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h］赤红之恋》粼殇

17、第十七章：长沙

　　中央通讯社报道，1927年8月1日，赤/匪于江西南昌发动暴/乱，目前已经控制南昌全城，各位交战区内公民应立即撤离，免受匪/徒残害，同时区外公民请勿前往交战区内，一经发现，即当叛/匪论处，望周知。
　　我国/民/政/府定将全力围剿，尽快恢复秩序，保障我全体公民之生命财产安全。

　　火车进站刺耳的汽笛声盖不住车厢内的喧嚣，近日南昌发生的战乱已经成了人人口中的话题，作为能坐上火车的“进步人士”们自然不会放过在火车上高谈阔论的机会。
　　“蚍蜉撼树，不自量力！”
　　“什么西西西皮（共 / 产 /国际英文简称CCCP），我看就是一伙扯杆大旗就装蒜的土/匪！还是南京的蒋总司令靠得住，这么快就下令征剿了。”
　　“可这世道什么时候才能结束？前一阵子这儿当大王的还是孙/传/芳，现在又换成蒋/介/石，谁知道再过一阵子会不会又换一个人！”

　　转眼列车停稳，这群家伙顿时就像没事人一样蜂拥挤下车，仿佛自己刚刚说出去的话转眼就消失在了空气中。没有人愿意为他们的言论举止负责，这些看似头头是道的论断不过是他们自诩为“先进人士”的自证，然而其中的内涵，往往无人问津。
　　没人愿意知道这群人为什么要反，也没人愿意了解他们口中“保护公民生命财产安全”的政府在所谓“剿/匪”过程中又在干什么。
　　因为他们离那里太远太远。

　　伊万左右手各拎一个大皮箱，跟在王耀身后下车。王耀在车上估计把那些阿猫阿狗的话全听见了，但却一点不见他生气……
　　他似乎有些明白王耀所做事业的心累之处了。你竭尽全力想要去救人，可那些人却根本不理解你在干什么，甚至还要对你冷嘲热讽、落井下石……这正是他们这个□□者们最普遍的无力感。
　　“累了吗？要不行李还是分我一半吧？”
　　伊万怔神，看向跟在身旁的青年。王耀换上了他在广州替他定做的长衫，此刻显得干净整洁，像一朵出淤泥而不染的莲花。
　　估计是看他眉头微蹙，以为他累了……伊万哑然失笑。这人完全关注错了重点。
　　也好。代表他不在乎这些。
　　“没事。不过我们不是要去南昌？跑到长沙来做什么？”
　　“南昌的铁路已经被封锁，火车过不去。而且敌我力量悬殊，起/义部队也不可能一直待在南昌坐以待毙。”王耀正色，“长沙是湖南首府，这里我党地下力量相对比较雄厚，来这里联系组织会方便一些。只有和组织取得联系，我们才能真正地重新回到斗争中去。”
　　说的真好。伊万赞同地点点头，笑道，“衣服很适合你。”
　　服装店老板也是个性情中人，最后给他定做的衣服免费不说，还一点都不吝啬，用的全都是最好的面料，既美观又耐穿。王耀的这件长衫以深蓝为主调，左胸口一簇盛放的金丝牡丹是点睛之笔，尽显英气与中式之美，有种古典与时髦、张扬与内敛并存的感觉。
　　王耀的正经脸色瞬间被他这句夸奖弄得有些变形，低低“哦”了一声。
　　当初告诉他身高腰围的时候就知道这家伙绝对会给他做件衣服……
　　王耀平时并不注重打扮自己，头发也是随随便便就扎在一起。但如今为了掩盖自己身份，同时让自己看起来“配得上”同一个洋人共同凭借一张南京总统府特发的出城辞令出城，他花了大半时间梳洗，摇身一变成了伊万的“私人管家”形象。
　　王耀自己有衣服，但当伊万把这件长衫送给他的时候，青年心里还是有了一点小心思。
　　反正也不难看，穿了这件，说不定……他会更高兴？

　　虽说大搜捕已经过去，但是长沙城内依然有大量军警巡逻，时不时就有行人被抓住盘问，一有答得让这帮兵痞子不满意的地方就会被投进大牢。军警们横惯了，在所谓省主席的“扫除令”的撑腰下，管你是不是真正要抓的人，管你怎么哭天喊冤，没有钱就一律关到死为止，一时间全城上下都弥漫着浓重的□□。
　　不过这帮军警却只敢窝里横，见着外国面孔的伊万却一律堆着笑让路，就差列队迎接了。
　　两人就这样在行人稀少的长沙街头畅行无阻。
　　伊万对此很是不解，“在广州那会儿，怎么没见他们有这么欢迎我？”
　　王耀无奈地笑笑，“蒋/介/石政府和广州那会儿可不一样，你指望一个买办阶级建立起来的政权能有多硬的骨头？”
　　“不说这些，联络点就快到了。”
　　虽然他们正大光明地走在街上不会引起怀疑，但是要想突然从这些人的眼中消失倒成了难事。军警也不是傻子，放着这么显眼的人不去盯着。这些人本意是想保护洋人，但现在反倒对他们不利了。
　　上过战场、观察力丰富的伊万注意到了这点。有他跟在旁边，王耀没法自如地行动。于是，尽管百般不愿，他还是压低声音对王耀说，“我跟着你太显眼了。”
　　王耀当然也明白，“不着急，不过现在分开走……也可以。”
　　伊万思索一阵，所以王耀是想让他多留一会儿？不对不对不对，早晚要分头行动，王耀才不会为了这么短短几分钟这么幼稚。
　　“这里有银行么？呃……你们应该管那叫‘洋行’？”
　　“我不清楚，不过作为湖南首府，这里肯定是有的。”王耀道，指了指身后经过的军警，“正好你可以去使唤他们。”
　　伊万点了点头，“那我先失陪了。”
　　“那行李……”
　　“我拿得动。”王耀从他手中接过沉甸甸的皮箱，心里腹诽一句：他才没这么没用，这家伙真把他当成一碰就碎的花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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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联络点的剩下路程十分顺利，王耀先去一家旅店订了一套房，那些军警自然不会跟到这种地步。见他进了旅店就只粗略地记了下位置就离开了。随后王耀在房内换了身西式短装，戴一顶鸭舌帽，头发也扎成簪藏在帽子里。待他再次从旅店中走出，巡逻的军警压根就不会把他跟刚才的古雅管家联系在一起。
　　自北伐以来，长沙一直是中 / 共地下党的重要活动场所，大搜捕后，原有的联络点有部分被发现，但大部分都幸存了下来，成为反击的情报来源。
　　王耀是从广州一步一步到南京的，他也曾在长沙待过一阵，大致清楚这里的情报布局。

　　伊万坐在人力车上，旁边军警列队护送，巡逻队长还给他扇风。只可惜伊万并不感冒这种献殷勤，看这队长谄笑的脸仿佛在看一条狗。
　　如果这家伙屁股后面长条尾巴，这会儿估计都要摇断了。伊万心想。
　　自己就简单地秀了一段中文，这家伙就对他是“老中国通”“洋行经管”的身份深信不疑了，一路鞍前马后地伺候着。不过这倒也给了他打探情报的方便。
　　早知道这么容易，就不离开王耀了。伊万遗憾地撇撇嘴。说到底，还是高估了这帮人的骨头硬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