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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第 58 章 ...

  •   他表情严肃的看了我一会儿,语气放缓:“我并没有怪你的意思。二哥不好过,你这边”他扫视了简陋的书阁,“显然也过得不好。”
      我苦笑了下,拾起搭在楼梯上的抹布,无规则的擦拭起窗棱:“皇上要我老死宫廷呢。”
      他侧了侧身子:“你要是够聪明就不会这么想。”
      “嗯?”我停下手里的活儿。
      “皇阿玛要想拆散你们,自当把你轰出宫去,或者索性给了老四。他却留了你在宫里,甚至放在御前,这是为什么?责罚是假,成全二哥的心意才是真。”
      我愣住,他又道:“当然,如果你始终不愿接受我二哥,那怕就是要老死宫廷了。”
      我将他的话想了一遍,无奈的摇摇头,话虽不错,可谁又能想到胤礽永远都只能是皇太子呢?
      “以后的事情,谁说得清呢。到头来只怕是假亦真来真亦假。”
      他笑了笑未再言语。
      从西配楼出来的时候,东配楼的打扫也差不多停当了。胤祉吩咐我们日后勤做打扫就带宫人走了。
      我与紫乔一路回去时,她问我:“方才那位就是三阿哥?”
      “嗯”我点头,“你在御前时日比我长,之前没见过吗?”
      “只远看过。”她若有所思,脸上透出红晕,“这位爷生得真好。”
      我看她一眼,笑道:“小女子思春。”
      她脸更红了,轻推了我一把。稍过了会儿,她又说:“这位爷待你与旁人不同,很是亲近。”
      “嗯……以前有过数面之缘。”
      “雨霏。”她看了看我,有些迟疑,“西三所的人都在私底下传……说你以前在毓庆宫和……太子,嗯……”她小心地措辞,“有些瓜葛。”
      “瓜葛?”我浅浅一笑,“并不是你想得那样,只是较旁人多说了几话罢了。”
      她脚下略顿,随即跟上:“这些主子们,便是和哪个多说几句,也是大有不同了。宫里哪个不想着有一日能飞上枝头变凤凰。”
      “你想吗?”我笑着问。
      “我……”她蹙眉,很是认真的想,“我不想,不想像娘那样。”
      我攥了攥她的手。“这就是了。凤凰并不一定好过。”
      她也叹了声,道:“不过这位三爷人是蛮好的呢。”说话间回到了北五所的住处,送饭的小太监已经拎了食盒站在门口了,我们赶忙过去接,话便就此打住。
      自那日起,胤祉一月间大半的时间都会到西配楼著书,我过去打扫时时常能遇到他,他不忙的时候就一起说说笑笑,胤礽的事情双方都有默契的没再提起。
      十一月初降了今冬的第一场雪,我奉命去给西配楼添置暖炉。一路踏雪过去,在一楼添好炭火,暖了会儿手,待鞋底的薄雪都化成水之后,才小心拎着上了二楼。胤祉背向楼梯站在书桌前,很是认真的摆弄着什么东西。我把暖炉放在桌旁,探身过去看,桌面上摆了个木质地球仪,用黑色印记标标注了大陆和主要岛屿,部分地方用英文标注了名字,但是是花体书写,一眼扫过并不太认识。
      胤祉侧头看我一眼:“来了?”
      “嗯。”我应声,见他异常专注的拨弄着地球仪便问,“在找什么?”
      他没抬头:“德里格的故乡。”
      我见他拨在北美洲的位置,笑着道:“我以前认识个传教士,也曾见过这个物件,我来帮你找吧。”
      他终于抬起头来:“你?”
      我歪了下头:“怎么?”
      他笑着退了半步,让出空间:“请!”
      我侧身移步到桌前,轻轻滚动球体,找到意大利的位置:“你看,这个狭长的区域叫做亚平宁半岛,德里格的故乡意大利就在这个半岛上,而这里,”我指着半岛北端,“这就是你心里念着想去的水城威尼斯!”
      他凑到近前,我用手画过这个区域的轮廓:“你看这个半岛的样子,像不像一只靴子?”
