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缺月挂疏桐》易辛追

4、Chapter 3 悲莫悲兮

　　Chapter 3　悲莫悲兮
　　花弄月躺在异彩园自己屋子的床上，感觉有一丝恍惚，下午她见到花道龄，父亲，和她想象中的一样，大官们惯有的威严，庄重，脸永远是紧绷的，看到花弄月，惊讶只在脸上一瞬而过，没有再多说什么，只让她去休息。哼，还真客气啊，花弄月愤愤地想。基本上那个二娘她就整个忽略，本来她回来就不是为了这些不相干的人，为了就要出嫁的姐姐，也为了一个真相，她才鼓起勇气回到这里。
　　一顿晚饭大家也吃得各怀心事，饭后，以她要休息为由，花弄晚未多留她，只让她回异彩园休息。
　　她也感觉很累，赶了多天的路，甚是疲乏，洗过澡后更觉困顿，忍不住慢慢闭上眼睛。
　　天上惊雷阵阵，大雨像从盆里滚出的豆子一下往下砸得噼里啪啦，一辆马车却不顾恶劣的天气，在泥泞的道路上奋力前行。
　　马车很大，也很简陋，车里蹲着八九个小孩，有男有女，大的不过十一二岁，最小的才四五岁，孩子们纷纷抱膝颤抖，眼睛里流露出惊恐的神色。
　　这情形一看便知不寻常，原来马车前两个轮流赶车的猥琐男人专干拐带小孩的勾当，车里的八九个孩子便是被拐带的。
　　“唉，我叫花弄月，你叫什么名字？”一个十岁左右的女孩子对蹲在她旁边的另一个差不多大的女孩说道。
　　好半天的沉默，就在花弄月准备再问的时候，冷冷的声音想起：“阿离！”声音里没有恐惧和害怕，却好像是没有感情似的。
　　“阿离？这是什么名字！全名呢？”花弄月的声音里自然也没有恐惧，反而透露着一股兴奋。
　　“云想离！”
　　“真是好名字！那我叫你阿离，你叫我阿月好了！”
　　两个孩子有一茬没一茬地在大雨中悄声聊着，啪啪的雨声掩盖住了她们年少的声音，在暗夜里，她们像老友般互相扶持，没有其他孩子的恐惧，不顾其他孩子的眼光，她们聊啊聊，花弄月将自己的身家经历简单的道来，阿离则不想提及过去，阿月也不恼，不再多问。
　　车子行到半路，就被得到消息赶来的捕快截获，两个人贩子自然是逃不了被抓的命运，倾盆大雨下显得胜是狼狈，捕快欲将这八九个孩子送回父母处，谁知道数人时却发现少了两个，怎么找也没有。
　　两个孩子手牵着手躲在旁边茂密的杂草中，看着众人离去，相视哈哈大笑。
　　“我躲起来是因为我不想被送回家，你呢？”
　　“我没有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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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上飘着大朵大朵的云，形态各异，憨态可掬的狗，令人垂涎三尺的棉花糖，乖巧可爱的白兔…………一朵一朵，美丽至极。
　　草地上两个女孩并肩躺着，悠闲自在地看着天空中的洁白。
　　“这样的日子可真是舒服啊，没有人管束，没有那么多烦恼，自己养活自己，太有意思了！”
　　“阿月，你想一直这么流浪下去吗？”
　　“当然，你会和我一起的吧！是吧！”
　　“嗯，那是自然，就让我们一直这么自由自在下去吧！”
　　“我一直以来最想做的事就是游遍五湖四海，尝遍天下美食，感受各地风俗，到我老了的时候，就写几本传奇地志的书，把我所看到的都记录下来，那样的感觉不是很美妙么？”
　　“那我们就一起去吧！”
　　“好呀，对了，我发现，我跟你长得还满像的，特别是眼睛，简直一模一样，你不会是我老爹在外面的私生女吧！哈哈，要知道，我和我姐姐是双胞胎，但是我和她的长相实在是差得远！”
　　“怎么会有这种事？”
　　“怎么没有？”
　　两个孩子的声音越来越小，渐渐飘到了风的极端，越散越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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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饥饿困扰着两个女孩，山洞像一个迷宫，一个又一个洞口，不管怎么走都只是徒劳，绕来绕去，又绕回原点，她们不记得进来时是怎么走的，原路返回也找不到来时路。
　　已经被困四天，缺食缺水，两个女孩都处于虚脱状态，躺在地上，再也没有多余的力气可以再爬起来去寻找生的出路。
　　阿离觉得只要再过一小会儿，她就能见到在天上的娘了，这样也好，她很想念娘亲的，很想很想。其实她也跟阿月一样，娘亲不在世上了，没有了娘的呵护，她也不像阿月一样幸运有哥哥姐姐，还有富裕的家庭，她只有自己。
