我伪造过‘已婚证明’,但也达不到十恶不赦的地步吧”,棠曾心中不悦,便摊开双手,直接抢白,“你突然变得这么凶,在抽风吗?”
      “住口,仔细听我把话讲完”,郝楠满面愠色,眉毛瞬间挤作一团,“既然已经感觉身体不舒服,为什么没有尽快来医院做检查?”
      “什、什么……我哪里有……”
      “头痛、发热、关节肿胀……”郝楠一边阐述,一边郑重其事的再次打开报告夹,“还需要继续往下说吗?”
      “你怎么会知……”棠曾回忆起前些日子,不禁瞠目结舌,“……知道”
      郝楠暗自压紧胸口,努力舒缓着气息,勉强将一张浅黄色体检报告单递在面前,“自己看看吧”
      “别故弄玄虚,我能看得懂吗?”见他如此吞吞吐吐,棠曾愈发不解。
      “好,那听我解释。之前因为参与盛图体检项目,我偶然接触到你的报告,并对一组数据产生严重怀疑。所以,便主动提出复检,没想到竟然……”
      “竟然什么?”
      “竟然”,郝楠努力恢复平和语气,小心翼翼的解释,“棠曾,我怀疑你患上了一种比较罕见的疾病,医学上甚至还无法对它作出确切的病理定义,只能暂时命名为‘R-M-H’……”
      “停!别给我拽英文,翻译成人话,你就说应该怎么治”
      “它……如果真的……那就没、没人……”郝楠结结巴巴,如鲠在喉。
      “没人?”棠曾双眼微阖,情绪有些失控,“之前我不过就是得了些类似于上火、感冒的小毛病,你不会是想告诉我,没人能治得好吧?”
      “师父,你听我说,连定义都很难确立的疾病,只能参照相似病症的治疗方法,任何一个医生都不能打包票说治得了,治得好……恐怕更无从谈起”
      “郝楠,看着我的眼睛!别开玩笑,你说实话,行不行?”
      “你觉得我这样正襟危坐,像是在和你开玩笑吗?”
      “一种连名字都说不清楚的疾病,你确定医院检查结果不会有错?!”棠曾神情严肃,清澈的眸中绽放出道道寒光。
      “说实话,我更愿意它有错”,郝楠使劲掰着笔杆,指节的血管竟略微发青,他努力装作云淡风轻的模样,小心翼翼试探,“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这不是我一个人确认的病症。所以,你现在应该立刻出发,去更加权威的医院再做检查。也许、也许真的是我技不如人,结果并没有想象中那么糟糕呢,等一下,我现在就帮你列好专家名单!”
      “喂!”
      棠曾急忙按住老同学的右手,突然感觉天旋地转。
      心底某处角落像受到猛烈撞击似的瞬间崩塌,如齑粉般散落,碎裂声不绝于耳。
      她下意识靠近桌角,抬头盯着郝楠,目光如炬,“高中毕业之后多年没见,你一回来就送我这么大的惊喜,确实让人有些消化不良啊”
      “我知道,大家短时间内很难接受,但是……”
      “如果我就是不同意复查呢?”
      “师父,或许你现在并未感觉身体有什么问题。但如果情况属实,你很快就不仅仅是出现头晕、发热等症状,出血、昏厥都有可能会发生。检查一下你又不吃亏,权当是花钱换个心安,好不好?”
      “花钱换心安,你当我的钱是大风刮来的?!”棠曾不屑一顾的笑着,继而朝门口方向后退,“你们医生的惯用伎俩谁不清楚,没病说有病,小病说大病,不就是以吓唬人来攫取剩余价值吗?”
      “你可以调侃我,但绝不能调侃我的专业。师父,这次你必须听话,大不了我出钱请你去!”郝楠及时赶到,横亘在门口,努力阻止着她的逃避。
      “干什么?”棠曾一个趔趄,差点跌入他怀中,“花钱请人看病,是你有病还是我有病啊?不去!”
      “站住!不能这么任性,知不知道?”
      “滚!别拦着我!”
      棠曾怒目圆睁,拼尽全力推开郝楠,继而便忿忿不平的摔门离去。
      昏昏沉沉走在回家路上,平日里欢悦的鸟叫虫鸣,此刻在她听来也变得十分嘈杂,搅扰着心绪,久久不得平静。
      周围虽然车水马龙,棠曾却完全感觉不到自己的任何存在。
      仿若一具失掉灵魂的驱壳,只是漫无目的、跌跌撞撞前行……
      又不知过去多久,天色渐渐昏暗下来。
      她仍然像被丢弃的废铜烂铁,倚在家中的茶几边一动不动。
      屋内死寂一片,没有歇斯底里,更没有悲痛欲绝,好像这件事情根本没有发生在自己身上。棠曾只是那样悲凄的笑着,不停把玩手中的玻璃杯,任由其中红色液体肆意晃动。
      “姐,你吓死我了!大晚上的不开灯,提前过万圣节呢?”
