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妖的开挂妖生》秋亦书

39、百年大战

　　许是事情真的在往好的方向发展，傍晚时楼大娘的手指忽然动了动，没多久就把守在床边的小楼惊醒，看到眼底一片澄明的阿娘，小楼拥着她泣不成声。

　　璐儿靠在床边打盹，看到这一幕，也不觉笑了出来，“小楼姐，大娘刚醒，想必是非常饿的，这个点也没什么小摊子，我先去殷大夫那儿问问有没有什么吃的。”

　　小楼看了她一眼，扑在楼大娘怀里，不断点头。

　　璐儿把门关好，便往楼下去了。

　　谁知刚摸黑下完楼梯，心就差点被旁边杵着的人影吓了出来。她往后跳了一步，直接将脖子上的白布甩了出去，白布化作镰刀闪出凌凌寒光，借着窗外的月光映出这个人的身形。璐儿一愣，见他没有要躲的意思，又一咬牙把月怜唤了回来，月怜虽有些不解，还是回到她手里，默默当一个背景板。

　　“你一个人在这儿站着干什么？”璐儿把那个披着大斗篷的人拽到一边，看了眼楼上的动静，埋怨道，“看到我出招也不躲一下，若真伤到你怎么办，我要怎么跟小楼姐交代！”

　　息岳十分沉静，“看看你有没有取我命的本事。”

　　璐儿想起自己之前在他面前的装模作样，有些不好意思，还好眼前昏暗得很，这才没给他瞧出来。

　　“大晚上的你怎么没去休息？”璐儿眯着眼打量，“若是想小楼姐了，可以等会儿再上去，方才大娘刚醒，娘俩现在还在谈心呢，还是先不要打扰了。”

　　他答道：“睡不着，出来转转。”

　　她点头，“那你先转着吧，我还要给楼大娘找些吃的呢，她刚醒，虚弱得很，也不知殷大夫那儿有没有粥之类的垫垫肚子，等天亮了再买些其他吃食。”

　　说罢，就收起月怜，想要绕过他。

　　“璐儿。”他喊住她，直奔主题，“那日我走后，你们同莫听是怎么商量的？他们没伤着你吧。”

　　璐儿没想到他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莫听的停手和他们有关，想了想，说道：“没事儿啊，我们没怎么商量，就是我朋友出手将他们拦住了，劝他们给你一些时间，明面上是说让你们自行处理，但你若是跑了的话我也会全然当做没看到。”

　　息岳闻言沉默不语。

　　璐儿问道：“你定下逃亡的地方没有？还是打算过完年再另做打算？萧默把莫听的指甲剪去了，虽然不知道他们其他指甲里有没有毒，但至少他们一段时间是不敢对人界出手了，况且，他们如今的行踪已经引起仙门的注意了，你在这个时间走是最好的。”

　　“……我还未想清楚。”

　　“还需要想得很清楚吗息岳，若再拖下去，那两个倒霉蛋指不定以为你不愿配合，说不定就要强来。萧默他们只说不会干涉你与天界的事情，若你是躲起来了，莫听一时半会儿找不到要拿凡人撒气的话，萧默他们是一定不会袖手旁观的。可若你是犹豫不决，萧默他们就真的不便插手了。”

　　息岳听完，只提醒了一句，“璐儿，声音小些。”

　　璐儿被这几个字堵得没了脾气，若不是忧心会撞到什么东西弄出声响，她是指定要上去掐着他的肩膀一顿猛摇的。

　　“息岳，好话我真的不想再说几遍了，你若是真的决定好了，就早些躲起来避避风头，等过了这阵子，大可再回来找小楼姐。”

　　他却问道：“找她就一定为了她好吗？”

　　“那不是废话，”璐儿反问，“难不成是为了我们好？我们好不好不要紧，反正怎么处理早就已经想清楚了，关键就在你了。”

　　她话都说这么清楚了，要是他真听不进去一句，她提刀想砍他的心都有了。

　　他平静地望着前方，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像是在自言自语一般，只说道：“容我想想吧。”

