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得知真相的长公主（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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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风澜张了张口，想要问一句为什么，又踟蹰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这个一路上都对和亲报以极大热忱，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绝不肯退缩的小姑娘，突然变了主意，让他本能的不愿多问。
竺桃不知是看出了秋风澜的犹豫，还是不想让自己的情绪影响到他，她仍旧面带着清浅的笑意，解释道：“秋大哥，我刚才都听到了，他们是冲着我来的，对吗？”
“是，但是……”
“秋大哥，”竺桃打断他，“还有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意外，他们也都像这群人一样，是冲着我来的，对吗？”
秋风澜短暂沉默了片刻。
“……嗯”
竺桃再如何不谙世事，碰见的巧合多了，总也会看出些异常，此时联系上中年人的一番话，她瞬间明白了一切。
有人在想尽办法阻挠她去北国和亲！
秋风澜收了折扇，没有再和她讨论路上的种种状况，反而有些好奇地问道：“他们不想你去，你便不去了吗，我可记得之前你是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不会退缩，一心只想去北国和亲，怎么都拦不住，为何突然又改了主意？”
“如果只有我一个人，我当然不会放弃，可是，”竺桃望向秋风澜的眼眸中闪着明亮的光，像是天边破晓时分的第一束晨光，直入心底，“继续走下去，或许会有更多无辜的人被牵扯进来，而且……”
“你可能会受伤。”
“我？”秋风澜明显愣了一下。
他本想回一句“我可不会那么容易受伤”，可看着竺桃望向自己时那副认真又担忧的模样，话到嘴边，没来由的变成了：“你若是不去和亲，可想过如何与北国皇帝交代。”
竺桃小脸顿时苦了起来，她沮丧地摇了摇头：“不知道。”
这的确是个很严肃的问题，她也确实不知该如何面对，可是一想到继续坚持向北而行，很可能会遇到更多的坏人，其中或许就有秋风澜无法应对的绝世高手，到那时，无论是波及到霓裳姐姐那样的无辜之人，还是伤到秋风澜，她肯定都会追悔莫及。
秋风澜知她未曾想过那么多，这一番贸然的决定，大概也是方才受了冲击后的临时起意，但他恰好也不是什么墨守成规之辈。
小姑娘想去和亲，他就送她去北国，现在不想去了，那送她回家便是。
秋风澜如此想着，从袖中取出了一只短竹笛。
他将竹笛凑在唇边，轻吹笛哨，竹笛顿时发出一阵清幽缥缈的啸声。
竺桃听到笛声，奇怪地看了他一眼：“秋大哥，你这是在做什么？”
秋风澜只吹了几下就把笛子又收了起来。
他展开折扇摇了摇，故作神秘地眨了眨眼睛，笑道：“莫急，马上就知道了。”
“哦。”竺桃迷迷糊糊地点点头。
不过片刻，竺桃依稀听到空中似是传来一阵呼啸的风声。
她下意识地抬头朝天上望去，只见湛蓝的天穹之下，一匹体型健壮，鬃毛飞扬，四蹄奔腾，肋下生有双翼的藏青色天马，正疾速向着两人所在的方向飞驰而来。
竺桃惊讶地瞪大了双眼，她拽了拽秋风澜的衣袖，又指了指天上正在高速接近的飞马，张着嘴，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飞马稳稳落在两人身前的空地上，收敛羽翼，小跑几步走到秋风澜的身旁，亲昵地用头蹭了蹭他。
