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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1、难析分歧暗恨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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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7床萧広暤家属”,勉强挨到下午,护士终于示意缑以之跟随自己前往探视。
小心翼翼走进隔离区,穿过狭长甬道,便抵达防止交叉感染的监护病房。
环顾四周,这里安装有玻璃观察窗与对讲话筒,处处充满着人性化设置,氛围并不萧飒,反而格外清新。
“醒了,还没死?”对于好友,缑以之惯用这种语不惊人死不休的嘲讽口吻,“出个水痘,也能搞到惊天地、泣鬼神的地步,真有你的!”
“哼,且得活呢,只是浑身疼而已”,萧広暤干咳几声,勉强照实回应,毫无辩驳气力。
“那你心里……没什么不舒服吧?”
“也还好,只是觉得堪比坐牢,被这些‘东西’绑在床上,毫无自由可言”
“呵……”缑以之一声嗤笑,转而岔开话题,“我问你,既然没事,之前为什么要凶棠曾?”
“我哪里有凶……哎,你怎么知道她的?”
“我怎么知道?!不提这个,还不想揍你小子!之前,你要讨薪的对象就是她吧?还有,被狗咬那次,陪着你的也是她吧?几次三番说人家是个男的,缺不缺德呀!”
“她在我心里,可比男的厉害多了”,萧広暤一声长叹,颇为感慨。
“行!虽然人家姑娘长得……不很漂亮,但总归可以划进温柔可爱的行列。你说你,骗我们也就罢了,这专门欺负她,又是抽的什么风?”
“我哪里敢欺负她!”
“少在这里给我装”,缑以之索性拽了把椅子,顺势坐下,“要不是棠曾把你小子及时送医,我指不定现在是送殡还是探病呢。你倒好,一句感谢没有,反而将人家凶的梨花带雨。照我说,活该了你千年单身狗,万年孤长存!”
“苍天在上,真的冤枉!”萧広暤旋即并拢三指,煞有介事,“我只记得昨晚恍惚看见我爸……嗯……难道是当时病到断片,怨错旁人?”
“我哪里知道?反正人家眼睛肿的像桃子,总不会是因为担心你,哭成那样的吧?不管怎么说,等见到棠曾,你好好的解释清楚,免得加重误会”
“哎……加重?绝对不会了……”
“喂,浩子,你这算什么态度”,缑以之微微蹙眉,对好友的表现深感疑惑,“彻底放弃,还是得寸进尺啊?”
“不!你不了解棠曾,依照她的性格,如果我真的发过疯,当时没有被即刻处决已然是给足情面,怎么还会再来这里呢”
“胡说,她亲口告诉我会过来”
“真的?!”萧広暤听罢倏地坐起,眼眸竟霎时绽放出些许神采,“你不会骗我吧?”
“哼,还说自己和她没什么”,缑以之嗤之以鼻的望向好友,“我骗你都感觉拉低智商,爱信不信!”
……
拖着空荡荡失了灵魂的躯体,一路浑浑噩噩回到家。
不知确实困乏亦或身体不适,棠曾睡到深夜时分才彻底清醒。
推开窗子,慵懒的倚在阳台边上。任惬意的晚风轻抚面颊,抬头便有浩渺星空陪伴,不由便使她收获了莫名的幸福同满足。然而,托着腮细细思量,又忽地怅然若失起来。
那样温柔随和的萧広暤,竟也会有张牙舞爪的一面,确实令人始料未及。
眼下,虽应允会前往医院探望,棠曾却暂时难以厘清他之前的种种行为究竟是生病发泄亦或借病发挥。如若被萧広暤“阴谋”得逞,自己无辜受到钳制,必然心有不甘;但眼前又分明不停闪现着那副嘴唇苍白、汗水涔涔的侧颜,搅扰得自己极为忐忑。
她轻轻舒了口气,阖上眼眸。
无论如何证明萧広暤曾经的“乖戾残暴”,至少在陪她吃饭、送她乘车、捡她回家时,还是能够感受到那满满善意。
于是,棠曾最终决定,来而不往非礼也,至少她目前应该去履行承诺……
萧広暤被好友几句话撩拨的欣喜若狂,却等到探视时间将过也未见半个人影,不觉怒火中烧,独自生起闷气。
缑以之见好友辗转反侧,便故作打趣,“浩子,你不是和她没什么嘛,怎么现在却像丢了魂一样?”
“那是两回事”,萧広暤忽地坐起,反唇相讥,“之前谁说我惹哭了她,必须要道歉什么的?现在人呢!骗子!”
“哎,这怎么反倒成了我的不是?我承认,她答应稍后会过来,又没说一定是今天。要不,我现在就回家去找棠曾,告诉她,你离不开她、想见她,行吗?”
“滚,还嫌我不够丢人!”
对于萧広暤的无理取闹,缑以之向来没有办法,即便此刻被强行赶出病房,也只得暂且忍气吞声。
独自坐在走廊长椅上,他随意收拾好友的私人物品,打发着百无聊赖的时光,却不小心将一沓绿色纸片从外套内侧口袋中抖出,便慌忙拾起,仔细检查起来。
“收费凭证……棠曾”,缑以之无奈的笑笑,将它们叠好放回原处,“哎,这小子,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
……
屋外,鼾声作响、睡的安稳;屋内,心烦意乱、整夜无眠。
好不容易,萧広暤才得到片刻小憩。
而再次醒来时,他感觉眼皮愈发肿胀,全身疼痒的也更为厉害,如炽热火焰与极寒冰霜在交织反复,像要借此吞噬掉自己一般。
“你感觉怎么样?”缑以之放心不下,刚刚睡醒便匆匆询问。
“还行吧……”
“27床,我们先量一□□温”,护士恰好前来查房,暂时打断了二人的交谈。
“嗯?!怎么搞得,又开始发烧,还接近高热,昨晚没有休息好吗?”护士看着温度计有些紧张,旋即吩咐,“你别乱动,我去找医生过来!”