　　“年前！”璐儿伸手比了个手势，斩钉截铁道：“不能再拖了！长痛不如短痛，若真狠不下心来躲着小楼姐，我又不是不能代为转达，我嘴长着比你的嘴巴有用多了。”

　　“好，”他终于下定决心，“到时可能还需麻烦你一下，帮我多劝劝她。”

　　听他这么说，璐儿瞬间觉得没什么大问题了，满意点点头，“如此正好，那我先去找粥去了，你安心想吧，最好定一个不远不近又极为隐蔽的地方，莫听他们不是特别聪明，很容易就能瞒过去的。”

　　息岳正打算离开，听她这么说，问道：“你朋友也是这么想的么？”

　　璐儿随口答道：“是啊，莫听唬一唬就上当了，幸亏他们不会被一般人看到，不然肯定要被骗得命都不剩。”

　　莫听确实脑子不太好，不然也不会让他平安躲这么多年。

　　想到这儿，息岳望着她远去的身影，呢喃道：“也是我欠他们的……到时可能还需麻烦你们一番……”

　　璐儿走得快，但她耳目一向极佳，还是捕捉到这句话，不由得往后看了眼。空无一人的大堂里，只有月光留下的几道白痕，堂中栽种的腊梅在这一片清冷中犹自盛放，显得眼前的一切如梦如幻。

　　只有桌上多了一个四方木盒。

　　她看了一眼，恍然可能是他要给小楼的，又四下里望了两眼，摇摇头。

　　次日一早，璐儿从街上买了些新鲜水果，路过永安街时，想起凌笙说的客栈，也就抬脚往那儿走。这些日子他们也确实辛苦了，总听他们说要布阵的事，结果到头来却让她误打误撞碰到了莫听，想来那些阵法也是没其他用的了，倒让他们白忙活了一场。

　　等会儿，一定要好好谢谢他们才行。

　　她站在门口，不待想就要往客栈里冲，刚冲上台阶，就被侯在门口的小厮热情迎接。璐儿抱着水果，尽量避开他与自己的接触，边往里走边打量了几眼。那小厮本想问问她是不是住店，见她横冲直撞的，下意识拦住她，客气道：“这位客官可是要住店？小店前些日子新修葺了一番，不管是伙食还是住店环境，都比以往好了不少，尤其是上房，更是嵩城里一等一的好……欸客官，咱们店可不兴找人，也不兴擅闯哟。”

　　璐儿被他这话酸得缩了缩，刚想同他说清楚，就看到迎面走来的萧默，兴奋得朝他直招手。

　　萧默见状，勾勾手同小厮说了些什么，小厮听着连连点头，也不再拦着她，忙活自己的去了。璐儿这才顺利进来，还没站稳就朝他身后张望，问道：“怎么没见着凌笙？他人呢？没跟你一块儿吗？”

　　他给自己倒了杯水，意外道：“他还有其他任务就先行离开了，怎么，他没同你说么？”

　　璐儿眨眨眼，好像没听懂似的，“什么？”

　　“他不在这儿住了，今日一早就收拾好东西离开了，”萧默手下意识敲着杯沿，“你怎么这么早就来了？是熹鹤出什么问题了么？按理说应该不会啊，他不是也愿意配合的吗，还是说你又遇到什么其他麻烦了？”

　　这家伙，是多么不信任她啊，这几句话就没几个不是问句的。

　　她没管他一连串的问题，只盯着他问道：“凌笙说他去哪儿了么？那儿安全吗？他不是你师弟吗，你怎么没同他一块儿去？”

　　萧默也被问愣了，一口水哽在喉头，差点呛出来，“我虽是他师兄，但我们宗门也不是要求我们必须形影不离的啊，再说了，凌笙的任务是师父昨晚临时发布的，他回房后只说不能与我们同行了，那我自然不会再多过问什么啊。”

　　“那万一你们师父给凌笙派到什么鸟不拉屎的地方了怎么办？”

