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第 1 章 ...
-
桔子青作为蜀中往来北芒的一带小有名气的商豪，万万没想会以这样姿态出现在北芒城街头——身无分文的流浪汉。
七天前，他莫名被衙门传去，说是有二十八位债主托人写状子状告他拖欠欠款。县令是位十六七岁的年轻人，生得人模狗样办起事来糊涂的跟没长脑子似的，于是乎他与这二十八位债主纠纷了一年多的案子终于在他手头上光荣结案。
咳咳……新县令将他及名下财物全部判给二十八位债主，还无比睿智的曰若财物不够用劳动抵债，各位意下如何？
这二十八位债主面面相觑了片刻，并没出言反对。这笔账他们已经要了很长时间了，软的硬的法子都在桔子青身上或者身边展现了若干次。他每次都还那么一点，给他来软的吧，他每次都客气的说，某实在周转不开，这点银钱各位先拿去，余下的某会尽快想法子补上，还望各位通融通融。给他来硬的罢，他每次都十分淡定的说，某时在没办法，各位要是把某弄躺下了，某还的花钱治，还得耽搁……。每到这时他都被受命来要债的混子狠狠啐一口水，说上一句忒不要脸，然后搜刮着他家里值钱的东西去当铺抵债。
“好了，你们不说话本官就当你们都同意了。”那县令端坐高堂官椅上摆了摆膘肥肉厚的小白手，“都散了吧”话才说出口，见没人动，师爷赶紧瞄着身子凑过来在他耳边耳语几句，于是乎他才堪堪改口道：“退堂。”
谁家的熊孩子？这个疑问冒出来时桔子青并没花费多少心思细想，因为此时另一层焦虑已经完全笼罩了他整颗心脏，自己现在已经判给他们为奴了，以北芒城这些历经战乱的商人性子会不会打什么歪主意？会不会把他买到黑市然后开肠破肚倒卖他的器官？会不会把他买进北芒新近开张的问柳馆分馆从此过着以色侍人承欢□□的悲惨生活？喔对了，自问柳馆分馆开张以来门口一直悬挂着一张跟他相差无几的肖像，曰本馆诚收小倌，模样与此像酷似者，价格从优，附赠白银百两，赠银数量据相似度而定。桔子青摸了摸自己二十好几依旧眉目清秀的脸，自己被卖进问柳馆的概率有点高诶？要不趁判决文书还没拟出来之前先给自己毁个容。这样想着，没过多长时间就回到了府中。
“公子，事情怎么样？”
这一年多以来，他生意渐渐败退，又遭遇瘟疫，更是入不敷出的厉害，坚持到现在已经是强弩之末，随时面临清算。时至今日府中仆从已经相继离去，就剩下鸢代离跟江淮两个，江淮上月被他遣去了云开城购买商铺，现下府中就只有鸢代离这一个婢女。
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去打盆水来。”说完他抽出腰间随身佩戴的匕首放在灯火上烤。
鸢代离吓得赶紧跪在他面前，“公子，您可千万别想不开。”
“本公子那里有想不开。”心中暗道，本公子是怕我这张脸招祸，貌美是罪过啊。“去，去。”
这盆水还没端来，衙门的判决文书倒是先送了来，这二十八位债主自然是迫不及待的跟了来，鸢代离吓得把水盆摔落在地，一屁股坐在了水中，两只眼睛当即蕴了层水雾
“退后，不准哭。”
“可公子……。”
“退下去。”
事实证明商人的算账能力是惊人，从收到判决书起到现在只七日的时间，桔子青名下所有产业大到房产地皮小到瓶瓶罐罐阿猫阿狗一一被贴上价码，连鸢代离他目下唯一的婢女也被明码标价，桔子青本尊当然也在内。桔子青因七日来带着他们清算，又焦虑这帮匹夫见钱眼开随意发卖自己跟鸢代离，黑眼圈一度黑的深沉，连带脸色也十分憔悴不堪。
桔子青罹患恶疾，这些年与他生意有往来的商户多数都知晓，因此桔子青惨遭打脸，这二十八位债主非但没想过将他卖进象姑馆或者黑市还嫌弃他是个病秧子都不肯收他做奴；于是乎这二十八位债主领头人将他卖身契砸在他脸上，啐了他一口，“谁没事要个你这病秧子用劳动抵债？要才资没才资，要体力没体力，要色相没色相，年纪还特大，我们商人从来不收废物，赶紧麻溜的滚犊子。”