      他盯了半晌,嘴角勾起:“确实像。”立直身子,他看着我道,“你还真是不断给我惊奇。”
      我笑道:“每个人都有惊人之处,只不过你给了我机会展示。”
      他摇摇头:“这个东西,怕是没有几人能分清何处是陆何处是海吧。”
      “我以前很喜欢这些洋玩意。也曾幻想自己有朝一日可以周游世界。”我转动地球仪,比划着,口中道:“你看,从泉州出发,经南海,至占城;穿过这些盛产香料的炎热岛屿,经马六甲,到达佛教的发源地印度。一直向西,经过摩加迪沙、卜喇瓦、肯尼亚,向南到莫桑比克、索法拉。”
      他顺着我的指向看,道:“郑和下西洋的线路?”
      我笑笑,摇头道:“或许继续向南,绕过好望角,到大陆西岸,再一直向北,到英格兰、苏格兰、法兰西、意大利。”我笑着停下,沉浸在自己的幻想中。
      他也笑了,一双眼睛亮晶晶的,显然我说出了他心中所向往的旅行。
      “看来你的传教士教了你不少东西?”
      “还远不止这些呢。”我有一点得意。
      “噢?”他挑眉,“你还知道什么?”
      我想了想,指向阿拉伯半岛:“这里气候炎热,但是所有人都穿长袍,带头巾,只露出眼睛;而这里——”手指滑向俄罗斯,“气候寒冷,女子却穿裙子,露出肩膀和手臂。”
      他笑意渐浓,示意我继续。
      “这片大陆”我指到非洲,“人生得通体乌黑,面皮就像我们的头发一样黑,眼睛有这么大,”我用手比划,“这里的人能歌善舞,以打猎为生。”
      “这片陆地,人生得白,高鼻梁,蓝眼睛,金黄头发,就像德里格那样。”我指向土耳其,“这里盛产毛毯。”西非,“这里盛产黄金和白银。”
      他笑着用手指向英国:“这里呢?”
      我愣了半刻:“这里并无什么特产,却有……世上最高明的治国之策。”
      “治国之策?”他立刻提出这个词,正待发问,却突然俯下身子,“皇阿玛吉祥!”
      我大惊,转身看见一身便装的康熙,心瞬间猛跳,连忙跪倒。楼内如此安静,有人进来怎会都无察觉,实是太忘形了!
      康熙的褐色衣角在我眼前滑过。
      “起来吧。”
      胤祉起身,我顿了一顿,也起来,躬着身向后退在一旁。
      康熙道:“世上最高明的治国之策,说来听听?”
      明明只有三人,我却觉得屋内瞬时狭窄,压得人透不过气。再三调整气息,我用尽可能平静的声音道:“奴婢只道听途说,不敢在皇上面前妄论。”
      “说吧。”他只答了两个字。
      我勉强抬头,视线至他肩膀,静了静心神,我道:“彼国国策,简称为‘三权分立’。也即将国家权力一分为三——立法、行政、司法由不同的机构执掌,三者相互独立、互相制衡……此举意在打破独裁及滥权。”
      “立法、行政、司法?这三权如何分开,又如何能做到互相制衡?”
