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男修修炼志事》长门一步地

6、第 6 章

　　一零一、
　　外人对合欢宗多有揣测，都觉得以风月情事入道的道修必然极尽淫靡之风，穿堂过是香风颓靡，掩珠帘是玉体绰约。但是老实说，我们的居所还挺素净的。
　　我爹怕剑尊认出人来，挥手给屋里挂上了几层正红的帘帐，层层掩映中只能看出隐约的身形。
　　“我这么完美，你不满意？”
　　救命，我爹哪儿学来的土味语录啊，关键他还入戏了，自我感觉良好。
　　“承蒙前辈错爱，我……早已心有所属。”
　　“哦？这是你欲拒还迎的小把戏吗？”我爹单手钳住我的下颚，从我背后看来像是我被调戏了，事实是我爹在捏我的脸出气，“没有人能拒绝我。你也不例外”
　　师祖看不下去了，咳了两声以示提醒。
　　“见欢，我来借个人。”

　　一零二、
　　“不借。”两道声音同时响起，一个是我爹，一个是……剑尊？
　　师祖现在一定很糟心，剑尊这是玩的哪门子花活。说要见我的是他，现在否认的也是他。
　　“不借人，阿玉，我只想见你。”剑尊挑起纱帘，一步步走近。

　　一零三、
　　“阿玉？合欢宗可没有阿玉这号人。”我爹放开了对我的禁锢，从美人卧上起身，“剑尊若是不信我，大可去问问宗内弟子。”
　　我爹推了我一把，我懂了，接下来是他的个人舞台，我戏份杀青了。
　　“那颜见欢呢？”剑尊下一句话让我顿在原地。
　　失策了，我忘记剑尊已经知道我爹叫颜见欢了，所以刚刚他才会主动提出亲自走一趟。
　　归根结底是我轻率了，我回头想看一下我爹现在什么情况，却被环住腰拉扯着失去了平衡，撞进来人的怀里。
　　“娇娇，我带你走。”是闻人熠。

　　一零四、
　　说来好笑，闻人熠已经从我的两个爹那儿分别“救”走我一次了。
　　如果真要说有什么不同，大概是这一次跑路他没拎着我，而是抱着我，提升了我的逃跑体验。
　　不过回神之后，我意识到我爹掉马这种关键时刻我能走吗？我们家以后是不是单亲家庭就看今天了。
　　“阿熠，现在不能走，我们折回合欢宗。”
　　“我需要理由。”

　　一零五、
　　以旁观者的身份来看，我大概明白剑尊爹和我爹之间问题出在哪儿。两人的相遇并不美好，我爹身为合欢宗弟子不够坦诚，剑尊无法从我爹身上获得安全感，只能自己寻找安全感——努力修炼从而把我爹绑在身边，剑修的爱克制而疏离，得不到正面反馈的颜见欢更加不敢孤注一掷地坦诚以待。
　　我和闻人熠之所以还能平心静气地沟通，是因为他的爱炽烈，他从来不吝惜于将爱意宣之于口，我确信他爱我，所以我会对症下药哄着他。
　　如果不是我的身份牵扯到上一代恩怨，我应该告诉他我不叫颜如玉，也不叫黄金屋，更甚于我不是极乐宗弟子，虽然可能有点魔幻，但是我来自合欢宗。

　　一零六、
　　“闻人熠，我们谈谈。”
　　“不谈。”
　　救命，这又是在闹什么别扭，“你是小公主吗？”我窝在闻人熠的怀里，双手正闲着呢，捏了捏他的脸。
　　闻人熠一只手搂着我，一只手把我作乱的两只手拿下，“别闹。”
　　“不是你在闹别扭吗？”闻人熠的手掌再宽，握着两只手腕也勒得慌，我从他手里抽出手腕，“那换个方式吧。”
　　“给你个机会问我三个关于我的问题，我据实回答，但是必须只能关于我。回答完我们回合欢宗。”闻人熠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我拉了拉他的衣袖，软化态度，“好不好嘛。”
　　撒娇的男人最好命，古人诚不我欺。

