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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权势滔天国师×小宫女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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厚云翻涌,天色黑沉依旧,但雪已然停了。
慈恩堂前的台阶清扫得很干净,唯有边角尚有新雪。广亮大门的飞檐上倒还铺着一层细雪,衬得红墙越发朱赤晃眼。
秦一宁轻提裙摆,款步走上台阶来到大门前,正想去执起辅首,两扇大门就往里打开,她见状后退了两步。
敞开的大门内迎出来一名小童,在她跟前恭敬地俯身摆手,“姑娘这边请。”
秦一宁只怕他是认错了来人,“可我此行尚未通报公孙大人。”
小童抬头看看她,“是兰姑娘吧?”
听到这称呼,秦一宁知道错不了了,“那就有劳你带路了。”
她明白,这番未卜先知的迎客,意味着她原本的来意里头的公孙瑜已知晓得一清二楚。
小童应了声,领着秦一宁往里行去。
身后传来大门关闭的巨响,震落劲松上的一层雪。
小童鬼祟地瞥了秦一宁一眼。
平常来访的达官显宦听了这闭门声且抖三抖,神色或多或少有些不安。
身侧这小宫女从前也会受惊。可眼下她面色不改之余,还挂着笑,看起来和颜悦色的。
……真爱笑。和他家主子一个样。
他咽了口水,往旁走开了些。
穿过内院,秦一宁并没有被带到堂屋,倒是来到偏院的一处厢房前。
小童停下脚步,揣着袖子回身看她,“姑娘,大人在里头侯着,小的便不陪了。”
秦一宁客气地点头致意,小童回以躬身后便退下了。
她抬手敲了敲眼前的双扇,自觉没用上什么力,可门却吱呀一声,缓缓向两边打开,熏热的苏合香扑面而来。
一名公公从里头碎步走出,和善一笑,“外头冷,兰姑娘直接进来吧。大人手上忙,姑娘见机行事便是。”
“明白了,多谢王公公。”
秦一宁温和有礼地福了福身,跨过门槛走了进去。
甫一进入去,秦一宁就感受到温意阵阵,夹带着沁人心神的清淡苏合香,竟是比皇帝那天禄阁还要暖和宜人。
房内没有点灯,阴沉而静谧。
公孙瑜就悠然坐在那题着“上善若水”的牌匾下,俯首低睫,白瓷般的手轻柔地抚弄着膝上的白猫,笑如朗月入怀。
他身后的纸窗渗入丝丝微光,不亮,却把他的轮廓烘得柔和,秦一宁勉强能将他看清。
如书中所写,他长身玉立,俊美无俦,透体而出的英气有些逼人,却也不失风雅。
可玄色蟒袍的衬托下,即使映着烛光,还是能看出他的肤色几近病态的苍白。令人在意的还有他的英眉长睫下,瞳色惊人的淡,像是用洗过十遍的墨水轻轻点上的一般。
他怀中那猫儿双瞳异色,毛色洁白滑亮,一瞧便知是金贵的主儿,这会儿正慵懒地躺靠在他怀中,半眯着眼,任由其主动作。
秦一宁心中暗道,原来公孙大人在忙的事,是撸猫。
可这画面确是极美的。
她眉目也跟着温和起来,轻声道,“雪娘真漂亮。”
雪娘,是这猫的名字。
说完,她马上毕恭毕敬地又行了一礼,还微微带了些惊怯。
因为她突然想到,公孙瑜不似那皇帝,他心思清明得很。在他面前,她须得先维持原身的人设,不可变化过急。
否则一旦被他识破,自己的下场不堪设想,这次穿越也功亏一篑了。
公孙瑜轻抬下颌,额前的几丝碎发落在他眼角,在背光的阴影中,他眼色隐约,好似在看她,又好似没在看。
忽而他手下力道一重,怀中的猫尖锐地叫了一声,猛然跳往了一旁的架子上,高贵地弓着腰,双瞳在漆黑中发出诡异的光。
侍立一旁的公公忙将手炉送去,公孙瑜接过手炉捧着,用下巴指了指秦一宁,“将那三足熏炉搬来,给她点上。”
他嗓音低沉,却有种散漫的轻佻,像一种初尝甘苦,入喉甜腻的酒。
秦一宁快速摇摇头道,“大人不必麻烦了,奴婢不怯冷。”
公孙瑜温言重复道,“点上。”
他这话是笑着说的,但话里的意思却不容置否。
“姑娘,裙裾都湿了,年纪轻轻可别落了风湿毛病才是。不碍事,奴才这就去取来。”
王公公笑着说罢,开门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秦一宁低头瞧瞧,缘是方才走在雪中,裙和小靴都湿了不少。
公孙瑜看着她,儒雅一笑,“坐吧,婉婉。”
婉婉是她的乳名。
从他口中轻声唤出,带了种意味不明的暧昧。
秦一宁回以羞涩一笑,行了个常礼谢座,坐到他对面那圈椅中去,与他隔了一张香几。那公公也搬了熏炉来,安在她脚边,暖意从底下传来。
明明有宜人的暖,也有馥郁的香,可秦一宁感受更强烈的却是公孙瑜身上那股冷气和强大的威慑力。
公孙瑜手肘撑在交椅把手,托着腮,一错不错地看着她笑,“今日这一趟,所为何事?”
