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听》言可

8、偷听

　　周四。

　　邢译的外套已经在她这里放一周了，庄千北为了还给邢译，今天特意提前十分钟去校门口等，就算邢译不进学校，她也可以把衣服还给他。

　　可是，上课时间已经过10分钟了，也不见邢译送孩子过来。

　　有了浩琪奶奶受伤在前，庄千北一直担心是不是路上出了什么意外。

　　给邢译打了个电话，对方占线，两分钟后，对面回拨过来。

　　“有事吗？”

　　对面直接询问让庄千北以为是自己记错了时间。

　　“今天周四。”庄千北提醒。

　　“嗯，今天浩琪生病了，不能去上课。”邢译那边声音嘈杂。

　　“不能上课为什么不提前请假？”庄千北质问，她在校门口等了半天。

　　对面声音小了些，邢译换了个地方：“我以为浩琪奶奶和学校说过了。”

　　浩琪奶奶跟没跟学校说过她不知道，只是空等半小时，庄千北心里有气。

　　“邢译，下次再有这种事，能不能先和我说一声？”庄千北的话带着点情绪。

　　“对不起。”邢译道歉。

　　话音刚落，那边声音又嘈杂起来，好像还有重物撞击声，不过庄千北现在也顾不上了：“不用对不起，我就是担心浩琪，知道他没事就行。”

　　说完，庄千北挂了电话，拿起外套又放回办公室。

　　什么时候邢译来了再说吧。

　　“庄老师，你去哪儿了，刚刚校长来找你，说你那个学生请假了，让我等你回来告诉你一声。”同办公室的一个老师说。

　　“哦，我还想着去校门口接孩子过来呢，刚刚才知道他请假了。”

　　原来浩琪奶奶确实和校长请过假。

　　“早知道我给你打个电话好了，害你白等那么久，还以为你去洗手间了。”同事说。

　　“没事。”庄千北笑笑，收拾了下东西，去校长办公室请了半天假。

　　浩琪不来，她下午没有别的课，其他的工作她也做完了，她还有好几天假没休呢。

　　回家的路上，庄千北戴了一只耳机，慢慢走向地铁站。

　　“诶！黄师傅，今儿你可来了，我昨天来你都不在，这车胎你看看还能换不？”

　　听到路人的话，庄千北停下脚步。

　　她去地铁站回父母家，路过了修自行车大爷在的这条路。

　　“我儿子昨天结婚，所以就没来。”黄大爷乐呵呵地解释，然后给人家修车，“诶呦，你这车可有年头了。”

　　庄千北停在人家摊位后头，站着一动不动，黄大爷察觉到了，回头去瞧，庄千北连忙抬脚往前走。

　　这大爷真的姓黄，昨天确实是他儿子结婚。

　　邢译真的认识他。

　　一路上，庄千北情绪复杂，是她错怪邢译了。

　　到了家，父母两人都不在，庄千北回到自己房间，直直往床上一躺。

　　舒服。

　　刚刚邢译那头听着乱哄哄的，还有砸东西的声音。

　　这个时间，酒吧没有营业，那邢译可能在修车店。

　　难道是在修车？

　　给邢译打了个电话，隔了许久，电话被人接起来。

　　“喂，邢译。”

　　“你好，邢哥有事，接不了电话。”对面有人说。

　　“哦，那我一会儿再打给他。”

　　挂断电话，林昆把手机还给邢译。

　　医生正在给邢译缝针。

　　伤口在右手上臂，长约五厘米。

　　邢译本想用左手接电话，只是左手腕也受了伤，手抖拿不住手机，只好让林昆代接一下。

　　“邢哥，对不起，都是我不好。”林昆看着邢译的样子自责又难过，低着头抹眼泪。

　　他老家是农村的，小时候父亲车祸去世，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只可惜他于学习上不开窍，高中辍学到城里打工。

　　去年，母亲得了癌症，他这几年打工的钱全花完了，也不够医药费，亲戚也都不肯借钱，他走投无路，借了高利贷。

　　结果不到半年，母亲还是走了。

　　他处理完母亲的后事，就回到城里赚钱，到了还钱的日子，面对早已翻几番的债务，他躲了又躲。

　　他去年年末，才到邢译店里上班。

　　修车店里除了邢译自己，就只有他一个员工。

　　也不知那帮要债的怎么找上了门，又知道了老板邢译除了修车店还经营酒吧。

　　那把刀本来是要落到自己身上的，是邢译帮他挡了。

　　“哭什么，又不是小孩子。”邢译额头渗汗，看着医生缝针。

　　最后一针缝完，医生又给开了药，让他们去交钱取药。

　　取完药，两人坐在医院门口的台阶上。

　　邢译问：“还差多少钱？”

　　“50万。”林昆低声说。

　　邢译用左手拍了拍林昆的肩膀：“先借你，以后慢慢还。”

　　“邢哥，我不能拿你的钱。”林昆眼眶又红了。

　　“那你怎么办，再去别的地方找工作，然后继续被人追债？”