秋风澜伸手摸了摸它颈后的柔顺鬃毛，然后朝一旁还在发呆地竺桃招呼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竺桃小心翼翼地上前几步，抬起手想要摸一下飞马，又局促着不敢触碰，她转过头朝秋风澜问道：“秋大哥，这个是？”
“它叫玉骢，是一匹很温顺的飞马。”秋风澜笑着解释了一句，顺手拍了拍玉骢的头顶。
马儿呼出一口热气，心领神会般的将头转向竺桃，主动朝她还抬着的手蹭了过去。
掌心传来一片温热又柔软的触感，竺桃惊喜之中，大着胆子揉了揉它的头，开心地朝秋风澜道：“飞马？是祭司神庙里的壁画上绘的那种吗？”
秋风澜微微颔首，心中却是一阵好笑。
这小姑娘方才是根本没听他说话吗。
话一出口，竺桃也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了，她看了一眼秋风澜，又瞧了一眼玉骢，随即脑海中像是有一道光闪过，慢慢将神庙中的画面和眼前的景象重合起来。
“秋大哥，原来你是……”
她双手捂在嘴上，眼眸中闪动着似是震惊又似是兴奋地光芒。
竺桃恍惚想起秋风澜之前曾与那群人说过他是祭司，当时她虽听到了，却根本没往传说中无所不能的祭司上面想。毕竟那可是神仙一样的存在，据古书记载，他们曾辅佐华胥氏一族统一了整个中原，人人皆有飞天遁地，呼风唤雨之能，甚至有些传闻还说祭司大人们可长生不老，与天地同寿。
谁能想象得到，这样神通广大的存在，竟然就那么普普通通的突然出现在自己的身边，还陪着自己走了那么远的路，只为了前往北国和亲。
压制住内心的激动之情，竺桃再次望向秋风澜的目光中已经隐隐升出好奇之色，她看着他，就像是在欣赏一件极其珍稀的旷世奇宝一般，颇有些看一眼少一眼的架势在里面。
竺桃心中所想，从来都直接摆在面上，秋风澜只消瞧她一眼，便明了这小姑娘脑子里又不知道在幻想些什么有的没的了。
他将扇柄轻轻在竺桃额上敲了一下，看着后者下意识地小退半步却又不肯放弃仍抬眸盯着他的可爱举动，笑道：“想什么呢，还不快点上马，送你回家了。”
“嗯嗯。”竺桃死命地点点头，心下一阵激动。
这可是只在壁画里见过的会飞的马诶，如果能坐上一次，想来应是三生有幸了吧。
瞧着竺桃一脸期待的模样，秋风澜欣然一笑。
希望小姑娘已经把方才那些纠结与为难的情绪都抛诸脑后了。
……
有了玉骢当坐骑，两人不过用了短短数日，便到了代国国都城外。这还是秋风澜想着竺桃重伤初愈，担心她休息不足，影响身体恢复，因而只在白日里行进，夜间则寻了人家借宿，否则当还要快上几日才是。
两人返程的路上，大多数时候自然都是在高空中飞行，度过了最初的新鲜劲儿后，到显得不如在陆上行走时那般有趣，可以常常碰到一些竺桃从未曾见过的新鲜事。
秋风澜见她兴致缺缺，便闲聊似的讲了许多市井中或庙堂上有关祭司的种种传闻，虚虚实实的描述中，听得竺桃渐渐入了迷。
华胥国离她太过遥远，那些曾经鲜活的故事，在史书的代代相传与话本的重重演绎中，早已变得面目全非，于曾经的她而言，不过是夫子在学堂上所讲述的枯燥无趣的文章，又或是传奇戏文里虚无缥缈的小说家言，哪里有秋风澜这样由当事人娓娓道来，恍如场景重现在眼前一般有趣。
可惜愉快的时光从来短暂，竺桃自觉还没听够的时候，玉骢已带着二人落在了都城郊外。
“秋大哥，你当真不随我去宫中坐坐吗？”竺桃巴巴地望着秋风澜，小鹿似的水汪汪的眼眸中满是不加掩饰的期待之色。
秋风澜摇晃着纸扇，微微摇了摇头。
“即是已将你安全地送了回来，我自然也该离开了，”他说着摸了摸竺桃的头，潇洒笑道，“莫忘了，我可是顺路与你结伴北行，如今你虽不再去北国和亲，可我还需北上处理一些事务。”
竺桃抿了抿唇，神色瞬间落寞下来：“嗯。”
她确实都忘了秋风澜也有他的事情要去做，这会儿既然又提了起来，她自然不会再多做挽留。心里虽有许多不舍，但竺桃也并非不懂事的孩童，她尽力扬起一张笑脸，大大方方地与秋风澜行了一礼以做告别。
随即像是怕自己会忍不住哭出来，她又慌忙转过身，背对着秋风澜脆生生地道了一声“秋大哥，再会”，也不等秋风澜回她，便头也不回地匆匆朝城门而去，与守城官兵交谈了几句后，入了城。
