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妄念》出西边雨

13、第 13 章

　　G家是一线女刊，位列金九银十的五大刊之一，是国内顶级的时尚杂志，在整个亚洲，尤其是东亚文化圈层，都具有极大影响力。综合地位，仅次于超一线的V家国际。

　　孟念青和G家约定的拍摄时间，是上午十点。

　　拍下个月的封刊，也就是“金九”的封面。

　　约的十点，孟念青9：55抵达G家化妆间门口。引路的工作人员手握在门把手上，刚要旋转，听见里面传来议论的声音，被孟念青制止动作。

　　“昨晚的世纪大求婚你们看了吗，真是笑死我了。”

　　“看了看了，现在全网都是孟念青比中指和踢裆的动图。还有她那句——‘念你妈个逼’，哈哈哈真是余音不绝”

　　“孟姐的脸都丢到太平洋了，我要是她，都不好意思出门。这马上都十点了，她还没来，该不会是知道自己丢人，所以不敢来了吧？”

　　“就是。孟念青的上一部S+爆款剧，起码还在三年多前。这两年她也就拍了两部文艺电影，一部红色年代剧。若不是星光璀璨爆火，她的圈内影响力指数，都不知道跌到哪里去了。凭什么一年就一次的、最珍贵九月刊封，要给她上？”

　　门外，G家的工作人员听得，额头直冒冷汗。

　　“孟老师——”她开口，有心为自家杂志解释。

　　孟念青却上前一步，直接拧开门把手，迈步踏了进去：“就凭我是金榈、白兰双料影后。凭我三年没爆剧，随便上个综艺，哈维指数也能立刻登顶。”

　　她摘下墨镜，目光扫视全场，而后红唇轻启。

　　“而你们，不管比我年轻还是年长，全都是一群没我红的糊逼，只配给我的封面杂志，在内页做衬。”

　　“你！”

　　化妆间里，坐在最中间位置，被众星拱月环绕着的女明星站了起来，满眼怒气地看着孟念青。

　　“我说错了么，蕊姐？”孟念青认识她。詹问蕊，她的老熟人了，同她一样，都被媒体列为五大三小八花旦。“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然跟一群偶像女团在这里嚼我的舌根。不过我该说荣幸？没想到你竟然肯来给我做衬。怎么，Ella、嘉人、COSMA，没有一家邀请你拍她们的金九封吗？哦，我忘了，某些人早年穿山寨高仿，早被一众大牌给拉黑了啊。”

　　詹问蕊咬牙，气得不行，又忍耐着坐了回去：“我看你能风光多久！”

　　“反正比你风光得久。”孟念青说，走到她身边：“起开，这是我的位置！”

　　“ 你！”詹问蕊愤怒。

　　G家工作人员擦汗，走上前去，硬着头皮对詹问蕊开口：“詹老师，这里确实是孟老师的座位。”

　　其实他们G家和詹问蕊，约的是下午三点拍摄。

　　好歹是做时尚杂志的，成天都和娱乐圈打交道。G家也知道詹问蕊和孟念青不和，而且一个拍内页，一个拍封面。他们根本没理由，将俩个王不见王的当红女星，凑到同一个时间段来集中拍摄。

　　是詹问蕊自己，临时通知他们改了拍摄时间。从下午三点，改到上午七点。说是下午有其他的通告和活动。七点，G家杂志社九点才上班营业，为了詹大明星一个电话，全体G家人员不得不提前两个小时出门打工，各个都是敢怒不敢言。

　　现在孟念青和詹问蕊怼起来，引路的工作人员表面为难，心里却是乐开了花。就连语气，都变得活泼了起来：“要不还请詹老师您，移驾？”

　　G家工作人员开口，詹问蕊也不好说什么。

　　她从化妆椅上起身，不忘色厉内荏地对着工作人员放狠话：“我记住你了。”

　　“我也记住你了，不用怕。”孟念青立刻接口，吩咐自己的助理：“小鱼，给这位小仙女发个红包。”

　　“好的，念姐！”助理立刻从挎包里，摸出一个红彤彤的红包递过去。

　　里面钱不多，就两百块，但是吉利。这也是孟念青这个咖位的女明星，出门在外讨好各路工作人员的基本操作。或是送奶茶，或是送伴手礼，孟念青喜欢直接送红包。从几块到几百不等，跟开盲盒一样，图个互相高兴。