      “这……”我想了想,道,“分别设立府院,立法院,由精通法典的官员组成,专司建典立法事宜;司法院在各州府及中央设各级机构,由德高望重的官员主持法务工作,审理官司案件,一级不服,可逐级申诉,直至中央;至于行政,则另设一套机构,各州府指派专门的行政官员,首府设置一名总理大臣,全辖国内的政务、外交及部分军事事宜。总理大臣受立法及司法机构监督,如政绩不佳,二院有权弹劾罢免。三套机构互相独立,官员不可兼任,籍此避免腐败及专权。”顿了顿,我道,“奴婢所知不祥,只记得个大概,况且彼国地域狭窄,国土贫瘠,小小弹丸之地,实无法与我天朝上国相比。”我发誓我不是这么认为的,但此刻为了迎合他,只得这么说。
      视线不曾抬起,我便看不到他的表情,屋内一时安静,胤祉也没再开口,半晌,康熙道:“立法、行政、司法均交由臣子执掌,彼国皇帝岂非无用?”我不确定他是在发问还是自语,只知道这问题是决计不能答的,便将头垂得更低。
      “皇阿玛,《风物志》的编纂已于上月开始,现下儿臣有几处疑问,还待向皇阿玛请教?”胤祉开口了,这个不合时宜的插话在相当一段时间内都未得到康熙的理睬,我微微抬头,正碰上皇帝研究的目光,我低头,听他说道:“你下去吧!”不敢多停顿半刻,我请了安便疾步离开,出得楼外,才发现身上已汗湿一片。
      自那日之后,我再去西配楼都小心翼翼,不敢再多待多留。近了十二月,气温骤降,皇帝祭天后,宫里开始更换棉服,做过冬的准备。这些日子接连降了几场大雪,再出门时,手都不敢轻易伸出去,一瞬儿的功夫就能冻僵。
      一日紫乔兴冲冲地对我说,宫里请了京城有名的昆班来唱戏,在绛雪亭外搭了戏台。要我陪她去偷听,我嫌天冷不愿意动,可奈不住她软磨硬泡,便勉强答应了。待到那日,早早结束了手里的活计,我俩裹了两层棉衣才敢出门,一路朝绛雪亭走,远望见戏已开场,无数宫灯将戏台映得流光溢彩。我与紫乔寻了个人烟稀少的草丛,并排躲在一块大山石后边。
      “是牡丹亭,游园惊梦!”紫乔道,一面用口哈着气。
      耳边传来袅袅的丝竹声,遥望过去隐约看见一粉衫戏子在台上轻舞。
      “是杜丽娘,”紫乔说着,跟着丝竹哼唱起来,
      “梦回莺啭
      乱煞年光遍
      人立小庭深院
      炷尽沉烟
      抛残绣线
      恁今春关情似去年。
      晓来望断梅关,宿妆残。
      你侧着宜春髻子恰凭栏。
      剪不断,理还乱,闷无端。
      已吩咐催花莺燕借春看。
      云髻罢梳还对镜
      罗衣欲换更添香。”
      我的视线由台上移至台下,台下光线更暗,只依稀在正中位置瞥见一团黄色身影,该是康熙。他身侧俱是暗色,看不真切。他呢?没有来吗?我有些急切的巡视,不知从何时起,寻找他的身影已成了一种习惯。
      “袅晴丝吹来闲庭院
      摇漾春如线。
      停半晌整花钿
      没揣菱花偷人半面
      迤逗的彩云偏。
      我步香闺怎便把全身现。”
      天空开始飘雪,零星散落的雪花迷蒙了视线,几十米开外的绛雪亭显得更不真切,数十米之遥,却像是两个世界,油然而生的距离感牵动了心中的苦涩,我轻咳了声:“紫乔,还要听吗?”
      她仍专注的望着戏台:“柳梦梅还未出场呢。”
      “那,你先听吧,我觉着身上冷,想先回了。”
      她调头朝向我:“你不舒服吗?”
      我摇头:“不妨事,就是觉得冷,你接着看吧。”
      她点头道:“我一会儿也回去,你小心点。”
      我于是起身离开,沿着御花园小径往回走,丝竹声渐远,终于消失。耳边只剩吱吱的踏雪声。四野一片寂静,我深吸了口气,却在清凛的空气中嗅到一股酒气,越往前走便越重。我停步寻找,于一株高大的梧桐下边看见一个背靠着树干蜷缩着的身影。我大可提步绕开,却因他袖口的一角明黄而停顿。
      “胤礽”二字脱口而出,有多久没唤过这个名字了?
      他闻声回头,含糊的问:“什么人?”
      我颤抖着向前走了两步,在他身侧蹲下。
      “是我。”
      他缓缓抬头,盯了我半刻,我正要向他伸手,他却忽然反身扳住我的双肩,将我压在梧桐树干上。
      “谢雨霏,你还有脸见我?”语气中的冰冷瞬间僵硬了我的全身。

  •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可能都是这种挤牙膏类的更新。。。因为写起来就是挤牙膏似的费尽。。。哎。。 各位多包涵
    又挤了一段。 三权分立貌似高中学过,是啥都不记得了;昆曲游园惊梦我知道很出名,但从没听过,呵呵 我这人不求甚解啦,写这些东西半是抄袭半是编,哈哈,还要谢谢百度大叔。
    要去看闭幕式了,今天就这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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