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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5、第 65 章 ...

  •   我辛苦整个下午蓄的三缸水完全没派上用场,康熙不眠不休,整晚陪着高烧的十八阿哥,直到第二天清晨十八阿哥开始退烧才在魏公公的劝说下进了些食,回主帐歇下。魏公公引我们由御帐中退出时,一众阿哥及大臣均在帐外候着,众人面带焦虑,唯独立于首位的胤礽表情麻木,显见心思并未在此处,如今在皇上面前他竟连装都不愿装一下了吗?我心道自己的劝告他是大半没听进去,心中焦灼难安,但在众人面前还得强作镇定。
      魏公公看了看胤礽,道:“十八阿哥现已退了热,万岁爷心中宽慰也已歇下。太子爷和诸位阿哥们一夜劳顿,也请回吧。皇上说了,如若休息两日,十八阿哥身体无恙,便可照计划拔营北上。”
      胤礽静立半刻,点头道声‘好’,抬头看了一眼御帐,转身离开。其余几位阿哥朝魏公公道了辛苦也跟着散去。
      十八阿哥只是发烧,并没呈现出疫病的征兆,我不晓得他的病是否有所反复,但眼见其病情尚在控制之中,便决定先静观其变。两日之后,十八阿哥的烧全退了,康熙留了数名内侍照顾他,带着其余的人继续北上。餐风露宿,辛苦行进五日,第六日下午,我掀起车帘,望见远方一片开阔草场,同车宫女为我指说这便是下一个驻地,两人正在说话间,却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一个侍卫策马从队伍末端飞驰而来径直奔向队列前端的御驾,扬起一路尘土。我放下布帘,预感有事发生,不一会儿的功夫,就听见侍卫传话,十八阿哥病重,圣驾回撤永安驻地。
      原本五日的路程,在星夜兼程的情况下只用了不到三日。第三日傍晚到达驻地时,十八阿哥高烧不退,已经神志不清。康熙一下马车便进了十八阿哥的帐篷,随行太医也鱼贯进入,约莫半个时辰左右,康熙疾行而出,面色阴沉的吓人,召集众阿哥及诸位太医进御帐议事。御帐之内灯火通明,我与其他几位宫女分立在门两侧,望着一室沉默的人,更是连大气也不敢喘一下。帐外的风不时卷帘而入,吹得离门最近的两只火把不住得摇曳。
      “启禀皇上,十八阿哥双腮红肿,吞咽困难伴随高热不退,这等症状实属罕见。”御医孙之鼎跪在大帐当中。
      康熙不耐得摆手:“可有救治的方法。”
      “本是没有的,但去年年末宫中生了一桩类似的病历,患病的是两个宫女,经过数月治疗,倒是痊愈了……臣已命人取随行药册查找,但新药方尚未经过实践考验,况且此前患者又是成人,臣无十分把握,不敢妄作决定。”
      康熙闭目沉思片刻,道:“胤衸危在旦夕,此间容不得犹豫,你且照方下药。”
      孙之鼎应声:“着。”倒着退下,我却丝毫觉察不到他有轻松之感,火光下他的额前隐隐透着水渍,伸出去掀帘的手更是不住颤抖。已得皇帝首肯,为何还如此惧怕?
      待他退出帐子,大阿哥上前一步:“皇阿玛,塞外苦寒之地缺医少药,孙之鼎看来也无十成把握,唯今之计不如让三弟、四弟火速从京中派遣良医以保万全。”
      康熙点点头。“儿臣赞同大哥所言。”十三阿哥也向前一步道:“儿臣帐中存有些上好的连翘、桑菊,都是退热良药,回头呈给孙太医,看看是否能派上用场。”
      康熙便又点了点头,紧绷的面孔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他提笔欲写,腕子悬于半空中,侧目看向太子。
      “胤礽?”
      太子兀自盯着地面竟没听见。
      “胤礽!”
      力喝之下众人一惊。
      “是,皇阿玛。”
      “胤衸病重,你这做二哥的有何良策?”语气中隐有怒火。
      胤礽一愣,缓缓道:“儿臣……尚无良策。”
      康熙盯着他看了半刻,收回视线,提笔边写边道:“传谕三阿哥、四阿哥,十八阿哥两腮肿胀病有加重,甚属可虑。即刻遣大夫刘胜芳、梁之惠前来。并遣胤衸宫中仕女嬷嬷随行,佐以精明干练之人随护。著沿途驿站准备好车快马,日夜兼程,从速赶来。”
      将信装入信封封好,康熙唤来侍卫,魏公公把信交到侍卫手中,康熙嘱咐道:“此谕火速乘驿交付三贝勒、四贝勒,不得延误分秒!”