独留下秋风澜一个人在原地怔愣了许久，直到玉骢用头蹭了蹭他的脸，才将他从这莫名而生的离愁别绪中唤醒。
秋风澜眨了眨眼，唇边扬起一抹耐人寻味的笑意。
他拍了拍玉骢，纵身跃上马背，向着北国国都所在的方向，驾着飞马腾空而起。
……
数月后。
代国国都，宫中。
御苑碧湖旁的凉亭里，竺桃倚着栏杆坐在石桌边，出神的看着摆在桌上的一盘花样精致的糕点，点心的模样与她曾在稷山城吃到的那份一模一样，是她刚刚在小厨房里自己做的，她还没吃，不知道味道是否也相像。
自从离开南陵国回到代国，已经过去了数月有余。竺桃还记得回来那天，父皇和母后看到她时一脸惊喜的模样，待她将这一路上遇到的各种情况简单说了一遍后，两人虽没有责备她，但一样也没有给出个解决的办法。
反倒是她那个总像个小大人似的弟弟，听说她回家后，登时从学堂跑了回来，一边紧紧拽着她的手，一边四下里寻摸兵器，嚷着要去古章城给她报仇。直到被夫子追上来数落了一通，才算消停下来，不过也没再回去读书，只是缠着她问东问西，打听一路上遇到的种种趣事。
后来她听说朝堂之上衮衮诸公也曾为此事商议了许久，可终究是没什么好办法，无他，不过是因着代国国小势微，无论是北国亦或是南陵国，他们哪个都招惹不起，否则又何必送她远上和亲，也不会在南陵国的百般阻拦下一筹莫展。
想到这里，竺桃神情有些落寞地枕着胳膊趴到了石桌上。
这些国与国之间的事情她不太懂，但这几个月里她并未听到有什么不好的消息自北国传来，也不见兵临城下、国破家亡，想来和亲一事应该是得到妥善的处理了罢。
阳光透过树叶的间隙落在竺桃的身上，夏日里温热的微风自湖面掠过，带着湿润的水汽吹过她的面颊，她打了个哈欠，感到有些困意，不知不觉间伏在石桌上慢慢地睡着了。
……
傍晚时分，竺桃从睡梦中恍惚醒了过来，她揉了揉眼睛，抬眸瞧了一眼天色，落日正西沉，给天际染上了一层醉人的橘色。
竺桃心下纳罕宫人们为何没有早早将她叫醒，又庆幸她们没在身边搅扰，让她难得的享受了一个下午的清净。
思及自己在这里耽搁了小半日，父皇和母后可能已经在派人四处寻她了，竺桃支棱起身子，伸手想要取过那盘仿着稷山城店家口味做的小点，拿回去给母后和弟弟尝尝，却见盘子还在，点心却只剩下一点碎屑了。
“诶？我的糕点呢？”
竺桃惊呼一声，慌忙站起身来，四下里一番寻找。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却吓了一跳，只见石桌一侧竟赫然坐着个容貌清俊、姿态潇洒的年轻男子，正边吃下最后一口点心，边眼含笑意地望着她。
竺桃先是一愣，随即难掩喜悦之情开心地叫道：“秋大哥？你怎么会在这儿！”
惊讶过后，竺桃看着秋风澜生出一丝奇异的违和感，她歪着头上下打量起来，直看到秋风澜都察觉到她的异常。
他取过方巾擦净手指，低下头看了看自己，又抬起头来，朝竺桃笑道：“小桃在看什么？”
“没什么！”竺桃慌忙摆了摆手，收回目光，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就是觉得秋大哥你……今天穿的衣裳很好看。”
岂止是好看，竺桃在心里暗自嘀咕道，简直可以用华贵来形容了。她与秋风澜一路同行许多日，还是第一次见他如此穿着，见惯了他江湖少侠意气风发的一面，忽然换了一种风格，无端生出些贵公子似的雍容做派，自然觉得不怎么适应。
“是吗？”听到竺桃如此评价自己，秋风澜也未介意，反而挺直脊背，摇晃着手中的折扇，越发俊逸优雅起来。
竺桃双眼弯成了一对月牙儿，捂着嘴偷笑了几声：“秋大哥，你怎么到这来了，是北国的事情都处理好了吗？”
“嗯，大致处理完了，”秋风澜说着点了点头，笑道，“只是还差一点，所以这不专程过来一趟。”
竺桃踊跃道：“还差些什么，或许我也可以帮忙。”
“自然是……”
秋风澜说到这里顿了一下，然后摆出一副期待的神情，一字一句的认真道：“代表北国，与贵国商议和亲事宜。”
“和亲？”竺桃自动忽略了前半句，兴奋道，“南陵国这次不会再阻拦了？”