　　工作人员立刻双手接过：“谢谢孟老师，谢谢谢谢！”

　　出去没多久，就掏出手机，发了一条V博。

　　【米奥喵可：混圈太久，接触过各种明星，早就说过谁也不想再粉。可是，可是孟念青她，叫我小仙女欸！晒图：红包.jpg】

　　经过昨晚的发酵，孟念青的热度正高。很快，这条V博就被顶了上去。底下跟着一串回复。

　　【羡慕lz】

　　【我也想要念姐叫我小仙女！】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想要念姐的红包】

　　【啊啊啊谁能讨厌孟念青】

　　【昨天我和我妈说，我塌房了，我粉的女明星，竟然当众打人爆粗口。我妈说，你粉的谁？我说，孟念青。我妈说，屁的塌房，这叫盖房！我说，妈，果然还是你最懂我。doge脸.jpg】

　　詹问蕊那边七点就开始拍摄，已经接近收尾，补了几个镜头就结束了。她和孟念青毕竟同为一线演员，各种活动和颁奖典礼抬头不见低头见，也不好闹得太难看。G家主编进来，说两句好话，双方都递个台阶，这事便也过去了。

　　至于化妆间里的那十来个女团成员，她们咖位小出道短，人微言轻。来拍两张内页文章的插图，也得从早等到晚，一直在化妆间候着。孟念青也没多和她们计较。

　　倒是参与议论的两个女生红着脸，期期艾艾地跑到孟念青跟前道歉，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孟念青直接飞了一眼过去，没搭理。

　　拍摄主题是早就定好的，对孟念青来说，静态大片也比荧幕电影简单太多。化完妆后，她基本都是一条过，比规定时间还提早了二十分钟完工。

　　剩下的时间，她便钻进保姆车里，简单用了个蔬菜沙拉，就开始一心翻阅经纪人昨晚递来的剧本。为下午面见柏元良导演做准备。

　　下午15：45，孟念青与经纪人会合，来到江浦新区的金茂大厦。

　　“柏导竟然将地点选在这里。”孟念青意外。

　　“我也挺意外。”松菲说，按下电梯的67层，“这栋楼里都是证券公司和交易所，来往的都是商业精英。他一个导演，将电影演员的会面地点安排在这，大概是在取材吧。”

　　电梯停靠，入目一个酒店式的全景大平台，摆着几张藤萝桌椅。国内第四代导演领军人物，柏元良，正坐在最中间靠近露台的藤椅上。

　　意外的是，他的旁边，还坐着上午刚见过的老熟人，詹问蕊。

　　以及詹问蕊的经纪人，袁康适。

　　“哟，蕊姐。”孟念青立刻来了战意，挂上妩媚微笑，摇曳生姿就走了过去。来到柏元良身边，伸出右手：“柏导您好，我孟念青。”

　　柏元良没接她的握手，叼着根烟蒂，缓缓地吐出一个雾圈，指着对面的藤椅：“坐。”

　　孟念青和经纪人对视了一眼，彼此都感到了棘手。

　　身旁的詹问蕊，得意地看了孟念青一眼，端起桌上的青花瓷壶，给柏元良续了杯水：“柏导，您喝茶。”

　　经纪人松菲开口：“柏导，您之前不是一直想找我家念青拍戏的么。现在我把念青带过来了，您和她聊聊？”

　　“之前是之前。”柏元良说，接过詹问蕊双手递过的茶杯，抿了一口：“现在我对角色，有了新的考量。”

　　松菲赔着笑脸：“不知道您说的新考量，是指？”

　　柏元良：“我得考虑剧组演员之间，整体的协调性。”

　　“您这话，我就听不懂了。”松菲笑，“有您柏导这尊大佛坐镇，演员之间怎么可能不协调。”

　　“柏导既然这样说了，就自有柏导的道理。”詹问蕊的经纪人袁康适，皮笑肉不笑地说，朝詹问蕊使了个眼色。

　　“柏导，我们继续来聊角色理解。”詹问蕊立刻领悟，她撒着娇开口，志得意满地道：“裴涵这个角色，我研究了很久。我觉得，她的深层次是脆弱的，破碎的，唯美的——”

