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你好·待会儿见·你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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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森林里待了多久呢？利维他们是不是平安撤退了？
奇奇在队伍最后，左前方是莫布里特，路上没有人说话，只有马蹄声碎碎地散落一地。从刚刚开始莫布里特就时不时往这边看，奇奇抬头迎上那目光时，他又装作无事躲开。
“莫布里特前辈，莫非有什么话要跟我说？”她又往前走了走，身体尽量往左斜。
“那个，或许有些多管闲事……利威尔兵长似乎很担心你，执意要亲自前来，说你从没有碰过那些脏东西……”不知道有意或是无意，莫布里特的眼神扫过奇奇正紧攥缰绳的双手。
“做了。”奇奇配合地伸出双手，身子一时失稳打了个趔趄，莫布里特眼前的十指白白净净，不用说手，就连衣服的褶皱里也没有留下一丝痕迹，该有的早就蒸发了。奇奇将伸出去的双手收回来，低下头：“前辈，知道利威尔班的事情了吗？”
“嗯……”
“我该怎样面对他？”
“什么意思？活着不就很好了吗？多一个人活下来就多一份安慰吧。”
“是这个道理。但我要怎么面对他呢？从来这里开始我就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他与他们的告别我是不是应该站远远地看着？如果我带着和他们的记忆活下来了，以后他对我的每一个笑，每一句话是不是都会沾上对已逝之人的怀念？对不起，我知道这样的想法不尊重佩特拉前辈他们，但是……但是我害怕……说不定五年前那段跟他在一起的日子就……”奇奇顿了顿，眉头末梢突然染上一层悲伤：“对，我早应该明白的，一直以来……”
“你喜欢利威尔兵长啊，”莫布里特打断逐渐失神的奇奇，“只是原来奇奇你这么极端吗？嘛，不过我连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明白，然后请教兵长时候他说‘你才是离她最近的人吧’之类的话，所以不如自己去问吧，当事人什么都不知道，自己一个人瞎想算什么，利威尔兵长的话，肯定能分得清。”
“他不喜欢我。”奇奇想到了那晚他把她推开，还是有些不甘心。“话说，前辈，谁啊？”
“什么？”
“离谁最近？”
“唉？没有……没有啦，不是这种事。”莫布里特轻咳几声。
“哪种事？”
“好好看路吧，我们落下了。”
城门上一次打开的时候初逢黄昏，这时太阳已经不见踪影，只有残光微弱地照亮大地。街道旁边的几个店铺已经点了油灯，借着灯光，有人正弯着腰清扫道路中央散了一地的蛋液、白菜、胡萝卜、棍棒、石子……空气中灰尘和腥臭味交加，背着柴火的小孩儿经过，急忙掩起了口鼻。厚重嘹亮的钟声再度响起，灯芯在罩子内轻轻摇曳，墙上的人影一时明亮一时模糊，路上行人回首驻足，顺着他们的方向看去，暗红色的行军印迹从脚下一直蔓延至城墙。
“蒂塔？”一个年轻女孩掀开帘子走出来，她不施粉黛，灰棕色的头发整齐地盘在后脑勺，上边是一个四四方方的小帽子。由于太过震惊，琥珀色的眼睛从始至终没有动过一下，越往这边靠近，越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荧荧发亮，终于她一头埋进蒂塔怀里放声大哭：“刚刚他们什么都没有说，我以为你已经……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太好了，真的太好了。”饱满红润的脸蛋儿挂满了泪水，蒂塔娴熟地拉出她裙侧的手帕，轻轻帮她擦拭，手帕还留有潮湿的感觉，似乎还未从上一波风暴中回过神。
