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敌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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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是夜半三更时，一队人马踢里哐啷在森林里徐步前进。果真巨树之森才是异类啊，这世上的树大概都跟眼前的一样，高不过五六人。
“分队长，我们这是去哪里啊？“奇奇坐在马上跟在韩吉后边，四下环境甚是新奇引得她不住打量。这是她那日昏迷以来，第一次走在这么广阔的大地上，周围都是潮湿的空气，与自己家附近不同，没有那些混家伙的臭味。
韩吉不回复，一路上只默默走着，留给部下的就只有背影。韩吉很少这么安静的吧，奇奇心想。
“分队长现在应该满脑子都是那家伙吧。“旁边的莫布里特念叨着，”近来怪事太多了，每一个都刚好戳在分队长的兴奋点上，唉，真不让人省心。“他使劲摁了摁自己的太阳穴，接着深深叹了口气。
奇奇深知这“怪事“中肯定有自己的一份，扭头略带歉意地向莫布里特赔了个笑：“莫布里特前辈，还有什么怪事吗，’那家伙‘是……”
“那家伙啊，总之你自己看了就知道了，本来埃尔文团长和韩吉分队长商量瞒着你来着，不过这么大的事，想也瞒不住，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森林边界渐渐出现在视线中，透过那层灌木丛，隐隐可见前方不远处矗立着一座城堡。奇奇听姥姥讲过墙壁里的王室就住在城堡之中，那里面通常是金碧辉煌、流光溢彩，女人都身着如水顺滑的丝绸，款款而行，步步生莲。虽说不羡慕，但她自幼便对这些东西充满了好奇，如今眼前真真有这么一座，奇奇也按耐不住好奇心想立马飞奔过去看个究竟。
她默默拉紧了缰绳，正在忖度是否真的要一骑绝尘，突然旁边传来声音：“分队长！慢一点！真是的，每次都答应的好好的每次都这样，啊啊啊啊，一会儿又要挨训了！”莫布里特“唰‘一下驾马闪过，前边韩吉不知什么时候就冲出去，如今只见一个黑影快速逼近那座城堡。“你们按照老规矩慢慢赶过来就是。”莫布里特一边向前追，一边往后交代。奇奇心想他铁定追不上了，觉得有点同情有点滑稽，她又看了看剩下的士兵，大家都不紧不慢的走着，彷佛习惯了一般。
“莫布里特先生害怕挨谁的训啊？”奇奇特别感兴趣。
“利威尔士兵长啊。”
“唉？”
他们到那里的时候，奇奇首先留意到的是，这城堡跟姥姥描述的不一样，里面根本什么都没有，只是青灰色一片。确实高耸，但也绝不是什么雄伟，这光景，再高也是徒增阴森。粗略打量一眼后，这才留意到近在眼前，一扇木门倒落在地，灰尘似乎还没有完全从刚刚的撞击中冷静下来，薄薄一层颗粒中，韩吉一只手不停拍利威尔的肩膀，那边莫布里特也跟着连连鞠躬，一个“对不起”接着一个“对不起”，利威尔眉头皱得比平日更深了，眼角挂的怒气隔着空气也让奇奇打了个冷颤。
“咳咳咳，兵长，分队长。“奇奇拨开灰尘，试着往前走了走。
“哦哦，利歪你看，我们刚刚只是给奇奇置办了些日常用品，所以来晚了，你好歹留个门嘛。“韩吉一把把奇奇拉过来挡在她面前。
“啊……哈哈。“奇奇不知道有这回事，但既然被推上来了，就只能硬着头皮迎上那极不和善的眼神。这眼神，放平时奇奇还敢调侃一番，现在可是韩吉惹毛的，等于韩吉班惹毛的，等于她奇奇也有一份功。“那……哈哈……我们为什么要来这里。”她看着利威尔，期待谁可以解释下情况。