　　一零七、
　　“你……叫什么名字？”不出意料的第一个问题。
　　“颜皎。”我补充道：“‘颜如玉’的颜，‘皎皎空中孤月轮’的皎，说来你叫我娇娇也不算太过出错。”
　　“你和接引的合欢宗弟子是不是认识？”
　　“是。”我钻了点空子，只回答了是不是，没有回答是什么关系，“第三个问题了。”我其实已经想好了第三个问题他会问什么了，不外乎“你爱不爱我”、“你对我是否有心意”。
　　“第三个问题还没想好，攒着。”说话间闻人熠已经调转方向准备回合欢宗。
　　？？？
　　我都已经想好了接下来的发展，闻人熠问我爱不爱他，我声情并茂地表白八百字，然后他十分感动，我们没有嫌隙后，再一起撮合我的两位老爹，事情全部解决之后坐在一起吃个饭聊个天，一大家子其乐融融，明年直接参评修仙界五好家庭，我爹努努力再给我添个弟弟妹妹，我和闻人熠直接快进到带孩子。
　　闻人熠不对劲。

　　一零八、
　　“你怎么就没问题了？你不问我爱不爱你？”
　　“没必要。”
　　“怎么没必要了？你给我问。”明明应该是闻人熠问我问题，却像是我对闻人熠死缠烂打似的。
　　我这该死的仪式感。
　　主要还是心疼我在宗庙禁闭时憋出的八百字表白小作文。

　　一零九、
　　从小我身边都是风月道修，旁人都说风月道修多情似无情，其实不然，红尘万丈，风月道修入世最深也知世最深。
　　我年幼时一直以为师祖闭关是为了突破大乘，年纪大了才明白师祖或许预料了三十师叔大限将至，才将自己关起来，不去看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离开。
　　三十师叔没有修炼资质，因而一直打理着宗门内部后勤上的事务，她下山采买的时候遇到了真爱，而后组建了自己的家庭。
　　她的伴侣同她一样，并没有修炼上的天赋，二人在山脚下的集市里开了一间小小的饭馆，不及修者富贵，粗茶淡饭足以温饱。
　　他们相爱，成亲，一同生活，有了自己的孩子，是凡尘里每一对恩爱夫妻的模样。
　　但是这一切在意外来临时猝然终结，三十师叔的伴侣在外出收购食材时失踪，三十师叔将年幼的孩子送到宗门暂时寄养，自己踏上了寻找伴侣的道路，最终带回的仅是一具尸体。
　　孩子长大成亲那日，三十师叔回到了宗门，将那间经营了多年的饭馆留给了后代。
　　我有印象时三十师叔便已是花甲之年，曾孙和我年纪差不多大。她是一个很和蔼的人，偶尔去看看自己的儿孙，都会给我带她的小孙孙喜欢的玩具或者零食。
　　话本里总爱写殉情以示情深，悲壮却惨烈。三十师叔活着，用岁月印证深情。
　　师祖知道死亡对三十师叔并不可怖，心里清楚却难免难过，为了让三十师叔能不留牵挂地离开，以闭关的名义把宗主之位传给了已经能独当一面的我爹，直到我爹张开护宗大阵才惊动了她出关。
　　我问三十师叔爱是什么？
　　她说爱是相知相守时愿白首不分离，天各一方时思念无已时，总归都是不后悔的，一点点寻常事碾碎了都是幸福。
　　初遇上他时，庆幸自己是个凡人，携手一生共白头；他离世时，庆幸自己是个凡人，百年之后亦同归。只要有他，便都是欢喜。

　　一一零、
　　“和你在一起时我甚是欢喜，若是往后余生皆是你，那感觉……或许不赖。”

作者有话说

　　收尾了，快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