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第二十九章：间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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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耀无比希望眼前正在上演的童话能够一直持续下去，但他却又是那个最清楚现实窘境的人。
最痛苦的莫过于从沉溺中回神，再去面对惨痛的现状。
伊万察觉到怀里的人在试图推开他，虽然力道不大。
“松开吧，伊万。情况紧急，不能再浪费时间了。”青年小声道。
“嗯。”
二人分开后，王耀抹了把脸，这才发现自己的脸上满是尘垢，再看看伊万的军装，已然被他蹭了个乱七八糟（虽然本来也不怎么干净），刚褪下去的绯色重又爬上双颊。“伊……伊万同志！立刻归队集合同志们，我们五分钟后在城东集合！”青年像是要挽回一下脸面似的，迅速和伊万拉开一大步距离大声说道，随后头也不回地继续朝本来要走的方向疾步而去。
真是不像话，他活了那么久，头一次在一个人面前那么失态，简直丢脸丢到家了。
伊万看着他逃也似的背影，不由得想笑，这时候，小伍从废墟的砖瓦中背着枪爬了出来，“万队长！废墟下面还埋了不少没坏的枪！”
伊万迅速整理了下脸上的表情。“小伍，去叫几个有力气的同志来帮我把装备搬出来，然后你马上去通知韩副队长，让他召集民团其他同志们，五分钟后城东集合！”
“是！”
……
副官有点不太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他刚刚是不是在战斗中打魔怔了？不然怎么可能看见平时泰山崩于前都不改于色的王营长突然抱着一个人又哭又笑？甚至抱的人看着还是个洋人？
他本来想要向王耀报告城中简况和部队人数，但远远看到这一景象，他的脚就仿佛生了根似的再迈不出一步。他打心底里觉得自己不该打扰这个场面，但又捉摸不透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故人重逢？同窗再聚？还是……
不可能，那分明是个男人。副官坚定地划掉第三个选项。
所幸两人很快分开，待看清另一个人的脸后，副官认出来是之前来支援他们的那个外国顾问。他松了口气，立刻快步跟上去。
“王营长，城内简况和部队剩余人数已经清点完毕了。”
青年嗯了一声，“先让传令兵去集合所有同志到城东集合，准备转移。”
“是。”
王耀点头，“继续说吧。”
“名册上城中原有部队两千八百七十六人，现有四百零三人……先遣营原有部队五百五十人，现有八十九人……如果除去伤员，我们还能战斗的总共加起来只剩下三百一十五人。”
伤亡惨重。这其实都不必说了，放眼望去，这四个字都显而易见。
“城内百姓伤亡也极其惨重，那帮白狗子为了偷袭得手，根本不顾他们的死活。”副官捏紧了手里的算纸。
“他们要是能顾百姓，我们还起义干什么？”王耀低声道，“别把你的敌人想得太仁慈。”
“尽量劝离这些幸存的居民，白狗子没打下来这里，之后卷土重来必然会进行更加残忍的报复，继续待在浏阳太危险了。现在马上安排人去传话。”
“是。”副官扭头让警卫员去知会传令兵。
一切似乎已经处理妥当，王耀也不再说话。副官迟疑了片刻，决定说点题外话让营长疲惫的神经稍微放松一点点。王耀已经连续作战数日而未合眼，久拖恐怕会落下病根。
“王营长……我能多嘴问一句吗？”
“什么？”
“之前看您非常珍视一件衣服，那是您的心上人的吗？”
他看见营长的面部表情出现了些微的变化，，“这里是战场，不要扯私事。”