“我们今晚住这里。”韩吉在她身后说，“我不小心把门弄坏了，你跟他说说，这么晚也赶不回去了。”
“门？”奇奇踢了踢自己脚边躺着的门，感觉相当厚实，不知道她怎么做到的。“但是，您不是跟我说我们住在兵团那栋楼里吗？”她又悄悄瞥了眼利威尔，“和兵长一起。“
“就是最近是特殊情况，就是……“
“兵长！刚刚地下室传来一声巨响，莫非是韩吉分队长她又……啊……”里面跑出来个栗发碧眼的少年，他手里紧紧攥着一把扫帚，头上围一圈毛巾，转头看到奇奇时他怔了一下，又看看了她身后的韩吉。
“艾伦！“看到那名少年，韩吉一个箭步抱上去，”怎么样，最近身体有没有什么异常？“
“分队长……这门已经修好几次了。”他叹了口气。
“就是这样，艾伦，收拾干净。”利威尔这才将视线收回，转身回屋。
“还是我来吧。”莫布里塔欲上去抢那名少年的工具，“是我没能拦住分队长。”
“不必了，前辈，这是兵长给我的任务……”两人甚是熟练地在一旁推推搡搡。
“你叫艾伦啊，那日真的很谢谢你，若不是你，我真的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奇奇盯着那双玛瑙色的眼睛，化不开的墨绿中闪烁着名为”宿命“的光，她当时还不知道何为宿命，只是那少年站在她面前就像历经漫长岁月，结束的帷幕终于在地平线升起。
艾伦被盯着有些尴尬，羞涩地笑了笑：“看到你没事真的太好了，以后就是同期了，请多多关照，奇奇小姐。“
“叫我奇奇就可以，前辈。“看这个小孩挺有意思，奇奇忍不住调侃他一下，接着也跟进屋子了。
城堡空荡荡的没有什么家具，中间只有一个巨大的长方形木桌，各种弯道四通八达。利威尔坐在桌子尽头一手搭着椅背，一手拿着茶杯。奇奇知道他喝水的姿势一直很奇怪，放着好好的把手不拿，偏偏五指环着杯口边缘往嘴边送。她习惯性地往他身边走，心想还没有好好单独同他讲过话。
“兵长，他们都回去睡觉了，我顺便泡了一壶红茶招待韩吉分队长。”佩特拉推开里面一扇屋门，端着的是一个青铜色小水壶，修长的壶嘴还有白烟冒出，那烟也轻柔绵延，刚刚接触空气就化为一层雾。屋里弥漫着醇香，奇奇想到半梦半醒那阵也是有人挂着一身清香在自己身旁。佩特拉走到利威尔身边，他配合地伸出茶杯待她甄满，奇奇停下脚步转身坐在一边的韩吉身旁，接着佩特拉又走向她们，韩吉不知从何处弄来一个杯子摆在奇奇面前道：“佩特拉泡的红茶可是很不错的哦。”
“谢谢佩特拉前辈。“奇奇站起来欠欠身子，微微含笑。
“不要听奥卢欧他们瞎说，没有其他士兵时候就叫我佩特拉就好了，我们年龄差不多嘛。”她还是一样干练，相较于白日更多了一份亲切温柔，她空出的手轻轻按住奇奇肩膀示意她赶紧坐下，另一只手将水壶置于桌上，自己也在旁边坐下。
奇奇将茶杯缓缓举到眼前，鼻子先贴在边缘闻了又闻，刚刚明明是一股醇香的，如今靠近却多了一丝甜腻，她嘬了一小口含在嘴中，这下连甜腻也没有了，甚至还有苦涩的味道。她赶忙咽下去，过一会儿，残留的苦涩又转化为醇香在口中百转千回，她又连连喝了几口。
“怎么样，很好喝吧。”韩吉侧着头看她。
“嗯，我从来都不知道这个。”奇奇也向佩特拉投去崇拜的眼神，旁边的女孩皮肤白皙，也许是因为这个缘故，好像不管奇奇说什么她都脸红。
“兵长很喜欢喝这个……红茶吗？”利威尔愣了一下，那双黑色瞳孔盯着他，满是好奇，又有些言外之意，盯得他心烦意乱。“毕竟我们在森林里的时候竟吃些乱七八糟的嘛！”奇奇又换了个轻快的语调。
“奇奇小姐刚到这里可能不是很了解，兵长他对红茶可是大有研究。”佩特拉伏在她耳畔轻声笑着。
“喂，佩特拉，不用跟她说这些。”利威尔在那头说道。