“什么情况啊?”缑以之环顾四周,如坠五里雾中,“小耗子,你刚才不是说自己还行吗?”
“没事”,萧広暤干咳几声,连忙安排,“十一,你先去找个纸笔,帮我记下地址吧”
“什么地址,不能待会再说,有必要这么着急?”
“是关于棠曾的。我昨晚思来想去,她还是得尽快从我家搬走。谁知道那环境里有没有水痘病毒,万一再把她给传染了该怎么办啊”
“你呀,真是瞎操心!笔我这里有,不过……缺张纸”
“你去问导医台借……”
“哎,这个行吗?”缑以之慌乱的从好友外套中摩挲出纸片,摇晃着示意。
“随便,只要可以写字就行!”萧広暤没心思仔细观察,胡乱回应,“我说你记,地址是上官路瑜景别苑”
“好,上官路……”
“对了,那边是老旧小区,没装电梯,你把东西帮忙搬上去;听说家里缺床,你给她挑一张质量好的;还有,思洁说电压不稳,你顺便检修一下……”
“停!”缑以之沉沉叹息,止不住揶揄,“大哥,您真把我当包身工使唤呢”
来不及萧広暤回应,护士陪同医生已走进病房。
“就是27床,刚才的体温接近高热,您看应该如何处治”
“嗯,我先来检查一下”,医生迅速取出听诊器,凑到近前。
“等等,我还有句话要交待!”萧広暤随即重重咳了几声,却仍不忘仔细吩咐,“那处房子朝向不好,你看能不能安装空调。搬家公司、家具店、电器城的电话,我统统都存在手机里,密码你知道”
“萧先生,现在不是你们应该讨论这些事情的时候,请你立刻躺好!”医生显然不满病患的行为态度,立刻示意护士关掉话筒。
“浩子,放心,我马上去办!”缑以之隔空高喊,但已然无法确定对方是否还能听到。
印象中,萧広暤一向健硕,又在工程部上班多年,早已练就金刚不坏之身。仔细回想,缑以之甚至已经忘却何时曾陪同好友去过医院。
而如今看到他突然倒在病床上急需救治的模样,不仅令自己手足无措,更莫名的产生出了一种对生命无常的悠悠怅然。
“缑先生”,拎着大包东西的棠曾,此刻恰好笑意盈盈的赶来,“你怎么站在这里,萧広暤呢,好些了吗?”
“棠曾,我们待会再进去吧”,缑以之回过心神,连忙掏出之前准备的纸条,“给,你先看看这个”
“哦,是什么?”
“27床家属”,护士突然推门而出,悉心告知,“病人需要换种药试试,等结果出来,再做进一步治疗,你们现在可以进去了”
“好的,谢谢!”缑以之礼貌示意,随后热情招呼,“走吧,浩子昨晚就有话想和你说呢”
棠曾并未回应,此时根本顾不得其他,只是死死盯着手中的绿色纸条,心乱如麻。
“漪涌大一院收费凭证”几个清晰印刷字赫然在目,这曾经是她梦寐以求却又求而不得的东西,如今,竟毫无预兆的便回到了自己手中。
“我们继续合作,或者恩断义绝……”
那些熟悉的场景,历历在目。
就在几天前,萧広暤还“宁死不屈”的紧握票据用以要挟,如今却由旁人毫无保留的代为转交,着实令棠曾始料未及。
她攥紧纸条,感觉不到任何欣喜,反而顿时涌上一派翻江倒海般的愠怒同难过。
“哎,你怎么了?”缑以之见她神色冷峻,连忙唤着。
棠曾没有回答,自顾自反问,“这是萧広暤给你的?”
“没错”
“你确定,这是他本人的意思?”
“确定啊”,缑以之有意为好友开脱,愈加努力的渲染,“他亲口说的,我怎么敢假传圣旨呢”
“缑先生,请你在外面稍等。有些话,我们必须单独聊”,棠曾忽然发狠似的推开他,而后便径直闯入病区。
萧広暤此时烧得起劲,感觉通身将要自燃。
强烈的各种疼痛顺着神经线四处游走,而细密的汗水又刺激着皮肤,令他发痒难耐,只觉如万箭穿心一般,恨不得手刃自己而后快。
“你听我说”,缑以之见她怒气冲冲,紧随其后耐心解释,“浩子也是为你考虑,这样做确实比较……”
而棠曾却似乎并未打算听劝,直接将纸条甩在了病房中的观察窗前,“萧広暤,什么意思?”
“你……”看到思慕之人,萧広暤的心情瞬间由阴转晴,“你来了!”
“我问你,什……么……意……思!我哪里得罪过你,以至于大家要走到永世不见的地步?!”
“我、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少装蒜!自己打算拒绝,自己会不清楚?”棠曾狠狠指向他,怒不可遏,“胆小鬼,还不敢直接拿给我,枉我想着怎么安抚你的情绪,整晚都没办法睡好”
“发什么疯呢,我拒绝什么啊?”萧広暤被无端指责,脾气也瞬间失控,他吃力的撑起身体便厉声回击,“你整晚没睡好,我就睡好了吗?为了弥补之前的过错,我绞尽脑汁的想办法,你还要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