几个月没见，秋风澜没想到竺桃依然对去北国和亲一事抱有如此大的热情，一时竟有些语塞。
好在他很快反应过来，轻咳一声，解释道：“我想他们应当不敢与北国为敌。”
竺桃眨了眨眼睛：“北国皇帝连我们与南陵国的冲突也会管吗？”
秋风澜心里一阵好笑，他不知道竺桃是真的没听明白，还是根本就没听他说话，只好继续解释道：“这一次，是我们派人前来，与贵国结亲。”
“诶？！”像是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发言，竺桃露出一副不敢置信的表情，“怎……怎么可能，哪里有大国送公主去小国和亲的？”
竺桃自认对代国与北国的关系，还是很有自知之明的。
看到竺桃这番略显迷茫又天真可爱的反应，秋风澜存心逗她道：“从来如此，就该当如此吗？”
“……”
竺桃愣住了，她是这般说过，可这两种情况根本就不一样啊。
北国乃是大国，如何有将公主下嫁的道理。
过了半晌，她又忍不住生出几分好奇来：“秋大哥，我记得你们北国皇帝登基时尚未加冠，至今也不过短短数载，难道已经有适龄公主可远嫁我国了吗，还是说他有个尚未出阁的姐姐或者妹妹？”
“嗯……”
秋风澜正思忖着该如何回她，就见竺桃忽然又露出为难的神色来：“可是皇弟年龄尚幼，父皇年纪又过高，北国公主即使愿意嫁过来，又能与谁结缘呢。”
“小桃，”秋风澜知道，自己再不阻止，小姑娘怕是要脑补出更可怕的东西来了，“北国没有适龄公主，即使真的有，嫁过来的也不会是她们。”
“对哦，”竺桃恍然大悟，“你们从宗室旁支中寻个合适人选就行了。”
秋风澜笑着摇了摇头，他就知道，竺桃果然朝着奇怪的方向越想越深了。
“我所说的不过是个假设罢了，事实上，这一次的联姻，北国既没有公主出嫁，也不会送宗室女子前来。”
“那怎么和亲？”竺桃奇怪道。
秋风澜听到她这般问自己，却没有立即做出回答，而是将手中的折扇放到石桌上，然后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盒，打开来放到了竺桃的面前。
竺桃低头朝盒子里看去，只见里面端端正正地放着一对莹润通透、巧工雕琢的翠色龙凤玉佩。
“哇，好漂亮的玉。”竺桃小小地惊呼了一声，眼眸闪闪发光。
她虽贵为公主，长于宫中，各种贡品金银玉器也见过不少，可如此品相的玉佩，却是平生第一次看到。
秋风澜此时已经站了起来，他略低下头望向竺桃，看着小姑娘对玉佩喜爱不已的模样，忍不住笑了笑，语气却难得郑重地道：“这是送给你的，其他一应聘礼，自有使臣代劳，只这一双玉佩，我想亲自送给你。”
“送给我，”竺桃下意识地回了一句，随即抬起头来迷茫地看向秋风澜，“为什么要送给我？”
秋风澜知她还没反应过来，继续耐心地解释道：“两国联姻，既然贵国公主殿下因受阻拦，一时难以抵达北国，那么由北国派出使节未尝不可。”
竺桃点点头，这事她方才已经听秋风澜说过了，虽然听上去是如此的不可思议。
“然而北国宗室之中未有适龄女子，所以，这份责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到我的头上了。”说着，秋风澜一展折扇，很是风流地摇晃了几下。
“嗯？”竺桃一脸迷惑的神色。
秋风澜状似无奈地摊了摊手：“唔，我们北国皇室尚未婚配的男子，只有我与皇兄，他才继位不久，总不能让他来代国和亲罢。”
“诶？！”
终于反应过来的竺桃神情突然变得无比震惊，她瞪圆了眼睛，抬起手指了指秋风澜，又指了指自己，声音有些颤抖：“你你你……”
秋风澜伸手摸了摸竺桃的头，带着笑意注视着她的眼神里蕴含了无尽温柔。
“天底下怎么会有像你这样的和亲公主，北上之时连自己是要嫁与谁都不提前打听清楚。”
（完）
作者有话说第8章 得知真相的长公主（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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