旁边建筑物的阴影中突然走出一个身着便服的男人，他蛮横无理地撞上韩吉，接着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转进最近的店铺。韩吉却突然变了脸色，她一把抓住奇奇肩膀，莫布里特及时脱下自己的披风递给她：“听好，奇奇，还有三笠，”她低头帮奇奇系好脖子下的扣子，顺手将兜帽使劲拉下来遮住一头黑发。“你们快走，先回本部，我在这边善后。不知道谁走漏了消息，宪兵团的人马上就要到了。三笠，交给你了，记得走个不显眼的路，还有，你也用帽子遮一下。”
奇奇深知自己身份已经暴露，巨人当然不足挂齿，但面对训练有素的士兵，自己一点优势也没有吧。说不定真的会……死？
利威尔的脸在脑海中闪过。
“不应该，随便说那样的话的。”她喃喃道。
奇奇跟在三笠身后，一个转身，“砰”地撞上了什么东西，“疼疼疼。”她揉揉额头，眼前是一个金属色的怀表，还不等她仔细观察纹理，一双布满皱纹的手小心翼翼地将怀表圈了起来。莫布里特的披风大了两个尺寸，帽檐将视野遮了个严严实实，怎么抬头也看不到老人的眼睛：“对不起，不小心碰到您了。”她只能低头致歉。可是老人一刻也没有停留，匆忙跑向奇奇身后——韩吉所在的地方。
“拉尔大伯！”韩吉的声音传来。
“分队长，佩特拉她真的……”
老人的声音呜咽不止，奇奇僵直在原地，三笠拽了拽她袖口：“分队长让赶紧走。”
木桌上，只有一盏单薄的煤油灯摇曳着，围坐着的三人已经沉默许久，打在墙上的阴影不成比例得大，就着红茶香气，说不上是温馨还是杀机暗藏。
“啧，还不回来。”利威尔又端起红茶放在嘴边，余光略过门的位置。
“没事，韩吉在那边看着。”
“埃尔文，非把她送走不可吗？”
“利威尔，她身份已经暴露了，现在哪边对她来说更安全你应该很清楚吧。还有你现在负伤要怎么护她周全？”埃尔文又看了看手中的怀表，“不能再等了，上面要求明天下午接管艾伦，还有疑似不会被巨人攻击的少女，奇奇的事他们拿不出证据，可以暂时搪塞过去。至于艾伦他们的安排，必须做到万无一失。利威尔，现在必须开始部署了。米凯也去组织那些新兵，奇奇一到我就让她赶过去，然后立刻动身。”
“我知道了。”米凯立马从凳子上站起来，利威尔没有说话只是看着窗户，随后才缓缓起身。
莫非遇到难缠的家伙了？还有多久会回来呢？还会回来吗？和老太婆生活的地方惬意的多，我什么都给不了，我什么都没有，我身边的人都在渐渐死去……
米凯扣上门把手，利威尔抄着双臂站在身后，推开的瞬间门那边的人也正巧一头撞上来，露出檐灯下刚刚掀开帽子、正使劲抖着头发的奇奇。
“利维……”她嘴唇动了动，以几乎没有人听得到的音量喃喃道。
“团长，兵长，还有分队长，”三笠揉了揉头直起腰，又把奇奇推向前方，“好像走漏了什么风声，宪兵团行动了。现在韩吉分队长在那边拖着，我和她就先回来了。”
“做得好，”埃尔文看着被放在人群中间，罩着宽松斗篷，似乎有些局促不安的女孩儿，沉默了几秒催促道：“时间不多了，艾伦明天就要交出……”
“移交了会怎样，会和上次一样吗，艾伦……艾伦会死吗？” 三笠脸色“唰”一下变白，求助似的看向埃尔文。
“所以说时间紧急，你和利威尔一起，奇奇和米凯一起，立刻行动，具体任务路上再谈。”
“兵长！”三笠立刻转向利威尔所在的方向。
“我知道。”他仍盯着奇奇。她回来了，方才心上的石头随之落下。只是她目光躲躲闪闪似乎要说些什么。
“等你回来吧，我有话跟你讲。”利威尔走过她，举起的手犹豫了几秒最后重重落在奇奇肩上，连带着她整个人倒向一边。“一定要回来。”利威尔低头轻声补充道，接着扭头和三笠一起快步离开。
奇奇目送他们远去，捉摸着刚刚他嘴角是不是真有一丝当初的笑意，耳边气息似乎还未褪去。她想问，他也想说。直觉挑拨着神经震震鼓动，心跳也在一旁推波助澜。
