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变故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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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我说，萨沙！压到我头发了……啧，疼疼疼……”奇奇不得不将身体歪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缓解头皮传来的阵痛。
昨晚赶到目的地，或者说隔离地，之后已入深夜，士兵们还未从女巨人带来的身心摧残中缓过头就被团长忙不迭地送到这里——罗塞南区的森林附近。调查兵团在这里设置的据点不大不小，容纳数十个人还是绰绰有余的。一番舟车劳顿后，大家沾着凳子就没了动静，窗外偶尔有瓦斯气体“刺溜”一声划过，那是长官们在巡逻。
奇奇睁眼看到的是一片金黄，阳光闪烁在她们之间，她迷上眼睛想了好一会儿才认出来，克里斯塔？她直起身子想了解周遭环境，头抬起一半，比起脖颈、胳膊的酸痛，左半边头皮穿来的刺痛似电流闪过，她一激灵又缩了回去。
“喂！起来呀，你压着她了。”康尼努力从对面伸长胳膊，拨弄着萨沙头发，她正睡得七荤八素，嘴里时不时念叨着这种肉，那种肉。奇奇歪着头趴在木桌上，这边动静很小却也扰了不少人的清梦，士兵们睡眼惺忪地埋在胳膊上往这边眨巴几下眼睛，发现没什么异常后，又转过脸，过一会儿打着哈欠扭扭脖子，转转手腕，或者抹两把口水。头发末梢的重物总算是移开后，奇奇摁着桌子慢慢抬起身子，克里斯塔贴心地递过来手帕，她打算伸手去接，不料眨眼功夫就被尤弥尔截胡。奇奇脑子正昏昏沉沉，不想说话，也不想思考，大概用沾凉水的毛巾擦一下才能开始新的一天吧，正这样想着，眼前就出现了一片棕色毛巾。
“莱纳。”她怔怔看着面前这个依旧可靠的男人，“莱纳？”突然一个激灵，她想起了自己在这里的目的，一时语塞，伸出的手停在半空，周围气氛似乎有些尴尬。
“没事，这是我刚仔细洗过的。”他把毛巾放眼前看看，又试探性地伸过来。
“嗯，哦。没事。”奇奇自然不是在想这个，这次她干脆地接过毛巾敷在眼睛上，接着一头仰向椅背。
莱纳是巨人？对啊，莱纳是巨人，贝尔托特也是，尤弥尔也是。为什么之前从来没有想到呢？为什么即便是现在知道后，对他们的前后看法也没什么变化，简直就像……从一开始就在心里接受了这么个事实一般。那这么久一直都在欺骗谁呢？自己？埃尔文？104期的大家？
“这里离我的村子很近呢。”康尼的声音。
“嗯？离我的村子也很近呢。”萨沙你醒了啊。
“都到了这里为什么不能回去呢？明明没有任务，除了发呆还是发呆……呐，不如我们趁晚上逃回去吧！”
“你那么想回去吗？他们说在我成为像样的人之前都不准回来。”
“这样吗？我们村的人也老说我这样的小鬼当不了士兵，哼哼，但我是个天才，我不但当上士兵了，成绩也位列前十。真想趁或者时候回去炫耀一番啊，哪怕一会儿也好。”
奇奇在毛巾下瞪着眼睛，听他们有一搭没一搭的谈话，恍惚间，她想到了巨树之森的那座小木屋，不过数月，那里的日子却好像是记忆最深处的残骸一般。
“说真的，康尼，如果你是真心想回去，我会帮你的。”是莱纳的声音，奇奇思绪又飘了回来。
“为什么？”
“你不觉得很奇怪吗？为什么我们要穿着便服待命，不让穿战斗服还不让训练，为什么啊？我们可是士兵啊。都这样也就罢了，可为什么长官们却是全副武装，这里又不是前线而是墙内啊，他们在提防什么？”
“察觉到什么了？”奇奇心想。
“可能附近有熊吧。”康尼漫不经心地答道。
“那一把枪足够了，大家都……”
“啊！我想到个事情，呐呐呐，”萨沙突然从凳子上跃起，奇奇也吓了一跳，毛巾猝不及防地滑下，一瞬间，两个瞳孔直直看向彼此，莱纳不自然地移开视线，奇奇心下犯怵，抬起手想把毛巾拉回去。
“呐呐，你们听说了吗？”萨沙急不可耐的眼神扫过每个人，左手一把拎起奇奇刚举到太阳穴的手腕。
“如果你是指奇奇的事，那可能跟我听说的一样。”克里斯塔小声说道，“不过，还是觉得，啊哈哈，不是很可靠呢。”