　　阿离昏昏欲睡，她颤抖着声音说：“阿月，我要睡了。”
　　“不能睡，听我说，阿离，不要睡，不要睡！”阿月不知哪来的力气，近乎疯狂得叫着，她知道这一睡就再也难醒来。
　　阿离听不到阿月的叫声，她只想睡，她很困很困，再也支撑不住，闭上了眼睛。
　　“不能睡，阿离！”阿月一遍遍的说，她们还没有走完大江南北，五湖四海还只走了一小半，天下美食才尝了一点点，阿离还没有找到她的弟弟，怎么能睡？怎么能放弃？
　　不，不能。
　　阿离昏昏沉沉间，尝到了一丝惺甜，吃的？她迷迷糊糊，凭着本能用力的寻找，吸吮。她慢慢睁开眼睛，阿月正在对她笑。天！她正在捧着阿月的手腕用力吸吮，她在吸阿月的血。
　　她一下子哭出来，不知是吸了血还是心底的害怕使她一下子清醒过来，也似乎有了力气，“阿月，你怎么这么傻？”她慌慌忙忙撕扯自己的衣服，想给阿月包扎，可怎么也扯不下一块布，她心里好急，好害怕。
　　阿月用另一只手阻止她的动作，断断续续的说着：“别弄了，阿离！没费功夫了！”
　　“不，我要弄。”她只觉得脑子一片空白，不知道要干什么，只是用力得扯着衣服下摆。
　　“别弄了，阿离，你听我说，我快不行了，不行了…………”
　　“不，不，不会的，不会的，你不会有事！”
　　阿月勉强挤出一丝笑容，“阿离，不要自责，你仔细听着，这几年我真的很快乐，虽然我早就想好了浪迹天涯的日子，但如果没有你的陪伴，我想我很难走这么远，我们俩一直是好姐妹，与其都死在这里，不如让一个人活下去，你听着，你一定要找到出路，不止为你，也是为了我…………”阿月似乎力气将近，声音越来越低，她顺势倒在阿离的怀里，头枕在阿离的肩上，断断续续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一定很难过，那就把这份难过放在寻找出路上，你要替我们两个活下去，活到一百岁。”阿月停下来喘气，似乎难以坚持下去。
　　阿离不再撕扯衣服，用手紧紧捏住阿月的手腕，好像这样就能阻止流血一样，她颤着声音回答：“好。”声音夹杂着无数说不清的感觉。
　　“还有，你记着，这几年我…………我跟你说过很多我家里的事，姐姐从小对我极好，你帮我照顾好姐姐，她生性柔弱，再也经不起任何打击了，你帮我给姐姐带个消息，让她知道我很好，永远……永远……永远不要，不要让她知道我……知道我…………”
　　“我知道，我知道。”阿离泣不成声，虚弱的身体止不住的颤抖，胸口起伏不定，那悲愤的感觉好像一把刀插在心上，痛得五脏六腑都在滴血。十一岁不堪忍受虐待，逃离魔鬼般的家，被拐骗，遇到阿月，和她一起浪迹天涯，阿月的开朗，对她的照顾让她感觉这是她这么多年遇到的最幸运的事，她暗自发誓要和阿月一起玩到老、吃到老，游山玩水、写书画画，享受人生是如此的惬意。可是现在，她要抓不住这份幸运了，这么美的梦越来越远，越来越远了。
　　“你怎么这么傻呢！”
　　“你一定要活、下、去！”
　　一定要活下去！
　　要活下去！
　　活下去！
　　活！
　　阿月最后朝着阿离灿烂一笑，那笑容足以倾国倾城！却成为了阿离心中永远抹不去的伤痛！
　　。
　　“阿月！！！”阿离兀自睁开眼。原来是南柯一梦，可是那种疼痛是那样的真实，痛得她呼吸沉重，那画面也是如此的真实，一切都像是发生在眼前般清晰。
　　阿离跳下床，原本属于阿月的床。这房间里的一桌一椅，异彩园里的一花一木都是属于阿月的。
　　窗外一声雷响，接着，雨就噼里啪啦地落了下来，在这样的时节里下这样的雨实在有点不寻常。
　　阿离打开包袱，拿出盒子，未加犹豫打了开来，一个精致的陶罐现了出来，阿离的眼里迅速涌出热泪，一颗一颗滚落下来，她一直都是个坚强的人，哭泣，她从来不屑一顾，但是，每每想到阿月的离去，那心被剜去的空洞都惹得她泪珠涌。
　　她紧紧抱着陶罐，里面是阿月的骨灰。
　　阿月闭上眼睛的时候，她觉得世界好像都不正常的，所有东西都在晃动，但是她记得阿月的话，活着，一定要活着。她在山洞中拼命地找，一遍又一遍的试，终于让她逃离了迷宫般的地方。
　　她要替阿月好好地活下去，替她踏遍五湖四海，尝遍天下美食，写出地志传奇。从此，她对所有人都称自己的名字叫花弄月，她定期给姐姐写信报平安，她到处游览，看遍江山，撰写地志，直到遇见她的师傅。
　　阿月，我还活着，我要一直活到一百岁。
　　窗外的雨还在下着，阿离抱着陶罐，“吱呀”一声打开门，府里的人都睡了，到处一片漆黑。
　　阿离在暗夜中摸索着，她没有打伞，任凭雨水浇在身上，找到那棵由阿月和花弄晚，花锦麟，译升，还有他们的爹娘一起栽种的树，将阿月轻轻地埋在树下。不管阿月走到哪儿，她的心里总是想着家的吧！
　　阿离抬起头，雨水打在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