　　他答得十分平常，“我们都经历过，别说鸟不拉屎了，就连荒原沙漠我们都去过不少次，环境可比这恶劣得多了，不都没什么事么。而且师父是心里有数的人，自是不可能让他去做什么危险的事，只是我着实没想到他竟都没同你说，看来你们之间也不是那么亲密无间嘛。”

　　璐儿愤愤从篮子里拿出根香蕉，咬了一口，“你不也跟他隔了什么嘛，他不也什么都没跟你讲么，不然你怎么会连他去哪儿都不知道。”

　　萧默被他这句话问倒了，想了想，别扭道：“那是我贴心不想去打扰他！他昨日回来后不太对劲，我以为是累着了，叮嘱他早些歇息后就没多想了。我师弟一向都是这样，不想说的话撬他嘴都没用……”

　　他说着说着，见璐儿脸色更臭了，不由得说道：“不过……他让我盯一下熹鹤的下落，说他可能不会乖乖配合回天界。他这话可有些难为我了，上次是我将莫听的指甲剪掉的，若到时熹鹤真跑了，莫听肯定要回来寻仇的，我一人对付他们，确实有些吃力。”

　　“没错。”

　　“什么？”萧默一时没理解过来，“拜托，我说我打不过他们是自谦，你听着就好，附和个什么劲儿啊！我上次只是担心一不小心把他们打死问不出解药，不然我会那么束手束脚？好歹我也是师父的二弟子，怎么可能打不过！”

　　璐儿按住炸毛的萧默，解释道：“我是说，熹鹤确实不会乖乖回天界。放心放心，你法宝还都挺有用的，恐怕不久就得仰仗你，我肯定不会说你的不是。”

　　“你经常这样将心里话说出来的？我就只有法宝厉害？”萧默气笑，见她一脸坦诚，有些想将这人丢出去。

　　璐儿面不改色看着他，终于耐不住问道：“你怎么没反应的？”

　　“什么反应？我应该大惊失色还是怎么样吗？”萧默说，“我早知道你当时跟莫听对上就是不想让熹鹤被他们捉住，所谓的谈判也都是虚的，只是想先稳定莫听的情绪罢了。熹鹤若真想乖乖走，根本就不需要你帮他拦那一次，他好歹在天界待了那么久，肯定知道莫听的毒性有多强，他既会让你涉险，便也是存了想走的心思，甚至连路线都规划得差不多了。也只有莫听那两傻子会将这谈判当回事，他们如此单纯，不枉莫虚娘娘费尽心思找借口想保住他们。”

　　“……什么？”璐儿怀疑自己有些跟不上，问道：“他们下界不是为了抓熹鹤？我错过了什么？”

　　萧默摇头，苦口婆心道：“听凌笙说，你在人界待的时日也不短，怎么听人说话还是听到什么就是什么。所以说啊，为什么如今妖族与怪族那么式微，尽管修仙盛行有一部分原因，但最主要的还是由于你们太过天真，心眼并不比普通人多，这才招来祸患。”

　　“你要说便说，不说就别贬低我行么？”璐儿干脆背过身，实在不想萧默继续念念叨叨。

　　“算了，也不算什么不可说的秘密，我便告诉你吧，省得你日后扰我师弟。”萧默说，“我们东蜀宗大前辈，也就是创立宗门的第一任宗主，当初为了追求修仙之道，寻遍大江南北，最后在一座深山里得到高人指点，彻底领悟功法，进而回来开创东蜀宗的。”

　　“你解释也不必太过追根溯源了。”璐儿的后背没那么僵直了，转的弧度稍微少了那么一点，只是仍没看他。

　　萧默笑道：“你别急嘛，任何东西都是讲究因果的。创立宗门后，我们宗主与那位高人仍有联系，原先他只当那位前辈是天界的哪位小仙，本着多一位至交好友不如没有的想法，他与那位高人一直在道法方面互相切磋，哪怕在他生前的最后一段日子里，这个习惯一直未曾断过。第一任宗主临终前留下遗言，日后所有的宗门弟子需敬仰那位高人，于是，接下来的每一任宗主都会与高人见一两次面，直到那位高人成为新一代天帝后，宗主及部分长老才得知他真实身份。”