“这样子哦，还有呢？”奇奇又往佩特拉身旁凑了凑，接着上下打量了利威尔一番，他从前在小屋子时候，都只穿那一件衣服，拾柴火时也跟自己一样灰头土脸，如今即使一身便服就连每个褶皱都用心打理好，两者对比实在有些忍俊不禁，她一边看着他一边盈盈荡开一弯笑容，就是还是有些不甘心。
“所以呢，这么晚来这里砸我的门搞得鸡犬不宁是便秘没地方解决了？”
“啊哈哈哈哈你还是这么幽默啊，利歪，我来这里顺便和艾伦商量一下明天的实验啊，而且，奇奇还没搞清楚情况不是吗？关于……艾伦的巨人之力……这件事。“韩吉的一片镜片闪着银光看向奇奇。
“艾伦？巨人？“奇奇看向大门口围着面巾正奋力打扫的少年。
少年听到屋里人提到他的名字，也起身望向这里，没有光亮的地方，奇奇只看到一双清澈见底的绿色瞳孔。
“艾伦竟然可以变为巨人……真是，难以置信。”奇奇低头喃喃道。
“就是说啊，最近怪事一桩接一桩，这天怕不是要变了。”韩吉取下护目镜，正俯身整理对面的床铺。“哦对了，这个。“她从随身物品里掏出个东西扔过来。
“这是，我送给利维的……怎么会在分队长这里？“她举起石链，当日场景还历历在目，只是自己第一次送人东西就这么兜兜转转又回来了，心情还是有些许复杂的。
“利威尔说这个东西有些奇怪，后来我们就去森林里了嘛，不过，没有发现一丁点线索，奇奇，为什么？怎么做到藏得滴水不漏？”
“就是……不知道为什么，有些地方只有我一个人能到，之前姥姥在的时候也是，只有我一人才能到得了的地方……”奇奇攥紧了手，为什么？她自己也想知道。
“这样子吗。”韩吉双手交叉，一本正经地坐在那里盯着奇奇，“不管怎么说，你以后就是我们的人了对吧。”
“嗯。”
“那下次一定要带我们去那里看看啊，利威尔说那边好像还有不得了的东西。”
“啊哈哈，对啊。“奇奇没有考虑过让谁步入她的秘密基地，这倒提醒她了，利维，真的什么都跟一清二楚地交待了啊。
奇奇右手指肚来回滑过石链，那日带利维回去的时候，姥姥一把拉着他就要扔出去喂巨人，她死活不松手，后来看着他呼吸逐渐清晰均匀，身体也不似那般冰冷，奇奇第一次觉得这生死荒诞的世界中，生命是鲜活而又真实的，是脆弱的、也是可以被拯救的。后来这个人睁开眼睛一把就把她撂倒在地上，她心想，坏了，是个忘恩负义的家伙，正盘算着怎么处理，冷不防地，他别扭地表达了谢意。再后来，那人骨子里的温柔就同小屋附近的动物一样，疏离但偶尔表露，时时从你眼前经过，时时萦绕让人安心的氛围。奇奇觉得利维的命是自己救回来的，所以他是自己的，姥姥说远方那片他生活了数十年的地方肯定有属于他们之间沉淀着岁月的故事。如今看来，当初的选择可真是对极了，加入或退出，剧中人就这么打打杀杀前进，利维不用出于责任感对她负责，自己也落得个心甘情愿。
“韩吉分队长真是厉害，所有人都恨不得把巨人杀光，分队长却捉了活的来搞研究。“奇奇抬头想换个话题。
“因为杀得太多了啊。“
“对啊，感觉杀不完呢，巨树之森还有玛利亚墙壁之内还有好多。“
“但是啊，真的，有一天我注意到了，踢飞的巨人头颅，明明那么大却像足球一样轻，为什么呢？这想法一直在脑袋里嗡嗡作响，埃尔文后来好不容易批准了巨人研究项目，利威尔帮我捉了索尼和宾，百般试探结果什么发现也没有，后来艾伦的巨人之力出现了，这就是我最近的研究，也许最后真的回竹篮打水一场空吧，但是我会做下去的，绝对要做。”她站起来逼近奇奇，“所以，奇奇你也会配合我们吧，搞清楚那些家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奇奇愣了一下，她从未见到韩吉这么认真的样子，这股劲儿倒像极了埃尔文，应了那句话：不是一类人不进一家门。调查兵团都是这样一群人吧。“当然，我是士兵嘛，而且……“奇奇低下头，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嘟囔着：”我跟分队长一样，要做的，绝对。“
