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花儿》一秒

7、闭上眼睛的长公主

　　竺桃好奇地用手指戳了一下剑身，短剑像是受到了某种感应一般，晃晃悠悠地向后退了一寸。

　　“哇！”竺桃被这番神奇的景象惊讶地低呼了一声。

　　还在组织人手的中年人自然也看到了这奇异的一幕，他心中隐隐升起一阵不好的预感，连忙朝周遭的众人喝道：“快！都愣着做什么，还不给我上！”

　　悬在空中的短剑又薄又小，离得远些的人甚至连它的模样都看不清楚，自然也感觉不到什么危险，便纷纷朝中年人看去，目光中带着疑惑或是鄙夷的神色。

　　“你们……”

　　中年人也不知该如何解释，这群人又是临时组织起来的人手，并不愿完全听从他的命令，让他一时不知如何是好，只气的说不出话来。

　　门前诸人的反应都被站在竺桃身后的秋风澜一一看在眼中，他轻笑了一声，随即众人就见漂浮在空中的两枚短剑动了起来。

　　一枚剑身平举，剑尖直指向前。

　　一枚剑身竖立，剑刃向外，环绕着竺桃和秋风澜欢快地转起圈来。

　　“哇！”竺桃再次惊呼出声。

　　终于，周围的人也都意识到了什么，心中涌出极其危险的预感。

　　“他们只有两个人！”

　　“活捉长公主！”

　　“兄弟们，冲啊！”

　　不待中年人多说，一群人口中胡乱叫嚷着，举起刀剑棍棒，劈头盖脸地朝竺桃和秋风澜冲了上来。

　　“先打掉那两只透着邪气的短剑！”一片混乱中，中年人的声音淹没在喧嚣里。

　　眼见着人群气势汹汹地涌了上来，秋风澜不慌不忙地将手穿过竺桃的耳边，覆在她的眼前。

　　“秋大哥？”

　　“闭上眼睛，不要看。”耳边传来秋风澜清朗的声音。

　　“嗯。”竺桃没有多问，顺从地将双眼合上，即使覆在她眼前的双手，已经将她的视线遮挡地严严实实。

　　两人说话的功夫，最先冲上来的人已经近在咫尺，他举起手中的长棍，棍乘风势，狠狠地朝竺桃身后的秋风澜劈了下来——头领只说要将公主尽可能活着带回去，至于她身后之人是死是活，自己可就管不着了。

　　秋风澜眼瞧着有长棍朝自己落下，却并没有躲拦，他眼带笑意的看着对方，像是在观赏一个将死之人最后的疯狂挣扎。

　　来人心中咯噔一下，顾不上多想，本能的就想将手中长棍收回。

　　可惜为时已晚。

　　长棍落在距离秋风澜头顶上方几寸的地方，随即像是撞在了什么极其坚硬的物体之上。

　　“叮”地一声脆响，长棍携带着来时的威势，又狠狠反冲回去。

　　转瞬之间，持棍行凶之人反被他手中的长棍掀翻在地，迟迟没有起来。

　　反倒是本该被长棍抡倒的秋风澜，仍是那副云淡风轻的模样，一动不动地立在原地，笑意灿然地望着众人。

　　有人上前查看最先冲上来的那人的情况，却见他躺在地上早已没了气息。

　　一时间，原本还张牙舞爪、气势汹汹的人群纷纷停下了脚步，心底的不祥之感如野草般蔓延开来。

　　喊杀声突然停了下来，闭着眼睛什么也看不到的竺桃有些奇怪地朝秋风澜问道：“秋大哥，结束了吗？”

　　秋风澜轻笑道：“小桃在等一会儿，马上就好了。”

　　“嗯。”

　　虽然眼前这群来历不明之人的攻势暂时停了下来，但是秋风澜可没有停下的意思，眨眼间，冲在最前的十余人中又有两个突然直愣愣地摔在地上，再瞧时已经断了气。

　　原本还停在原地的人群，顿时如退潮的海水一般齐刷刷地快速向后撤去。

　　待众人纷纷退到街巷的另一边，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定睛一瞧，医馆门前的石阶上不知何时又躺下三个，不消说，定然也是咽了气的。

　　人群退去，秋风澜与竺桃的周遭顿时被空出一大片的地方，直到此时，人们才看清那刹那间带走数条人命的骇人物事。

　　正是先前从折扇中飞出来的那两柄不起眼的短剑中的一支！

　　两柄短剑，一柄始终围绕在秋风澜和竺桃身侧，忽上忽下、忽快忽慢的飞来飞去，带起一道道绚烂的银色弧形轨迹。众人虽未见这柄剑有何动作，但此刻细细想来，最初时那个使棍的同伴之所以会离奇地被弹开，多半就是这柄剑的杰作了。

　　至于另外那柄始终悬停在半空中的短剑……

　　“不好！快跑！”

　　不知是谁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

　　旋即，众人就见那另外一柄短剑竟如被满弓射出的箭矢一般破空而出，伴着高亢的尖啸声从一人的颈边疾速掠过，扬起一抹鲜红的血色。

　　短剑的速度实在太快，待人们有所反应的时候，那剑早已奔着下一个目标而去。

　　蜂拥相挤的人群顿时像是被捅的马蜂窝一般四散着逃开，有些胆子大些的，边跑边用手中的长刀竖在身前胡乱劈砍，想要将那不知何时可能突然冒出来的催命短剑挡住。

　　然而那飞逝地短剑似是有了灵性一般，每带走一个人的性命，速度就会快上几分，倏忽之间，竟渐渐有了残影。

　　残影化作剑光，剑光分化，先是一分为二，随即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八分十六……

　　直至无数柄！

　　铺天盖地的银色剑光像是漫天散落的星辰一般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坠落。

　　片刻后，剑光散尽，街巷里熙攘的人群十停已是去了七八。

　　“鬼啊！”