她眼波流转,迎上他那人人畏惧的笑眼,又像受了惊般低垂下来,小声道,“奴婢久未见大人,便想着今日来拜会。”
光线暗淡,公孙瑜却看得很清楚。
她垂着头不敢看他,可那双圆杏眼中,明明无半分惊惧。
他的手随意旋弄着手炉上的珠子,笑着看她,“继续说。”
秦一宁明白这是让她单刀直入,她的指尖紧揪下裙,微微抬起眼看他,“奴婢想问大人,明夜子时可有闲暇?”
公孙瑜闻言轻笑一声,“是你自己要问,还是谁让你来问的?”
他的尾音漫不经意地拉长,勾提起人的心弦。
离得最近的两名仆役听得瘆人,已经开始细汗密布。
“是皇上吩咐的,可陛下让奴婢装作是奴婢自己的意思。”
秦一宁微微收着嗓子,声音听起来有些抖。
她话音落下后,有两声微弱的倒吸凉气之声。在场仆役无不惊于她的大胆。
那侍立在门侧的王公公也抬起乌黑的眸,看了她一眼。
秦一宁此举看似犯险,却是为了求稳。
公孙瑜那双眼骇人得很,像疾射的冷箭,好似一切心思在它们面前都无处遁形。她知道选择坦诚,才是明智之举。
屋内一时只余沉寂,静得唯剩那低呜猫叫。
公孙瑜看了秦一宁一会儿,低笑了声。
她倒诚实。
他忽然站起身,将手炉放在香几上,撑着香几俯身向她靠近。
他猝不及防的迫近让秦一宁也不免紧张起来,下意识地往后仰了仰头。
随着与他距离的拉近,她感受到他炙热的气息拂过她暴露的颈窝,让她那儿的皮肤不由自主地紧绷起来。
脖颈上,滚烫过后的凉意,就像是刀剑落下前的冷冽剑光拂过。
就在她的心渐渐提起时,身后俶尔亮起火光,照亮了身侧的脸。
他只是点着了她身后的烛台。
公孙瑜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她耳后的痣,那黑色的墨点因她纹丝不动而清晰得紧。
他眉尾挑了挑。
明明上次来,还抖得很厉害。
秦一宁不知他心中所想,只松了口气。
这口气,她松的格外大声。因为她知道原身原本一定比她更怕,她不能过于淡定。
公孙瑜直起身坐了下来,重新拿起手炉,有些好笑,
“那问这个做什么?”
虽然知道他在装傻,秦一宁还是面露小心翼翼之色,恭敬回道,“皇上让奴婢来约大人明夜子时,御花园相见。”
说完,她眼睑轻抬看着他,如履薄冰。
公孙瑜好整以暇地看着她,“嗯。然后呢?”
屋内的不少仆役都打了个冷颤。
他知道,那是公孙瑜开始没耐心的表现。
秦一宁咽了口水,缓缓如实告知,
“然后,在那儿等着大人的,也不是奴婢,是端贵人。”
话音落下,紧接而来一阵奇异的静默,有几个脸上挂不住的仆役已经开始微微发抖,惴惴不安。
公孙瑜盯了她片刻,神情并无变化,依旧笑眯眯地看着她,
“所以你是来告密的,是吗?”
“奴婢只是希望大人能躲过灾祸。”
秦一宁怯生生地说完,与他对视一眼后紧紧低下头,说出她今日真正要说的话,
“陛下还说……若大人没去御花园而去寻他,他也另有法子。”
公孙瑜听了,低头笑了笑。
可一转眼,他却猛地将手中的手炉往墙上一砸,手炉瞬间崩裂落地,撒了满地的碳灰,所发出的爆响将屋内的下人都吓得一震,接连跪地。
雪娘被这巨响吓了一惊,撕心裂肺地扯嗓高鸣一声,刺得心颤耳疼。
掷地有声的爆裂后,公孙瑜的眼神和话语却都轻柔到了极点,
“婉婉,你说我信你哪句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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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一宁走后,三两仆役才诚惶诚恐地去收拾那满地的碳碎烟灰和铜片。
王公公恭顺地在公孙瑜身侧揣手弯腰,和蔼地笑问,“那大人会去么?”
公孙瑜不答反笑,“你这老狐狸,心跟明镜似的,还问我作甚?”
他低下头,翻看雪娘毛发检查并无烫伤后,替它顺着毛,捏着它的小爪子,低哄道,
“小畜生,有没有被吓到?”
他仔细地碾碎着手中的软糯之物,任那雪娘一点点舔净。
王公公连连笑着摇头叹气,“奴才愚钝,哪能猜明大人心思,大人可饶了奴才吧。”
公孙瑜逗弄着雪娘,温和笑道,“她在装。”
王公公听了这直白的话,眯起眼笑,“那,大人不信兰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