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欢宗男修修炼志事》长门一步地

4、第 4 章

　　八十一、
　　我到时，我爹手里的折扇正和闻人熠的剑相互掣肘，见我来了，两人同时收手，我爹飘然飞回了高堂首座，芙蓉面虽然遮住了半张脸，但我同我爹如出一辙的桃花眼却是遮不住的。
　　我还不明白二人如何起了冲突，心里却隐隐朝着我身份暴露的方向猜去。
　　闻人熠收剑入鞘，朝我走近，我愣神间后退了半步，闻人熠比我动作快，我只退了半步，他便疾步到我面前握住了我的手腕。
　　而后一道罡风猝然袭来，他一手将我护到身后，一手持剑鞘回挡。
　　大师姐不比我心急，这时才带着一众师姐师妹赶到。然后我便听到我爹用伪装的女性声线冷冷说道，“随珠，怎么叫这人进了山门，如果我记得没错，门口应当立着规矩了。”
　　“剑修与狗不得入内。”

　　八十二、
　　“这位是道修并非剑修。”大师姐知道我对闻人熠的态度，便将他也当做自己人了，在我爹面前试图偏帮。
　　“那现在便改了规矩，使剑的与狗不得入内。”
　　我不懂我爹哪儿来的气性，只好小声问闻人熠，“发生什么事了？”平日里有问必答的闻人熠此刻却像哑了喉咙似的，沉着脸一声不吭，握在我手腕处的手又收紧了一些。
　　我没想到我爹突然发难，直直杀到闻人熠面前，四两拨千斤卸了我手上的力，将我掳到他的身边。
　　“合欢宗内可容不得你放肆。”我爹带着我边退后边结印，金光起时竟是张开了护宗大阵，将闻人熠驱出宗门。

　　八十三、
　　合欢宗许久没张开过护宗大阵了，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大师姐先琢磨出不对味，才开口“掌门师叔”，便被我爹打断。
　　“所有人出去，颜皎留下。”
　　殿内只剩下我和我爹两人，纵使我担心闻人熠与我分开后会做傻事，也知道此刻不该在我爹面前主动提到他的名字。
　　“爹，发生什么事了？”
　　“你既然知道了明天南，也应该知道你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吧。”
　　不待我回答，我爹便从我淡定的神色中看出了答案，而后整个人极为烦躁地踱来踱去，“你既然知道，你怎么敢的，”我觉得我爹已经气的结巴了，“你怎么敢同男子行风月事。”
　　“爹，他待我极好，未必不是良人。”
　　“所谓良人，便是忽视你的问题不做回应？还是不顾你身体只一腔冲动！”我爹抬起我被闻人熠紧握过的手腕，上面红印尚未消去，指印分明看起来甚是唬人。
　　“颜小白，你是我以性命相博也要留下来的血脉，是我捧在手里护了十八年的珍宝，我不拿你这一生赌一颗我不识得的真心。”

　　八十四、
　　我跪在宗庙里反思的时候，还在条分缕析当时的情况。我爹初时只是烦躁于我不爱惜身子，同男子行房事，后来发现我同闻人熠有情才真正触了我爹的逆鳞。
　　我爹未必不能接受闻人熠，起码在我初进大殿时，二人均偃旗息鼓了。他只是不信闻人熠的真心，而正巧他见到的那些均是闻人熠占有欲发作时的模样，若放在平时，我哄一哄便罢了，而在我爹面前，他却直接将其认定为闻人熠对我“不好”的证据。
　　我爹爱我之深，自然恨闻人熠之切。

　　八十五、
　　“小白师兄。”伴随着窸窣的声响，九十六和九十七悄悄地摸进了宗庙。
　　“你们俩偷摸来看我，仔细我爹知道了也罚你们俩陪我跪。”
　　两人一点都不害怕，笑着对我说，“我们这不是来传好消息了嘛，师祖出关了，让师祖做主放你出来，掌门师伯也不会多说什么。”
　　“十三师姐已经组织了几个年纪长，在师祖膝下长大的师姐，一同去找师祖求情了。”

　　八十六、
　　说到我这师祖，多少算个奇人。
　　宗内少有生在合欢宗的，不是每个人都像我爹这样肯留下自己的血脉，寻到真爱的都离开宗门组建了自己的家庭，只在合欢宗挂个名，希望合欢宗有难时能够帮扶一下。
　　所以宗内大多数弟子都是外出游历时捡回来的弃婴，包括我爹，听师伯说师祖捡回我爹的时候，我爹虽然还是个婴儿，但是一点都不怕生，见到人便笑，所以师祖为我爹起名见欢。
　　我师祖实在是个爱捡孩子的人，她捡孩子从来不看资质如何，是否适合修仙，凡是见着弃婴，便都捡回来收在自己名下，所以我有四十多个师伯师叔。
　　但也因着师祖收徒不看资质，有些师伯师叔穷极一生也无法登上修仙之道，如凡人一般生老病死，所以现在还在的师伯师叔不过十几人。
　　我有记忆时，便记得三十师叔寿元已尽，入棺长眠的景象。那时师祖还在闭关，我问我爹为什么不叫人通报师祖三十师叔离世的事情，我爹只摸了摸我的头，“师祖会难过的。”
　　可师祖若是不收那么多无资质的弟子，便不会难过了。