副官“是”了一声，换了一个话题，“伊万顾问怎么会出现在这儿？之前我记得您让人在安源看着他来着。”
王耀的脸色更不对劲了，“你什么时候看到他的？”
“就在刚才，他和您在一块儿的时候。”
“……”
青年的脚步突然加快，副官没有准备，一下子就被拉开了一大段距离。
似乎提到那个洋人，营长的脸就翻得像变天似的……莫非有什么过节？副官有点懊恼自己不会说话，话题都能连续找错两次。但再细看前面的营长……走路走得倒是利索，只可惜顺拐了。
副官缓缓地打出一个问号。
……
离浏阳不远处的一个小村庄里，打了败仗的白军士兵乱糟糟地休整着，从房顶上拆下来的茅草被当做柴火取暖，刚从村里抢来的鸡，毛都没拔就直接被刺刀穿着送进了火里……
全村唯一的砖土房是村长的家，此刻也已经被“征用”。八仙桌上摆着浏阳附近一带的地图，年轻军官仔细研究着地形。旁边聚拢着1打浏阳没打下来的首要负责军官，个个哭丧着脸不敢吱声。
半晌，年轻军官终于直起身，目光冷冷地扫过眼前的几个歪瓜裂枣，“连一个小小的浏阳县城都拿不下来，你们还好意思说自己是北/伐/铁/军？说出去不怕人笑话？”
负责主攻的十一旅五团团长齐金宝身后出了身冷汗，明白自己这个时候如果不说些什么，别说官位了，小命都可能不保，于是硬着头皮往前挪了一步，嗫嚅道，“师座，卑职办事不力，让师座丢脸了。”
“丢脸？”年轻军官猛地扭头看他，给齐金宝吓得差点失禁，“亏你还能说得出口，丢的是我一个人的脸吗？整个十八师的脸都让你给丢尽了！”
“卑职无能！卑职无能！但卑职没想到那帮叛匪能如此冥顽不化，这才致使久攻不克……”
年轻军官冷哼一声，“你没想到的事情多了去了！现在不在广州，临阵换将也有失体统，否则我绝不会轻饶你。”
齐金宝心下一喜，“谢师座！师座明鉴！”
“一个个的马屁比谁都会拍，真要办起事一个比一个窝囊！”军官撒完火，指着地图道，“给你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虽然浏阳没打下来，但叛匪损失惨重，定然不会继续留守浏阳，所以接下来的行动必然是转移。你部现在开始立刻脱离大部队，给我单刀直插安源，捣毁他们的老巢，切断他们的退路！”
“是！卑职定不辱使命！”
“这次要是再打不下来，别怪我不讲情面。”军官冷飕飕地威胁道。
这时朱通攥着一纸电文火急火燎地跑进房间，“师座！军部急报！令我部迅速撤出浏阳一带，向长沙靠拢！”
“什么？！”军官神色一凛，忙接过电文。
十八师师长王民启：
现战局稍缓，三支叛匪均已受挫，故令中央军各部停止作战，前往长沙休整，等候下一步指令。剩下残匪由湖南督剿司令何健及其麾下湘军负责剿除。
玉亭奔波于山野，车马劳累，仍积极作战，余深感欣慰。待玉亭凯旋之日，余定当亲自接风洗尘。见字如面，望即刻遵令执行。
年轻军官神色古怪地看完了电文，“军座亲拟的？”
“是。”
“呵，多半是何健那个老狐狸耍的花招。”他冷笑，“之前叛匪活跃的时候各种哭天抢地让中央军来协助他，现在咱们把叛匪打得差不多了，他又怕没有表现的机会，于是趁着自己司令的乌纱帽还在，就故意把我们调开，然后用他的亲兵急哄哄地来抢功。真是打得一手好算盘。”
“那怎么办？”
“能怎么办？不怎么办！”军官的余光又扫了眼地图，“按理说咱们中央军直属于南京的委员长，不用听何健这个地头蛇聒噪，但军座卖了他一个顺水人情，我如果抗命继续追击，岂不是在砸军座的招牌？”
“这骨头这么硬，那不如让何健和他的兵去啃，就算崩了牙，也不关我们的事。而我们屯驻长沙，一是可以盯着那个小糟老头，让他不敢轻易搞什么小动作，；二是等待时机，如果他在后续的作战中失利，我们就可以趁虚而入，直接把这条地头蛇的脖子扭断。”
作者有话说
第29章 第二十九章：间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