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棘》黑猫六六

17、幻境

　　先离开船长室的是林其，他叫住等待命令的卡洛斯：“准备进攻。”

　　而该隐只身来到了控制室，在浮空宝石前默念起咒语，似乎早有准备——黑珍珠号周围开始形成一层黑灰色的保护壳，那些空盗的小石船一旦撞上就立刻被击得粉碎。此时的黑珍珠号一路朝着竖琴号碾去，而竖琴号似乎并没有反应过来，定在原地一动不动。

　　黑珍珠号的实际速度令船员们都震惊不已，随着保护壳的完成，黑珍珠号船体本身化为了一颗巨大的炮弹，犹如一颗黑色的陨石冲向竖琴号。

　　竖琴号不知是胸有成竹还是过于自负，依旧没有转向，而蒂斯也还闭着细长的双眸在船头拨弄着那一只竖琴。

　　轰！

　　在巨大的响声过后，竖琴号的船体顷刻被砸的稀烂，空盗们嘶喊着如同雨滴一般坠入红海。其他拥着竖琴号的小石船也一哄而散，生怕被卷入这两艘大船制造的灾难中。

　　一切都发生的如此之快，黑珍珠号上的船员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臭名昭著的竖琴号就以这样的方式结束了它的生命，而蒂斯也成为黑珍珠号船首一朵血染的罂粟。红海之上再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面对压倒式的迅速胜利，黑珍珠号上的船员甚至都感受不到那种大战后激动人心的喜悦，很快就回归了各自的岗位，该忙啥忙啥去了。

　　只有一个人依旧皱着眉，站在瞭望台边，他怀抱一把石琴静静望着船上忙碌的人们——正是那个年轻的吟游诗人。

　　他观察了很久很久，终于看到了这一切的破绽！

　　随后，他走到甲板最中间的位置，自言自语：“没想到我也在幻境之中，太不小心了。”说着，他抱起手中的琴，清澈的声音缓缓荡开，一声接着一声，他一个人像是一支乐队，无数的声音重叠在一起。

　　时间一分一秒的流逝，不知过了多久。黑珍珠号上的船员纷纷停下游荡的脚步，吃惊的看着周围的一切，表情迷茫。林其面无表情从船舱走到甲板，看着虚弱的吟游诗人：“过去多久了。”

　　吟游诗人摇摇头：“不知道，我也被困在幻境里了。”

　　“幻境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应该是竖琴号的乐曲响起后，我们全部进入了环境。”

　　此时席亚和红伞也相继走来，席亚意外的有些着急：“林其，该隐不见了。”

　　“不着急。”席亚觉得林其有些奇怪。

　　就在林其带走该隐不久，他们就听到竖琴号乐曲，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船上的人就陆续进入了幻境。之后在幻境里他经历了奇怪的七天，七天里席亚不止一次的怀疑真实性，可每当他想继续思考的时候总有一股神秘的力量阻止他。

　　现在想起来，从一开始就着了道了。而现在，最终要的不是别的，而是找到竖琴号！只是现在他们没有任何竖琴号的讯息，强压心中的急躁。就在席亚思考接了下来应该怎么办的时候，林其下令黑珍珠号停入万岛之岛再做打算。

　　另外一面，红海之上的竖琴号。蒂斯正坐在餐桌前等待着该隐的回答：“怎么样？想好了吗？我的要求并不难。只要你放弃去北方群岛，再劝说林其跟我合作就可以了。”

　　该隐始终一言不发。

　　蒂斯心里盘算着该隐和玫瑰公爵的价值。一年多前，她奉命卧底空盗，找了个机会干掉了真正的蒂斯，随后取而代之。直到前不久，她效忠的人给她一个任务——抓捕该隐和玫瑰公爵，最坏的结果也是杀死两人，沉入红海。

　　只是没想到她大意了，上次的抓捕让林其和该隐利用红海暗道逃跑。所以这一次她变得谨慎很多，直接拿出了杀手锏，用幻术把黑珍珠号上的所有人全部困在幻境之中，趁机劫走了该隐。至于林其，她本来想一起抓来。可她临时改变了注意，一个更加疯狂的想法在心中酝酿。

　　她要利用林其去击溃那个人，那个她曾发誓效忠的人，那个她曾经深爱着的男人！

　　所以，才有了这一幕。只是令她没想到的是，该隐油盐不进，两天来一口饭不吃，一句话不说。这让蒂斯有些恼怒。

　　“你不说话也可以，我有的是时间陪你。”蒂斯强忍着内心的愤怒，转身离开房间。

　　就在她开门的一瞬间，该隐终于说话了：“就算我死，林其也会找到我的尸体，把它带去北方群岛。”

　　蒂斯回头，笑眯眯的看着该隐：“如果我把你丢下红海呢？”

　　“林其一样会找到我的尸体。”

　　“哦？你那么相信他吗？”蒂斯嘴角挂起一抹诡异的笑。该隐并未察觉，只是点点头。

　　蒂斯突然回头，认真的看向该隐，继续说到：“不着急，不着急，好戏才刚刚开始。”