      侍卫朗声应下,快步退出大帐,门口布帘起落间,又一阵冷风灌入。
      主帐议事随即结束,康熙便又到胤衸帐中看护,谁劝都不离开。魏公公只得吩咐下去烧些热水,让康熙在帐内稍事清洗。为方便看护,十八阿哥帐边临时搭了一顶简陋的帐篷,我便在此帐中生火烧水,我蹲在火旁望着壶口冒出的白气,心中把方才主帐中的情形细细想了一遍,孙之鼎的神色实在可疑,他究竟为何担忧?此次随行医官中并无萧烈,但我怎么也不相信萧烈在这件事上会没有准备,那么萧烈又究竟做了什么手脚?事情还没想个大概,水便咕嘟嘟的打起了响儿,我无奈的取下壶盖了火,用布垫着滚烫的壶把儿,小心拎着朝外走,行至门口刚抬手要掀帘子,突然听到帐外有脚步声,接着便是压低声音的谈话,我倏地缩回手,向后撤了半步,动作间一小股热水从壶口涌出,堪堪泼到脚背上,我忙用手捂住嘴,蹙眉忍住疼靠到帐边去听,这谈话中有一人的声音极像孙之鼎。
      “找到没有?”
      “大人,奴才翻了两个多时辰,总算在箱底找着了今年的新药册。可是……”
      “怎么?”
      “奴才翻了两遍都没瞅见这治双腮肿胀的方子呀。”
      “什么?”孙太医的声音被刻意压低却怎么也遮不住语气中的惊恐,“你究竟看清没有?”
      “今年的新方一共就十几个,奴才看得真真的,这方子按时间应是排在最后一个。可药册最末一页是张白纸呀,大人!”
      “这怎么可能!”太医沙哑声音几乎走了调,我心中也是重重一惊。
      “不是还有副册吗?”
      “大人,副册和药箱一起,都撂在东边的帐子里了。找起来得费些功夫,况且主册都没有,副册怎可能……”
      “混账!新方是太医院上下审核,院判大人亲批入册的,如今凭空丢了,你、我、太医院诸位都是死罪!还不快去查找副册!”
      “这、这……是,大人。”答话的太监显然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
      一阵脚步声过后,帐外复又安静,我听到一声重叹,“唉,莫不是天要亡我孙之鼎?”
      一页白纸?这便是萧烈你的计划吗?万幸我已提早拿到药方,我又一次按住胸前的药方,内心深处涌起一股兴奋和惶恐交织的奇异感觉。
      提水进入十八阿哥的帐子,魏公公见我一瘸一拐的,问我出了什么事,我说提水时不小心烫了,他没说我,让我寻些药回去休息,今晚不必当值了。我回到自己帐中,褪下袜子一看,脚面上烫了好几个水泡,一动便疼得厉害,可我心里到有些感谢这伤,他给了我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可以进出东边的药库。晚上众人刚一睡下,我便穿好衣服出了大帐,十八阿哥和康熙的大帐仍旧亮着灯,其余大部分地方都漆黑一片。我顶着微寒的夜风朝东边走,沿途遇到侍卫就说脚上有伤去拿药,一路无阻到了放置药册的帐外。帐外无人把守,非常安静,帐内燃了灯。
      我轻轻掀起毡布帘子,帐内用屏风隔挡了里外间,外间两个炉子,上面坐着药锅,里间隐隐有人声。
      “有人在吗?”
      屏风旁探出一个人头:“谁……谁?”是寿药房的一个小太监,有过数面之缘,从声音我判断出他便是此前与孙太医说话的人。
      “是,雨霏姐?”