另外一个长相猥琐，一看就是风月场所的老常客，眯缝着一双豌豆眼，押着鸢代离胳膊，一脚踹在她屁股上。“这婢女，你平时没少玩弄吧？一看就是被肏开了的货色……。”他待还要说些污言秽语，却被桔子青一拳头招呼到脸上，“老王八，都快赶上当她祖父了，言语如此污秽不堪，你不怕你孙子孙女瞧见你这副嘴脸作呕。”那老商人鼓了鼓他那双独特的豌豆眼，扯着脖子十分不削的说，“我家妞妞多乖巧可爱，那是她这种不自尊自爱的风尘女子能比的。”顿了顿，“你殴打债主，是不是想进去，让朝廷给你出伙食呀。”
桔子青知道同他有生意往来的人，都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如今自己又处劣势，稍稍激怒他们恐怕也够他吃不了兜着走的，刚才还紧紧拎着对方衣襟的手立马松开改为替对方梳理衣襟褶皱，“耿老，适才是某太过鲁莽，冒犯处还望耿老海涵。”顿了顿，朝他及领头人拱手道，“只是婢子何辜，她算起来也跟了某四五年，如今跟着某落得了个发卖下场，确实不该，不知各位债主可否看在往日生意上的交情容许某买下这婢子？”
经过这几日清算，桔子青欠他们的银钱也差不多够抵，耿老嫌弃鸢代离非处子身又长相平平不值钱本想奚落他们几句顺带把这侍女也打发走，省的留这里供吃食浪费银钱，找人牙子浪费精力；刚才桔子青砸他那拳活活把台面给拆了，心情也跟着一落千丈，遂开口道，“一百两，不能再少。”
耿老刚说完，桔子青立马回道，“好，成交。”
其中一个年纪与他一般大小的富豪嗤笑一声，“桔子青，你有钱吗你？”
这时耿老止住他，“尹庄主，稍安勿躁。”然后换了副笑嘻嘻的面容朝桔子青道，“桔子青，你我生意往来有三个年头了罢，想必你也是知道老夫从来不是个宽容的人。”顿了顿，“这贱婢我们已同意你买走，但你砸在老夫脸上这一拳现在还热乎着，你或那个贱婢是不是该为老夫做点什么。”
“你别伤害她。”
“好说，不伤害她那只能伤害你喽。”说罢，立刻褪下了满面笑容，伸出邹邹巴巴的食指直指桔子青门面。“来人，给我狠狠的揍。”
拳脚如雨点般砸下，脊背上，胸膛上，就连门面都被踹了几脚，桔子青的身子在猛烈的击打下不断的蜷缩再蜷缩，待一顿胖揍停下，桔子青已遍体鳞伤，连嘴唇都被磕破。耿老一脚踹的鸢代离匍匐在他身上，亲自将鸢代离的卖身契拍在他脸上，然后伸手摘下他手腕上的蓝色玛瑙手链。他一把拽住耿老的手腕，哽咽道，“这串玛瑙手珠得替某留着，某会尽快来赎它。”耿老敷衍的应了一声好，桔子青却不放心，忍着嘴角的痛楚，“若他日某来赎它，发现它是赝品或者已经售给他人，某必会让阁下威名扫地，在商场永无立足之地。”
“让老夫在商场永无立足之地，你小子还没这本事，耿某为人虽不大度，该有的诚信还是有的。”
“快扶你家公子起来。”
鸢代离一把抹掉泪水，嘴角绽开一个委屈的笑，“公子。”
桔子青捡起那张沾有血迹的卖身契，他迟疑了片刻竟亲手将它撕碎。
“走吧，回头去官府帮你脱奴籍。”
“可是公子，我们还有钱吗？”
他笑着摸了摸鸢代离脑袋，“这不是你该操心的事。”
于是北芒街头，多了一对锦衣流浪人。
桔子青用泥块在自己面前写了句一文钱号脉，人来人往没有一个人来找他号脉，只当是骗钱江湖术士，到午饭时分他们只好坐在地上喝着西风听着肚子叫翻看着别人吃饭默默咽口水。这时候一个肤色黑黝黝衣着褴褛的乞丐站在一文钱号脉几个字上，用竹竿敲着他们坐着的地，“这地儿，我的！”说罢见他们没有动，又十分焦躁的将自己脚下的字迹用脚底抹平了，还顺手将自己的缺口碗丢在他们面前，说巧不巧这时恰有一人往碗里丢了一小块银子。
“世风日下，现在有手有脚的年轻人不干活竟伙同这些好吃懒做的乞丐当街行乞。哎……国门不幸，真是国门不幸啊。”
听年轻人如此说，桔子青顿时羞愧的涨红了脸。
这时乞丐赶紧夺过碗里的银子，用微微泛黄的牙齿死命咬了一下，“咦，这位爷出手真阔绰。”顿了顿，又拿眼偷偷瞄了瞄桔子青他们，“一看你们就是富贵家子弟，这行乞可是门学问，依我看你们未必吃的下这份苦，别瞎闹了，赶紧回家找你们阿爹阿娘罢。”回应他的是鸢代离凶巴巴的眼神。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第 1 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