　　八十七、
　　我在宗庙思过的第三天，我爹派人接我去了后山——师祖住在后山的茅庐中。
　　修仙之人单从外表是看不出来年纪的，但一群红衣中面生的那一个定然就是我那闭关了十九年的师祖了。
　　“皎皎都长这么大了呀。”瞧着不过二十多岁的美艳女子朝我招了招手。
　　我爹嫌皎皎二字拗口，像唤小狗似的叫我小白，连着宗门里上上下下都管我叫小白，只有师祖闭关这么多年，依着自己唤小辈的方式叫了我皎皎。
　　乍一听皎皎，倒有些不习惯，不过好在闻人熠一直娇娇、娇娇地唤我，虽然二者音调不同，但多少还是留下来一些条件反射。
　　我走到师祖身边，唤了一声师祖，然后又向师祖旁陪同的我爹问好。我爹估摸着还在生气，没应我的话。
　　“你长相随了你爹，也是一个美人坯子，这身段合该是咱们合欢宗的弟子。”

　　八十八、
　　师祖遣散了众弟子，只留下了我和我爹。
　　“父子哪有隔夜仇。”师祖笑眯眯地做老好人，“见欢性子倔，而且他当初生你九死一生，是真将你当做心头肉，由爱而生怖，皎皎多担待些。”
　　而后又转向我爹，“皎皎虽然年纪轻，但也成年了有主见，见欢你也不能不听孩子的意见一意孤行。”
　　“师父，若是小事我依便依了，余安她们找你来求情的时候，难道就没说我为什么罚颜皎吗？”余安是十三师姐的名字。
　　现在的矛盾主要在于我和我爹对闻人熠的看法不同，是好是歹我们谁也说服不了对方。
　　“既然如此，我亲自去看看那个骗了我们皎皎的后生好了。”师祖不再劝说我爹，起身从储物戒中拿出芙蓉面戴上，“总不好叫人一直堵在山门前不走。”
　　“我也想去。”我终于夹在师祖和我爹间出声了，我想去看一下闻人熠现在怎么样了。
　　听到我的话，我爹横了我一眼，我顶着压力看向了师祖，“我可以混在合欢宗弟子内。”我换上合欢宗弟子的红衣，戴上芙蓉面，挽了个女子发髻，“不会让他认出我来的。”

　　八十九、
　　合欢宗很久没有这样大的阵仗了，师祖一袭红衣飒烈站在最前，同闻人熠隔着护宗大阵对峙。我四日未见闻人熠了，远远地望过去，倒是和往日里无差。
　　我们这些弟子都没有靠近，我爹站在师祖身后，闻人熠从二人的站位中推测出了师祖的身份，朝我师祖行礼道，“前辈，烦请贵派放了晚辈的道侣。”
　　“道侣？敢问可有结契？”师祖挑了挑眉，不疾不徐地反问。
　　我怎么感觉师祖在看热闹不嫌事大呢。
　　“我二人虽未合籍结契，但是早已互通心意，望前辈莫要为难。”
　　“一未合籍，二未结契，如何算得正经道侣。”我爹接过话头。
　　闻人熠对师祖尚有几分尊敬，对我爹却是不客气多了，“我与……”估计是突然发现尚不知我真实姓名，闻人熠面色不虞，顿了一下接着说，“我二人毕竟两情相悦，总好过贵派掌门强取豪夺。”

　　九十、
　　强取豪夺？强取豪夺！是闻人熠有问题还是我爹有问题？
　　师祖也惊愕地看向我爹，“见欢？”
　　我爹眼神飘忽，不敢看师祖。难得看到我爹气势弱了下来，看来是我爹的问题了。

　　九十一、
　　第一人称叙事最大的不便利就在于没办法开上帝视角，譬如这篇文如果是第三人称叙事，现在就不用猜我爹到底干啥事了。
　　已知我到时，我爹和闻人熠已经动手了，说明之前必然发生了什么事情，由一方首先出手。我爹真正动气是在我来之后，所以在我来之前先动手的是闻人熠。闻人熠不是冲动的人，能让他对我爹拔剑相向一定是我爹说了什么或是做了什么，再结合“强取豪夺”这个词，我想我大概猜到我爹说啥了。
　　皮了上百年的颜见欢掌门终于因为自己一时的戏精上身翻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