      任垚未曾预料有人会在客厅呆坐,猛然间推门看到她,不禁吓得花容失色。
      抚了抚慌乱的心脏之后,才试探着凑到近前,“怎么又在喝酒,你这是效仿诗仙李白,准备羽化登仙吗?”
      棠曾轻轻舒了口气,没有转身,也没有回应。
      “怎么,有心事?”
      “没事,就是觉得最近脑子太满,想清理内存”,棠曾随意笑着,转而招呼,“给你!葡萄汁抗氧化、防过敏,最重要的是还能永葆青春”
      “你怎么……突然开始注重养生,今天太阳从西边出来了?”感觉她不似平常,任垚忽地生出些许担心。
      “喂,你不总是鼓励我,应该去尝试不同的生活方式嘛,怎么我改变了,你又觉得不习惯呢”
      “不是不习惯,是很不习惯,同你的日常风格完全不搭呀”
      “呵”,棠曾抚了抚额头,一声轻叹,“快坐下,陪我喝一杯……”
      闲聊几句之后,大家全无心思,便匆忙找了借口,各自返回卧室。
      独自瘫软在床边,郝楠的告诫依旧萦绕不绝。
      他说的某些症状确实已经出现,这无法否认;然而,棠曾又万般不愿相信,从来不曾中过彩票的自己,某天也会突然获得‘头奖’待遇。
      虽然烦心事不断,但她总归有些本领。无论天塌地陷,都依旧可以渐渐安稳入眠。
      一夜无梦。
      直到第二天清晨,任垚不停叩响房门,才将她唤醒。
      “姐,该上班了,你和我一起走吗?”
      “我……”棠曾打算回应,却感到喉咙艰涩的要命,竟连一个音节都难以发出,便连忙清清嗓子,沙哑着对付,“我还没起床呢,你先走吧”
      又是一天忙碌的工作。多年训练,令大家早已习惯这种陀螺模式。
      直到接近黄昏时分,才终于有机会使紧绷的神经得以放松。
      棠曾端着水杯,独自在落地窗前驻足,望着玻璃表面水汽氤氲出的模糊身影,不知不觉竟想的出神。
      “姐、姐!”任垚晃动着她的手臂,继而将两个方形盒子递在面前,“想什么呢,给你”
      “这是……糖啊?”棠曾收回思绪,匆忙接过。
      “药!你大早上起来就喉咙失声,中午又流鼻血,一看就是内火旺盛。平常身体不是挺好的嘛,最近怎么如此娇气。赶紧把‘它们’都吃了,这个是清火的、这个是消炎的……”
      “谢谢,你还真是贴心秘书小管家”
      “那怎么办,你把自己当机器使,坏了都懒得去理。而我作为负责任的维修工,总不能眼看着机器没人管吧”,任垚无奈的开着玩笑,随即夺过棠曾手中的杯子,“生病不能喝咖啡,换白开水”
      “哎,我还一口都没品尝呢”
      “我来替你!”未及阻拦,任垚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解决了问题。
      “垚垚”,棠曾夺过空杯却为时已晚,只得无可奈何的连声叹息,“我怎么感觉,你有严重的蹭喝倾向……”
      吃罢药,休息过一阵,头晕终于得以缓解,喉咙也不似刚才那般发紧。
      总体来说,神清气爽、自在舒服,棠曾感觉连郝楠之前的种种“威胁”,如今都变得友好几分。
      为了完善方案,开夜车变成盛图的家常便饭,大家自然不敢怠慢。
      但需要追赶进度的内容太多,即便棠曾忙到月朗星稀时分,任务却依然堆积如山。
      此刻,行驶于街道的车辆开始减少,钟表读秒的声音在寂静空间显得愈发清晰明亮,像在默默催促着什么。
      她抬头凝望数秒,最终决定下班回家,却在收拾物品之际,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眩晕猛烈袭来。
      颤抖的身体,仿佛坐过山车一般,根本无法摆脱力的束缚,只能任由其上下翻飞、自由旋转。
      棠曾心中慌张,急忙伸手想要撑住,而眼前一片发亮的光晕斑点,早已令她难以辨析。只胡乱挥了几下,便结结实实的摔倒在地,连同被打翻的水杯和文具,也旋即叮咚作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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