奇奇心下一紧，约莫着知道出了什么事，萨沙根本不给她时间想好怎么回答，“倏”地把头靠过来：“真的吗奇奇？真的吗？”
“你在说什么啊，萨沙。”她笑着把脸转向另一边，结果又与莱纳眼神撞上，那家伙绝对察觉到什么了！在他身边、此前一直没出声的贝尔托特也抬眼瞄向这边，奇奇故作自然地转向了萨沙，脸上堆满笑容。
“我没有听说。什么事？说来听听。”莱纳笑眯眯地开口，问的是萨沙，看向的却是奇奇。
“什么嘛，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的。”康尼也凑过来。
“就是那个啊，不知道从谁那里开始传开的，说新来那个女士兵，就是韩吉分队长身边带的那个姑娘，似乎跟许多巨人擦肩而过都不会被袭击……是你吧奇奇，真的吗？真的吗？”萨沙就快要贴上奇奇额头了。
在这里说了会怎样？不说的话要什么时候坦白，事情总会有败露的一天，她都这么问了……奇奇专心致志瞪大了眼睛盯着萨沙，只有这样她才能保证眼神不会一直瞟向莱纳那边，但眼角余光里，她能留意到对面那个人微皱的眉头。
“没……没有，真是的，怎么会有这么荒唐的谣言呢哈哈哈。”
“看吧，我就说了是空穴来风，不信我还。”康尼也缩回了原座位，百无聊赖地看向窗外。
“这样啊。”好不容易找的话题就这么没了，萨沙有些失望地松开奇奇手腕，“腾”一下瘫软在凳子上。
奇奇克制着没有看对面，继续用毛巾将眼睛盖好，仰倒在椅子上，心脏扑通扑通跳个不停。然后她才想起来：净顾着留意对面两个大男人，隔了一个克里斯塔的尤弥尔有什么反应，她倒忘记观察了。
“哎！”
“你又怎么了？”康尼显然开始不耐烦。
“我听到了脚步声一样的震鸣！”
“别闹，萨沙，”莱纳的声音，“如果你想说有巨人出现了，等于是说罗塞被破坏了啊。”
“是真的啦！我们猎人的直觉绝对没有错！呐，相信我！”
奇奇控制不住嘴角想上扬的冲动，萨沙的话过于可爱，罪魁祸首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那声音如果是熊的话，体型该有多大啊。
想入非非之际，有人叩响窗户：“全员都在吗？南方500米外有大量巨人接近，正在向这里走来！”
骗人！毛巾垂直落地引起沉闷一响，奇奇瞪大眼睛僵直在原地。
怎么躲都来不及了。
因为对面那个人，已经毫不避讳地接下她眼中藏着的质疑。
“没有时间让你们穿战斗服了，直接骑上马去附近人家或集落组织所有人避难，明白了吗？”
“也就是说，城墙被破坏了对吗？”莱纳先看向贝尔托特，奇奇随之看了他们两眼，一股违和感油然而生，她转头想看看外边形势，不巧却看到紧挨窗户的座位，一向又呆又勇的康尼唇色惨白，豆大的汗珠沿太阳穴滚下。对了，南边……是他家的方向。
“都愣着干什么！不想死的话就快行动起来啊！”纳拿巴大喊。
屋子里的人这才反应过来，开始行动。周围看似凌乱实则每个人各司其职，组队牵马的，安置行李的，不推不挤，有条不紊，狭窄的走廊中细碎脚步声迭起，调查兵团平日训练质量可从中窥见一斑。
奇奇注意到莱纳还在跟贝尔托特悄声说些什么，抓住这个机会，她一个跨步越过萨沙、掰开窗户，四下找寻，然后在前方一间荒废的的小房子上边看到了米凯和纳拿巴。没有立体机动装置她就爬树上去，爬树她擅长啊，虽说巨树之森的树她从未登过顶，但那身功夫用来应付眼下这棵甚至还不足一个巨人高的树来说足够了。
“分队长……”她一个吃劲，将垂在屋檐外的腿抬上来。
“不，还没有！人在最开始放弃战斗的时候才算输，只要坚持战斗，就还没有输。”
奇奇趴在房檐边愣住了，四人组中米凯向来是默默无言出手办大事的作风。不知道他看到了什么，或是被问到了什么，才会有这么一番表态。“又是个疯子。”奇奇心里叹气道。
“分队长，究竟是什么情况？”她边拍身上的尘土，边抬头问道。
米凯还未来得及回答，纳拿巴上前道：“104期的？不对，”她又盯着奇奇看了一会儿：“你是韩吉身边的那个新兵吧。总之先和104期一起行动不用担心，我们做长官的会保护好你们的。”
“她不知道我身份。”奇奇心里清楚。米凯在后方微微摇头，意在让她不要太过显眼，但奇奇来找他的本意就是想了解情况，明明莱纳和贝尔托特就在这里，莫非又来了相同类型的巨人，但那两人的反应显然是对此毫不知情；另外，长官里里外外就这么些，若巨人源源不断过来，这里的普通人岂不都要……