“你又说什么了吗？“韩吉回头眨巴着眼睛。
“没有啊。”
第二天，惊醒奇奇的是一阵急促的敲门声，说是惊醒，其实她这一夜根本未曾合眼。自己就是打探一下实验内容而已，对面那人登时两眼放光，滔滔不绝。起初两个人头挨头讨论得如火中天，奇奇把这么多年在巨树之森看到的形形色色巨人都画给韩吉看，韩吉又将近些日子的实验计划将给她听，偶尔透露一两句奇奇不知道的利威尔的癖好。不知过了多久，奇奇开始觉得两只眼睛好像被粘起来了，接着大脑也跟不上韩吉的思路，靠在床上左摇又晃，但她又想听听墙壁里的人到底了解到什么地步了。对面的韩吉眼睛越来越亮，奇奇想到了睡在小屋子的窗台上抬头就能看到无数星星，意识不知飘回了屋前的哪棵树下，再次回过神来是莫布里塔搀着她催促赶紧上马。
“莫布里特前辈，发生什么事了？”她一边抬脚一边回头问，韩吉已经不见踪影，前方快马飞驰而过扬起的灰尘还未沉淀。
“分队长的两头巨人被杀了！快，我们得跟着她，不然不知道分队长还做的出什么！”他看奇奇已经握紧缰绳就也跟着冲出去了
奇奇对马上手的挺快，也就是出发来森林前的几小时，被韩吉拖着在空荡荡的训练场狂奔了几圈，后来怎样的速度都不足为奇。这会子，她晕晕沉沉的正欲加快速度时，身后又响起了凌乱的马蹄声，右后方，利威尔带着利威尔班也急匆匆赶来，不过倒不像韩吉班的大家火急火燎。
“奇奇！“佩特拉从另一边冒出头来，”你掉队了吗？“
“没有，佩特拉前辈，他们刚走，我得追上他们！”说完回头又看了一眼利威尔，“我先走了，兵长。”
“你不用那么急的。”利威尔准备追上去，眼前女孩已经一骑绝尘，没入森林深入。
有谁会想要杀死那两头巨人呢？仔细捋一捋总会有头绪的，几年前她在森林里遇到了三个少年，后来利威尔说城墙被破坏了，如今城墙里有能够变成巨人的人类，倘若那几个少年同艾伦一样，他们来自哪儿，又有怎样的深仇大恨非得墙里的人死不可，说到底，巨人这种东西……
“姥姥，该不会是……人，在杀人吧。“四下静谧，只有女孩隐约颤抖的声音和坚定向前的马蹄声。
“索尼！宾！啊啊啊啊啊！“刚下马奇奇就听到训练场后方韩吉在哭天抢地，那边几个小建筑上大片白烟翻腾，空气中弥漫着巨人独有的腥臭味。奇奇裹了裹披风，太阳快出来了，秋季的晨风吹得人瑟瑟发抖，连困意也消散不少。她急忙往那边走去，方至门口就看到莫布里特正拉着跪坐在地下正浑身抽搐的韩吉，奥卢欧、埃尔德和根塔也在忙前忙后劝慰她，或是指挥清理现场。莫不是走了小路，怎么他们反倒来的更早？奇奇四下张望着找利威尔，但烟雾实在太大，再往前什么都看不到了。越往近走，越能感受到巨人蒸发产生的热量，她的斗篷呼呼向上飞，一团热气中，刚刚褪下的困意又团了上来。
“你能看出些什么吗？我们的敌人究竟是什么？”
奇奇的哈欠被憋了回去，抬起一半的手也静止在半空。她怔怔转头看向声音传来的地方，“倏”地，自由之翼在眼前展开。
人类，是人类。埃尔文。
奇奇撇过头走开，不远处靠着墙有个长凳，她觉得那里才是自己应该去的地方。埃尔文仍伏在少年肩头等他回复，而少年墨绿色的眼睛依旧清澈见底。
姥姥，你早就知道对吗？
意识在渐渐流失，突然间奇奇撞上了一个温暖的东西，她模模糊糊睁开眼睛，顺着肩膀一路往上看，“利维……”她不清楚自己到底有没有发出声音，更不清楚是否摸索出了那串石链子给他，太困了，就这么睡吧，就这样在我身边。
作者有话说
第19章 敌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