      “啊,没吓着你吧。”我瘸着走进帐内,“我这脚今儿不小心让热水给烫了,本来不想上药的,可这一躺下就疼得厉害,就寻思着过来寻些万金油抹抹,切莫误了明日当值。”
      “哦,哦,不碍事不碍事。”他从屏风后头找出把矮凳,“您先坐会儿,等我把手头收拾一下,就去给您找药。”
      我接过板凳,坐在他身边,他身前摊了两个箱子,案子上又放了一摞书册,我瞟了一眼,看到案上置备了笔墨,对他说:“没事。我也不急。你这是在找什么呀?看你急得直冒汗。”
      “唉。”他抹了抹前额,看了看我,略一迟疑,还是说道,“在找今年的新药册呢,当初收的时候没规矩,不知道放哪了,这才找了一箱子,还一箱子没找呢,孙大人吩咐今晚之内务必找到。”
      “哟,这么急呀。那我还耽误你,真过意不去。”我道。
      “不妨事。”他说着,起身去药架子上翻找一阵,取出一盒药递给我,“这烫伤需得即刻抹上才见效,您都过了这半天了,可不能再耽搁了。”
      “是吗。”我口中嘟囔着,索性褪下鞋子挑了药膏往烫伤处抹,他又埋头翻找起来。
      “你这药真管用,抹上就不觉得那么疼了。”他抬头朝我笑笑,我又说,“要不我帮你找吧,两个人一齐找,好歹能快点儿。”
      他犹豫了一下:“这……”
      “反正我也没事,顺便凉凉脚上的药。”
      他于是点头:“好吧,那就多谢雨霏姐了。”
      我笑着挪到另一个箱子旁边,开始翻找,箱内的书放得无序,连大小尺寸都没分类,足见太医院此次秋闱的准备工作有多混乱。两个人就这样翻弄了小半个时辰,眼看还有大半箱没找过,我心念一转,伸手探到箱底,将最低下的一层书一一掏出,一本本翻看,翻到最后一本眼前赫然一亮,癸卯年新册,下面还用小字写着副册。就是这本,我心中暗喜,将书册扣过来放到一边。
      “我看你外间炉上还煮着药?”我说。
      “是呀,西边的药帐腾给十八阿哥,其他人的药都挪到这儿来了。”
      “哦,我听着炉盖直响,怕是快好了。”
      他‘呦’了一声,丢了手中的书跑出去看,由外间道:“可不是,幸亏您提醒,要不非干锅不可,还得麻烦雨霏姐先帮忙守着,我送趟药,马上就回来。”
      我应着‘好’,外间响动了一阵,就没声息了。我见他出了帐,迅速把书册放到案上,翻至末页一看,果真仍是一张白纸,我看了看前边的笔体,提笔舔墨,太阳穴突突直跳,两次欲下笔手都抖得不停,我用左手扶住右腕,心中念叨为了胤礽不能出半点差错,微一凝神,毅然下笔,早已烂熟于胸的药方,只需半刻就能写好,我为了模仿前面的字体,稍稍费了一点功夫,寥寥数笔,只觉得浑身都精疲力竭,搁下笔,我伏在案前,轻轻吹干墨迹。
      外间突然传出响动,我当是方才的太监,抬起头却赫然看见十三阿哥立在屏风旁边,他看见我,也是一惊。
      “你怎么在这儿?你在做什么?”他看着我,视线滑到身后的药册上。
      我立直身子,翻手将药册合上挡在身后:“没什么。”
      他眼神一紧,朝我伸出手来:“给我。”
      萧烈究竟向他和胤禛透露到何种程度我不知道,但此刻看他的反应,十八阿哥的事想是知晓的。
      “十三爷要什么?”
      他向前进了一步:“你知道的,给我。”
      我悄悄攥住身后药册。
      “奴婢不知道。”
      他直视着我,厉声道:“雨霏,四哥要我无论如何护你周全,你现在把药册给我,我不伤你。”
      我捏紧药册向屏风外侧退。
      “十三爷只顾和四爷的兄弟之情,就不顾和十八爷的情份了吗?”
      胤祥脸色一暗,想必心中也有挣扎,我借了这个当口朝外间跑,才跑出两步便被他由身后抓住,正在纠缠之时,门口的毡布帘被人挑开,我故意松手,药册便啪得掉在地上。
      “啊,雨霏姐。”小太监被吓了一跳,看见十三阿哥,又忙跪下行礼,“十三爷。”
      胤祥的一只手尚握在我腰间,我被他抓住动弹不得,小太监见无人应话又抬头看我俩,胤祥一怔松开手臂,我顺势跪在药册前头,伸手捡起塞到他怀里。
      “药册我找到了,快呈给孙太医交差吧。”
      他大喜,把药册拿在手里上下看看。
      我忙道:“别看了,快去吧,告诉孙太医,十三爷来送药材了,请孙太医抽空过来一趟。”
      “哦。”他忙点头,朝十三阿哥一揖,提步跑出去。
      我心中松了口气,回头看到胤祥铁青的脸。
      “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我所做的一切,不过是救人,救人也错了吗?”
      他俯下身扳住我的双肩,我头一次从他身上感到压迫。
      “你心里想救的是谁?你以为你能改变什么?”
      直盯着他,我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只求问心无愧。”
      他缓缓站起来:“好,好,你好,且看看老天愿不愿意助你!”

  • 作者有话要说:  这样算不算对十三手下留情了?
    实在不太会写这些计策、斗争什么的,主要我头脑比较简单所也搞不出很复杂的东西,呵呵
    关于一废这一段有些地方会参考 金满楼 的 向康熙学习,特此说明一下。
    ————————
    睡前改下错字,请无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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