“我们会……我们能活下去吗？”她本来打算用“死”这个字，但女巨人一战后，她或多或少感受到这个字眼对某些人的重要性，即使是假设，她也不想再轻松地脱口而出。
“没关系，相信我们，快去吧，快行动起来。”回答的还是纳拿巴。
奇奇佯装悲伤，向她微微颔首，对视过后直愣愣等米凯的指示。
“她说的不错。行动起来。”
房屋前，士兵们已经都坐上马匹整装待发。米凯“咻”一下落至地面，纳拿巴揽着奇奇的腰也随之一跃而下。
“现在先分成4个班！等巨人到达树林的时候大家一起避难！104期和武装兵组成的班分为东西南北班，尽可能避免战斗，完成扩散情报的任务，具体情况由各自判断，假如发现人和集落，就让他们避难。考虑到破坏可能发生在南边，南班可能需要更多人手，有谁对这区域很熟悉的吗？”
“我！我！我的村子在北边，那里的话我可以带路！”萨沙急忙举起手。“哦对了，还有康尼，是吧？康尼？”
被问道的人还是一言不发机械地挥动缰绳，眼神怔怔盯着远方。
“康尼！”萨沙又催促道。
“我的村子在南边，在巨人来的方向，那边我可以带路，但在此之后请让我回去看看……”
没有人继续往下说什么。压抑的氛围持续了几秒，声音再度响起，“虽然，即使去了，估计……也来不及了，”像再也抑制不住颤抖一样，本该慵懒的少年语调此时却有些滑稽，“但是，不能不去……”
“……知道了，南班就由我来带路，行动！”米凯骑上马，奇奇也一眼找到了角落里的“大山”。好了，那么，莱纳他们接下来会怎样行动呢？不出意外的话……
“康尼，我也去！”
果真如此，他们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是，莱纳，南边大概是最危险的地方，巨人很多啊。”康尼有些吃惊。
“你在说什么啊，刚才我不是说了吗？你回家的话算上我一个。贝尔托特呢？”他回头问道，“我不是在强迫你，但我们需要人手。”
“嗯，当然要去。”简简单单一个问题，贝尔托特却回答地十分用力，甚至带着与他平日气氛相去甚远的狠劲。
“那我也去。”奇奇驾着马移至康尼的另一侧。比起尤弥尔，还是当年的三个少年更可疑，眼下这三个人可以一一对上了。但还有一个问题……
“奇奇你怎么也来了？你行动能力弱爆了，快掉头！趁其他人还没走远！”康尼大声呵斥道。
“康尼说得对！南边太危险了，你还是不要过来。”莱纳探头顺着康尼的话说道，语气还是一贯敦厚可靠，瞄向这边的眼神却别有意味。
“来不及了，它们马上就到森林了，”奇奇指了指后方信步而行的巨人群，也毫不避讳地看向莱纳，“康尼，不用担心，莱纳和贝尔托特都在呢，我不会有事的，大概……”对面两人脸色陡然暗沉，她又话锋一转：“况且还有你这个天才，怎么想都很安全嘛！”平日听了这话准会洋洋得意拍胸脯的男孩子，这时只是勉强勾了勾嘴角。奇奇有些担忧，多看了康尼几眼，转而又将视线移回对面两人身上，倒也不是斥责他们，但究竟为什么？三年共生死，他们看到康尼这样子又作何感想？
意外地，两人都不约而同看向了别处。
“巨人已经到达森林了，快！用最快速度逃离！”
米凯话音刚落，一阵骇人的吼声在身后响起。那是什么？普通野兽的声音不会有这么强的穿透力，在这里似乎就能看到大树震颤，落叶纷纷扬扬，打着圈旋转。空旷的天地间回声不断，如洪钟阵阵，数个涟漪后才逐渐平静。
“怎么回事？”有人问道。
“喂！为什么？巨人们跑起来了！好快，会被追上的！分队长！”
“格鲁迦！南班就交给你了。”米凯二话不说立刻掉转马头，显然要往巨人的方向奔去。
“米凯！你……我知道了。”后者短暂犹豫后，立马坚定了眼神。
队伍最后的奇奇看到米凯要经过时，咬了咬牙也调转马头横在他前边：“分队长，等等，我跟你一起去，那个数量的巨人你应付不来的。”
“没事，拖延时间而已，你还有更重要的任务吧。”说着，他充满敌意地看向身后仍在赶路的队伍，或者说，队伍里的几个人。
“你都知道了？”
“那个人在盘算什么，我清楚，不要让计划落空。”
“嗯。你会回来的对吗？”
“那是自然，等会儿我会协助你的。”
米凯说完转身就奔出数米远。当时没有什么奇怪的氛围，他这么说了，奇奇就这么信了，也没想起来所谓——“这个世界最不缺少的就是意外”，这回事。
作者有话说
第31章 变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