“奇奇？该走了。”米凯也迈开步子。
“嗯？嗯，”奇奇这才回过神，“可不可以等等，我想跟埃尔文……团长谈谈。”
米凯转头看向埃尔文，后者好像在抓紧时间最后一遍确认资料，这才不得不停下来道：“没事，你先去集合其他人，我们这边长话短说。”
米凯又狐疑地打量了两人几眼，这两个人一个是团长一个是稍微有点特殊能力的新兵，什么时候可以这样单独谈话了。多想无妨，于是他推门出去了。
“凭你的小聪明，耍些手段也不至于让他得手，为什么要做没有意义的事？”奇奇还没开口，埃尔文倒像知道她要说什么一样。
“我好歹把那个人带回来了，完完整整的。就我见过的这么多尸体而言，这一具绝对算好看……”
“然后城墙大门破天荒开了两次，本来可以轻易搪塞过去的谣言又被推上风口浪尖，我没想到宪兵团这么快，不过，兵团与兵团之间有士兵相互贩卖情报也不少见就是了。”
“我……”奇奇狠狠攥住宽大的衣角，“我只是……“
“怎样？”埃尔文放下刚刚整理好的一沓资料慢慢走近。
“那个小男孩是你吧，知道了那样的事……当时，蒂塔说得好像你跟恶魔一样，我听不下去，而且……”奇奇抬头看了一眼那双蔚蓝的双眼，又慌忙移开：“就是……我想……”
“你想施舍我？你这是在同情我？那个士兵说得没有错，没有什么好愤愤不平的。”
“我也不知道，就是……你或许也不想把他放在那里，能帮上忙的话，我想帮你带回来，就……就当是整天麻烦你的报酬了。”
埃尔文一时没有说话，彷佛在斟酌如何回复。
奇奇死死看着地面，眉头皱得更紧了，房间里的沉默反倒像是对她自己无声的审判，一前一后两个影子摇曳着、张牙舞爪要吞噬它们各自的主人。她咽了一口气：“埃尔文，怎么说，当时那家伙明明是在对你大吼大叫，怎么……我感觉连我也被数落了一样，开玩笑，我又不是‘共犯’，只是看着而已……但论自私的话，我和你……”奇奇缓缓抬眼，乌黑的眼珠跟心思一样四下飘忽不定。
“你知道‘流放者’吗？” 埃尔文无奈地浅浅一笑，“我觉得这个词比‘共犯’更加贴切，毕竟也不是什么休戚相关的关系。”
“流放者？”
“下次讲吧，时间真的来不及了。”
“这次的任务，你要一网打尽吗？”
“暂时做不到。兵分两路，这边我和韩吉利威尔看着，你和米凯一起行动，一部分怀疑是巨人的新兵被隔离，当然这只是个幌子，米凯他们并不知情。我们这边需要调一批人马到中央，真要作战的话你们那里人手不足。总之先打探情报，不要打草惊蛇，这也是你希望的吧？”
“嗯，话是这样。你们那里有什么安排吗？”
“你不用管。”埃尔文转身走开，又开始整理文件。
奇奇想了想又继续说道：“不要让他战斗，他受伤了。”
“自然。你快去找米凯集合。”
奇奇犹豫了一下快步走开，迈出门槛的那一刻，身后声音传来：“但还是谢谢你，把他们安全带回来了，真的，谢谢你。”
“蒂塔的未婚妻很温柔……为了这个，下回再让我拿本书吧。”
“嗯，可以。”
趁夜色摸索到集合场地时，米凯似乎已经在马上等候多时，身着作战服的士兵排列在外围，被包裹着的新兵却是清一色便服上阵，人群中似乎有女孩儿受凉连打几个喷嚏，接着就是一阵窃窃私语。奇奇借着月光往前走，近了才发现米凯身旁还立着一匹骏马，它通体乌黑，完美地藏在夜色中，若不是橘色的瞳孔比月光多了些生机，根本没人会留意到它。
“大山？”奇奇用额头抵了抵马鼻，那匹骏马也蹭着她的脸颊以示回应。
“利威尔派人送过来的，说是这次任务用不上，给你用。”
奇奇愣了一瞬，接着点头跨上马背，行军开始。
她知道的，他没说完的话：
这家伙通人性，绝对会把你送回来。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你好·待会儿见·你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