　　林昆说不出话，他也没想好未来怎么办，这些钱利滚利只会越来越多，他本本分分工作，永远也还不完。

　　有时候想想，干脆一了百了，这个世界上他已经没有亲人了，没有他，就没有债。

　　“我开这个店，也不为盈利。你来之前，我不在店里的时候，店都关门，后来实在是没生意，无车可修，这才招员工。我也懒得招别人了，你先拿着这钱，把那些人打发走，以后要是觉得我这庙小，有了更好的去处，你要辞职我绝不拦你。”邢译话说得诚恳，是真的想帮林昆的忙。

　　倒不为别的，林昆才二十岁，这段时间的接触，邢译也看得出来，他是个热心又踏实本分的人。

　　“谢谢邢哥。”林昆哭得像个小孩子，像在发誓，“我一定尽快还你钱，连本带利还你。”

　　*

　　下午四点多，庄千北被手机铃声吵醒，迷迷糊糊接起来。

　　“喂……”

　　“庄千北。”邢译的声音传到庄千北耳中，庄千北清醒大半，“等了一个下午你的电话。”

　　“啊？”庄千北想了几秒钟，“哦，没什么别的事，就是想和你道个歉。下午，浩琪奶奶确实跟校长请假了，但是我没在办公室，所以不知道，误会你了，不好意思。”

　　“还有，那个修车的大爷确实姓黄，他儿子也确实昨天结婚，这件事我也误会你了，不好意思。”

　　“下午你不在办公室，去哪儿了？”邢译问。

　　庄千北挠了挠头说：“我不是想把外套还你吗，就提前去校门口等着，怕你又是着急，又把浩琪放校门口。”

　　邢译好像笑了一下：“一件外套而已，没想到让你这么费心，这样吧，明天中午我去学校，把外套取回来。”

　　听邢译这样说，好像又麻烦他多跑一趟，这些庄千北是真的不好意思了。

　　“不用了麻烦，明晚我去酒吧还你也行。”

　　“明晚我不在酒吧，就这么说定了，我到了给你打电话。”说完，邢译先挂了。

　　听着电话里的嘟嘟声，庄千北叹了口气，躺回床上。

　　陷入柔软的床里，庄千北蹭了蹭枕头，她怎么就睡着了呢？

　　“都怪家里的床太舒服，不想起啊不想起……”自言自语了半晌，庄千北起床洗个脸。

　　庄宪和李婉回家，见女儿在，又惊又喜。

　　“北北，你回来怎么不先跟家里说一声啊。”李婉笑着说，“正好买了你喜欢吃的菜，一会儿妈妈给做好吃的。”

　　庄宪跟着妻子进厨房，说：“肯定是女儿和咱们心有灵犀，知道今晚有她爱吃的。”

　　“北北，你今晚是在家住，还是回你单位那边住啊。”李婉在厨房提高音量问。

　　“回去，明天还要上班呢。”

　　“那你下午怎么回来了？”李婉边问边往外走，正在给妻子系围裙的庄宪不得不跟着边走边系。

　　“请了半天假。”

　　“怎么请假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呀，上回感冒好没好呀？”李婉去摸女儿的额头。

　　“早就好了，我下午的学生生病请假，我没课，还在学校耗着干嘛，反正我假多得是，得空就休半天呗。”庄千北主动把额头送到李婉手里，笑着说。

　　“你这孩子。”李婉笑着轻拍了下女儿的头。

　　两口子在厨房忙活，庄千北在客厅看电视。

　　晚饭过后，临近八点，庄千北起身要走。

　　“太晚了，别坐地铁了，让你爸开车送你。”李婉说。

　　庄宪也点头：“是啊，等爸爸换上衣服。”

　　“不用了爸，时间还早呢。”

　　“天黑了就不早了，听话。”无论女儿多大，李婉都不放心她一个人走夜路。

　　把女儿送到，庄宪悄咪咪问：“北北，你觉不觉得刚刚你妈菜做的有点咸了。”

　　“咸了，我晚上喝了好几杯水。”庄千北猛点头。

　　父女两个对视一眼，默契下车。

　　“爸，你是想去逛夜市了吧。”

　　“嘿嘿，爸爸晚上没吃饱，来你这边吃点，你不是常去逛夜市吗，带爸爸吃点好吃的。”

　　“走！”庄千北弯起庄宪的胳膊，两人给自己开小灶。

　　夜市里人来人往，两人品尝了各种小吃，独独没有烤冷面。

　　“闺女，你最喜欢吃的那家呢？”

　　“那家没来，最近都不怎么来了，我也不怎么吃了。”庄千北把章鱼小丸子放到父亲手里。

　　两人逛了一圈，都吃饱喝足，庄千北手里拿着好几样夜宵，进小区的时候，还送给程师傅一份鸡架。

　　“诶呦，又和你爸逛夜市去啦，谢谢小庄。”程师傅笑说，“你那个单元一楼灯坏了，注意脚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