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缆宿南洲》鹤褚

4、朱砂（四）

　　　 赵宿何尝不知道自己的推理是草率的。
　　从开始进入这一行，他就知道规矩：没有充分证据的推理，就算是与表观现象完全相符，也是毫无意义的。更何况，这次连尸检都没有做。——他只不过是利用眼前的一切构想了一个最有可能的情况罢了。
　　之所以这么做，就是因为有外人在，并且还是一个摸不清底细的外人。
　　但是，在事务所所有人都为他的推理感到震撼与坚信时，只有林北渚提出了异议，这让赵宿对这个人有了兴趣。
　　现在，他与郑舟正走在去闻先生家的路上。
　　他们必须在闻先生把妻子送到殡仪场之前不惜一切代价完成一份尸检报告。而莫蓝和尚宇辰被安排在事务所进行债券所有者的信息，以便调查。
　　莫蓝奇怪为什么赵宿对这个案子抓住不放，放在之前，赵宿一定会在委托人发起任务的情况下正常完成便不再进一步追踪。
　　其实只有赵宿自己知道，在昨天被闻妍带到闻夫人的房间的时候，他看到了一打厚厚的体检报告，在胖子挡住闻妍的视线那瞬间的几十秒钟，他翻看了四五张，只有最后两张才发现身体的恶化，而这两份报告，出自同一家不同于之前体检所在的医院。更加值得怀疑的是，那所医院在当地根本杳无音讯，显示也是一个酒吧的名字。
　　他仿佛觉得一切都该露出水面了，虽然他不想提起七年前。
　　“老大，我刚刚联系到了闻先生，他依旧不同意尸检。”
　　赵宿猜到了郑舟的这一番电话的结果，于是告诉他：“生意人嘛……你告诉他，只要让步，钱可以再谈。”
　　“这……这怎么能行呢？……既然看在赵先生这么有责任心的份上，我给您一次机会，但是只能对于自杀的那个手腕以下进行尸检，成吗？”
　　郑舟再次拨过电话，将免提打开，闻先生势力的笑意传到了赵宿耳旁，未免感到阵阵凉意。
　　“成交！”赵宿心里想，谁知道私底下有没有贪赃贿赂呢？！这个怀疑的确口说无凭，但是作为一个特工他知道，最猜不透的就是人心。
　　但现在的他们没有往闻先生家的方向走，而是转向了宝石商店。
　　郑舟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是一定有他的用意，他照做就是了。
　　宝石商店的门开着，但却了无人迹，闲的格外冷清。
　　“欢迎光临，宝石商店”
　　此时，赵宿已经把目光投在林北渚的动作上了，他们清晰的看到林北渚在将一串红色朱砂手链放在精致的盒子中。
　　“服务员，我要买一串朱砂手链。”赵宿回头北向林北渚。
　　紧接着，服务员刚想在橱窗里寻找合适的一款，便被赵宿叫住了。
　　“这位小姐，我想要你们老板手中那款。”
　　闻声，林北渚停下了手中的动作，转身露出商业性的微笑，很假，但是又看不出破绽。
　　赵宿讨厌这种虚伪。
　　“抱歉，先生，老板手上的那条是非卖品。”
　　赵宿一笑，“难道那条是赝品？……怪不得你们店里宝石这么低价。”
　　服务员小姐脸变得通红，哑口无言，极力想要反驳但是没法开口，终于在几次挣扎过后，“我……”
　　在这时，林北渚抬手示意她不要再说话，用那标志性柔和的低音回答“赵先生要看这串手链吗？可以，当然可以。”
　　说完，将那个本已锁住的精致金属盒子重新打开。
　　那串朱砂手链在白色的包装布料衬托下，十分刺眼，有点像——
　　闻夫人房中的场景！
　　他细细端详这这条朱砂手链，仿佛，它与闻夫人那条一模一样！
　　如果是同一生产批次出来的宝石首饰，也不足为奇。但……赵宿隐隐觉得那串手链没有本身红色那种艳丽，反而是一种血色的凄凉阴森。
　　突然，赵宿好像想起了什么，转身快走出宝石商店。
　　服务员小姐很疑惑他们为什么突然一句话也不回答就不买了，“先生——先生——”
　　宝石商店内，林北渚小心翼翼地收回那串朱砂手链，显得异常珍惜。那个服务员小姐看到赵宿没了踪影，便作罢，转身问林北渚：“老板，您是不是从一开始就知道他们不买？”
　　林北渚依然淡淡一笑，点头，“怪就怪他来的不是时候。”
　　……
　　此时，闻先生打来了电话。
　　“你们没有来吗？我已经让殡仪场的车下午到。”
　　“闻先生，依你的意思，我们法医已经在路上了，只不过，还有一个请求，需要请你将那串朱砂手链卖给我们。”
　　“这……”
　　“两倍的价格”
　　“赵先生，我马上让人给您送过去！”
　　当一切处理完，郑舟一直很疑惑为什么赵宿从一开始要求尸检突然间改变了主意，直到那串朱砂手链到手之后，他突然明白了。
　　“胖子，我今天去了趟宝石商店 ，这串与林北渚那里的那条好像一模一样，”赵宿将那条朱砂手链暴露在阳光下，连同投射着树叶的影子。
　　郑舟欲言又止，最后，摇摇头。
　　“与其说这两条一模一样，不如说这两个更像是一对……”
　　显然，赵宿也发现了这个问题，郑舟的回答让他印证了自己的猜想。
　　看来，事情又变得复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