　　在蒂斯转头的刹那，她没有发觉该隐的嘴角勾勒出一丝诡异的笑容。

　　蒂斯制造的幻境可以让人迷失其中，只是她无法控制幻境的内容，幻境中都是每个人根据自己的记忆搭建起来的，该隐所经历的正是他小时候的一切。

　　那是一场突袭，一艘代表着王城的石船直接撞向了一只小型石船。小型石船上一个母亲紧紧抱着襁褓里的婴儿，一手抓着栏杆，她的手被被挤压的没有血色，可还是咬牙坚持着。

　　轰——

　　又是一次剧烈的撞击，那弱小的力量根本不足已支撑下去，惯性把母子二人重重的摔在石壁上。此时，一个高大的身影冲进船舱，张开臂膀把母子二人笼罩在自己的保护之下。

　　“马瑞尔，带着我的孩子……离……离开这里。”

　　马瑞尔便是男人的名字，他用身躯代替母子两承受着一次又一次猛烈的撞击：“不，我不会让你死在这里。”

　　“你不是爱我吗？你不是说会为我付出一切吗？现在，我要你保护好他！用你的生命保护好他！”

　　马瑞尔看着绝望的女人，他的眼神渐渐开始痴狂，随后抱着婴儿坚定的点头。

　　那女人看到马瑞尔的动作，终于平静下来。紧接着，她身边汇聚起一圈白色的光点，那些光点包裹住马瑞尔和他怀中的孩子，光芒中马瑞尔怒吼：“王城，终有一日，你将被愤怒的火焰吞噬！”

　　当然，还有那个母亲凄厉而绝望的惨叫。

　　随着光芒散去，疲惫的马瑞尔抱着襁褓里的婴儿站在一块空岛上。之后马瑞尔带着婴儿在空岛上度过了一段艰苦的生活。直到他捕获了一艘破旧的小艇。

　　漫长的航行，终于来到了该隐熟悉的地方——风暴岛。

　　“前面就是风暴领域，希瑞，你看到了吗？”马瑞尔轻轻抹去眼角的泪珠，回头看了一眼襁褓中的婴儿。只见他张开双手，接着默念咒语。

　　虚空之中，该隐惊呼出来，那是禁术！用来封印自己的灵魂！

　　很快，马瑞尔脸上露出痛苦的表情，无关甚至都扭曲在一起，来自灵魂深处的刺痛比任何疼痛都要可怕。看起来马瑞尔几度要放弃，可内心对于复仇的渴望让他一再坚持下来。

　　婴儿的哭声叫醒了黎明的第一道光，马瑞尔重重的倒在小艇上。最终，他艰难的爬起来，没有理会婴儿的哭泣，直接启动了小艇，冲入风暴领域。他早已不在乎那古老的习惯——日落后起航。

　　电闪雷鸣，婴儿哭声不断，马瑞尔强撑着残缺的身躯驾驶小艇穿梭在雷电之中。越接近风暴岛，雷电的密度越大。好在封印了灵魂的马瑞尔没有受到灵魂风暴的干扰，能够清醒的驾驶小艇。不过交叉的雷电依旧击中了船体，马瑞尔也没能幸免。

　　倒下，再爬起来，再倒下，又爬起来。

　　血液沿着他肌肉的沟壑流淌到小艇上，侵染了婴儿的襁褓……

　　残破的小船停靠在风暴岛边上，男人把婴儿被在背上。他的双腿已经无法站立，依靠着双手死死扣住泥土石块，一点点挪动身躯。该隐就这样看着，想一个旁观者一样。

　　马瑞尔背上的婴儿终于停止了哭泣，安静的吸吮着自己的食指。马瑞尔艰难的爬行对那个什么都不明白的婴儿来说像是摇篮一般，他白嫩的脸庞上露出一丝丝倦意，很快便闭上了眼睛，那宝石一般湛蓝色的眼眸消失在夜空之中。

　　该隐安静地看着一切的发生，突然眼前的一切就像是被加速了一样，那个襁褓中的婴儿飞快的成长，最终变成了该隐现在的样子。

　　马瑞尔也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仔细看他身上的肌肉更加结实。此时的马瑞尔站在风暴岛岸边，面前是一只小艇，小艇周围都是修补的痕迹，看起来应该是他们来时用的石船。

　　唯一的道别只有不断重申的任务——“该隐，你要记住，去北方群岛是你存在唯一的意义。会有商人工会的人来接你，你应该知道逆叶标记吧。”

　　该隐没有说话，在脚下的土地上画下一个逆叶标记。马瑞尔都没有回头看一眼，直接踏上了石船。在他踏上石船的一瞬间，他嘴角露出了一丝笑容，他喃喃自语：“终于，终于要离开这里了……希瑞，他已经变成了一个武器，一个足以摧毁王城的武器！”

　　该隐脸上没有一丝变化，心里也毫无波澜，对于从未接触过外界的他来说，这样的道别没什么不对。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该隐在风暴岛上静静的等待着宿命的到来。

　　这一天，风暴岛比往日平静许多，该隐有记忆一来第一次透过压抑的云层看到那绝美的星空。他看到了自己，没错，那时候他就是那样坐在地下，抱着双腿，仰望着星空。

　　就在这时候，夜空中突然传来轰隆隆的声音。紧接着一片灿烂的光点倏地铺开，掩盖了星的光辉。随后五颜六色的光束在一片金色中绽放，如同水花一般，一波接着一波，一层推起一层。不知为何，该隐看到那绚烂的烟花眼泪不自觉的流了下来……终了，烟花散去，星光再次被雷云遮盖，刚刚的一切如梦似幻，却又无比真实。

　　“……出来吧，我没有恶意。”该隐眼前的画面突然变化，一个熟悉的声音出现在该隐耳边——林其，一个在该隐看起来十分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