　　“天帝就是天界最高……哦你知道啊，那我就不赘述了。总而言之，我宗一向是与天界有些联系的，关于莫虚娘娘派遣莫听下界的事情，其实是让他们间接下来避难的。天界曾被一位半路杀出来的妖魔搅得天翻地滚，天界为了应对急需大量五灵。莫听若在此时被派上战场，后果如何可想而知。何况，即便五灵参与，天界也未必会赢，莫虚娘娘遂想出了这个办法，差莫听下界，留下一线生机。最终闹了了两败俱伤，许是天界一直在忙着收拾残局休养生息，便暂时将莫听遗忘了。

　　璐儿听完后，眉头就一直锁着。在萧默第四次想问些什么的时候，她有些难为情地说道：“萧默，你若是想糊弄我，直说便好，不必编这样一个借口，先是说你们宗门和天界有什么关系，又说什么千年前的妖魔，我真觉得不可信。再怎么说，天界总会比凡间安全吧，神仙们一个个法力高强，怎么可能庇护不了莫听呢？在大是大非面前，莫听的性命难道比万千生灵金贵一些么？莫虚娘娘怎么可能会让他们走？除非当时是真没几个神仙了。”

　　“你怎么知道的？”萧默有些诧异，而后放低声音道，“当时历经多场恶战，剩的神仙确实不多了，不然为何四年前的鹿门山一劫没有神仙来救？五灵虽厉害，但神仙们也并非全部都是贪生怕死之辈。”

　　璐儿听他提起往事，不禁反驳道：“难道不是东蜀宗的人有能力救所以神仙才没跑这一趟的么？”

　　“谁同你说是因为这个的？”萧默也不服起来，“五灵大部分都散落在人界，像你之前探听的火灵，我们铸剑用的金灵，包括潜藏在熹鹤莫听身上的木灵，绝大部分都是从天界分出来的，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其他精力去制衡五灵的力量，只能将他们分散，交予一部分给修仙门派。”

　　“……那莫听一族只剩下两只的原因又是什么？”璐儿脑子有些乱，从来没人告诉她这些，她也无从知道这些。她这些年在凡间看到的，除了作恶的妖怪外，就只有对所有危害全然不知的凡人，她一直觉得是天界不愿管人界的事，所以放任这些可怖的东西祸乱人间，没想到竟是他们无力插手。

　　萧默听出她话里的惊骇可怖，柔声道：“自是与七百年前的那场大战脱不了干系，那一次，莫听一族几乎全军覆没，只余下壑山的两只。至于熹鹤一族，也许没撑到大战就剩不了多少子嗣了，息岳是最后一只也不可知。”

　　璐儿忽然明白那日从竹猪口中听到的一切了，为何薄情冷血的祝夫子能对只有几面之缘的竹猪施以援手，只是因为竹猪一族，也没剩几个活着的了。原来那场大战牵连范围如此之广，恐怕……恐怕她在鹿门山里偶然看到的冰棺，也是大战所致。

　　“你今日为何会说这么多？”璐儿问，“之前不是都不许凌笙同我说火灵的事情么？”

　　萧默不假思索道：“因为你不是普通的妖，你有灵器，能对不辨善恶的莫听怀有怜悯之心，能对来路不明的熹鹤施以援手，也能一心一意守着病重的楼大娘这么多天，说明你对于眼前所发生的事都是靠心去判断的。包括我方才对你说的话，你听完之后，并未全盘接受，而是会怀疑我所言真假，所以我觉得，你作为那场大战的受害者之一，是有权知晓这些的。”

　　“你……你为何觉得我也被那场战斗波及？我明明都未曾见到那副光景，大战发生之时，我分明都不在这世上。”

　　“因为鹿门山就你一只鹿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