　　余下的人中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声，原本来势汹汹的恶汉们立刻作鸟兽散，徒留下满地触目惊心的尸首。

　　秋风澜见人群散了，念头微动，将两柄短剑重新收回。短剑一左一右地悬浮在他身侧的半空中，寻常的全然没有了方才杀气腾腾地模样。

　　目睹了全程的中年人望着空荡的街巷和躺在地上的同伙，早已吓得说不出话来。

　　半晌，他方才战战兢兢地问道：“你……你究竟是……何人？”

　　秋风澜的眸中露出几分讥讽的神色，他笑望着这人，很好心地解释道：“在下乃是北国祭司秋风澜，主司金，天下金器皆可为我所摄。”

　　言罢，不等对方多言，秋风澜身侧的两柄短剑突然一闪而逝。

　　待短剑重新出现时，那中年人颈侧已多出两道血痕。

　　他下意识地底下头想要去看自己的伤口，却什么都没来得及看到便到在了血泊中。

　　耳边再一次安静下来，竺桃稍等了片刻，试探着朝秋风澜道：“秋大哥？”

　　秋风澜方才御剑灭口的时候有多意气风发，这会儿就有多窘迫。他只想着不让竺桃看到血腥的场面，却忘了人死以后又不会就地消失，这满大街横七竖八躺在血里的歹人，瞧上去比之前他动手的时候也强不了多少。若非此地僻静，平日鲜少有人路过，他是断然不会如此放飞自我的。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松开挡在竺桃眼前的双手，秋风澜略有些无奈的想到。

　　秋风澜一直没有回应，竺桃也不敢睁开眼睛，空气中渐渐弥漫的血腥味丝丝缕缕地萦绕在她的鼻尖，她轻轻嗅了嗅，胃里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向上涌起。

　　竺桃忍不住睁开眼睛，待看清眼前凄惨的景象后，再也控制不住胃里的酸涩之意，俯身吐了起来。

　　秋风澜没想到竺桃会有这么大的反应，一边扶着她，一边轻轻拍着她的背，关心道：“你还好吗，要不我们先回医馆休息一会儿。”

　　“秋大哥，我没……”

　　感到稍好一些的竺桃直起身刚想回一句“我没事”，可一瞧见地上的惨状，立时又觉得干呕起来，再次蹲下身子吐了出来。

　　“……”

　　秋风澜这次也是真的没辙了，只能等着竺桃自己去适应。

　　好在竺桃并不是真的害怕，不过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场面，又没有提前做好心理准备，本能的身体反应罢了。接连吐了两次以后，她自觉已经好了很多，虽然越发浓郁的血气仍旧刺激着她的鼻腔，令她刻意压制下去的恶心感觉蠢蠢欲动，但看起来总算是恢复如常。

　　重新站起身来，她朝秋风澜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地道：“秋大哥，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怕，就是……”

　　“我知道，是不是感觉好一些了，那我们先离开这里。”秋风澜先是顺着她的话安慰了一句，接着不动声色的将她的注意力引向别处。

　　“嗯。”竺桃赶紧点了点头，随即又朝街上看了一眼，有些担心地道，“那这些人怎么办？”

　　秋风澜见她能自己站住了，松开扶着她的手，然后将悬停在身旁的两柄短剑收了回来，又从竺桃那里取回折扇，重新把短剑放进扇骨里。

　　听到她这话，秋风澜只当是小姑娘动了恻隐之心，他展开装好短剑的折扇摇了几下，笑道：“倒也不必担心，这群人有一个算一个，哪个身上不是背着几条人命的，死有余辜罢了。”

　　竺桃摇了摇头，不好意思地道：“秋大哥误会了，我不是在关心他们，只是这么多人，全靠我们两个人，要收拾到什么时候，万一被路过的人看到就不好了。”

　　秋风澜见她这么快就适应了眼前的状况，甚至已经在思考善后事宜，不由得好笑道：“这些小事就不需你我操心了，自有他人来解决，放心，我不会没想好后路，就随意在大街上与人争斗。”

　　“嗯嗯。”竺桃仰起头，望向秋风澜的双眸满是崇拜之色。

　　秋风澜朝街上扫了一眼，他没想到这群乌合之众如此不堪，三两下就被自己解决了，以至于提前安排的人手尚且还未赶过来。

　　空气中的血腥气越发浓重，纵使两人都不在意，可身处其中总归还是有些不舒服的。

　　“小桃，我们走吧。”秋风澜瞧竺桃脸色仍略显苍白，催着她尽早离开。

　　听到秋风澜在催促自己，竺桃向前走了几步，可随即又停了下来。

　　她转过身，欲言又止：“秋大哥，我……”

　　“嗯？”秋风澜愣了一下，“怎么了？”

　　“那个……”竺桃挠了挠头，像是有些不好意思说出来。

　　秋风澜摇着折扇，面上带着温和的笑意，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就是……”她顿了一顿，然后扬起头朝秋风澜抱歉地笑了笑，“我不想去北国和亲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