　　“裴涵绝不是脆弱破碎的！”

　　孟念青突然呛声，她身子前倾，双腿交叉，强势抢过詹问蕊的话头。

　　“哦？”柏元良表情不变，语气却略带嘲讽：“那说说你的看法。”

　　詹问蕊得意瞥过来一眼，挺直腰胸，似在等着看孟念青的笑话。

　　然而通过导演拿着烟蒂停顿的右手，以及眼角一闪而过的微表情，孟念青心中已经有了谱。

　　她飞快理清思绪，语速平缓而有力，用一种比导演更加不屑和嘲讽的语气，自信回答：“裴涵冷漠、坚韧、缺乏同理心、擅长利用美色勾起男人同情。”

　　“这些都是表象。”詹问蕊嗤笑，又不无得意：“作为演员，我们还需要挖掘角色破碎的内心，与脆弱的深层次动机。”

　　“她的深层次动机就是这样！”孟念青斩钉截铁。“裴涵从头至尾，就从来没有和脆弱破碎沾边过。她就是一个彻头彻尾、浅薄傲慢、自私自利的蛇蝎女子！更甚至，她是极端利己的反社会人格，压根不知道脆弱的情绪是什么！”

　　“你胡说！”

　　“说得好！”

　　却是柏元良和詹问蕊同时开口。

　　詹问蕊羞恼，嘟嘴撒着娇：“导演。”

　　导演没睬她，他上下打量孟念青，不无惋惜：“果然高智商的女主，还是需要真正高智商的人来演。我记得你是理工科985？”

　　“首都理工大，材料化学专业。”孟念青抿嘴，坦荡微笑：“非科班出身，但一直磨砺演技，相信您了解我的获奖履历。”

　　“化学，和剧里女主角的专业也对口。”导演更加惋惜，“但是遗憾——”

　　“叮”

　　电梯声响。

　　年轻的男生，从电梯里走出。身穿浅色的休闲服，踏着简单的运动鞋，像是个气质干净的普通高中生，与这座大厦精英商务的气质格格不入。

　　见到她们，男生惊讶。

　　“——但是遗憾，我得考虑到与男主角的适配性。起码男女主之间，不能互相讨厌。”

　　柏导低声，飞速跟孟念青补完这句话。然后洋溢起大大的笑脸，快速地从藤椅上起身，热情地张开双臂，三步两步迎了上去。

　　“欢迎我们的巨星！秦望！果然百闻不如一见，本人比电视上帅多了！”

　　孟念青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里？！”

　　她万万没想到，会在柏导这里见到秦望。要知道，她昨天才刚决定要和秦望物理隔绝，也刚笃定自己短时间内不会和秦望产生交集。

　　秦望微微闪身，避开柏元良的拥抱。

　　他目光看向孟念青，也很惊讶，回答：“我在这里上班。”

　　孟念青想起，秦望是被他的台长表姐喊去星光璀璨打临时工的。而他的简历专业是什么来着，金融还是计算机编程，好像是双学位，那他在这座大楼上班好像也很正常。

　　孟念青心中闪过一丝怜爱。

　　小孩儿真不容易，打完选秀歌手工，还要再打金融白领工。年纪轻轻的，生活还挺进取。

　　柏元良摸了摸鼻子，丝毫不觉得被秦望避开尴尬，而是又热情地拍了拍秦望的肩膀，夸奖：“好！瞧瞧这身材，这脸型，这气质！这就是我想要的完美男主角！不枉我等了三壶茶的时间。”

　　秦望点头：“开会来迟了，柏导您好。”

　　柏元良引着他入席：“叫什么柏导，叫柏哥！快请坐，托你的福，我也是第一次在CBD高空的金茂大厦饮茶。还别说，真得别有一番滋味。”

　　柏元良态度几近谄媚，和刚才面对孟念青和詹问蕊时完全不同。尽管孟念青影后在手，詹问蕊也是能扛起一番的当红花旦。

　　可娱乐圈就是这般炎凉，谁最红，谁就最受欢迎。

　　这个夏天，最红的无疑是秦望。

　　无论是孟念青，还是詹问蕊，都不觉得柏元良此举有何不妥。如今秦望炙手可热，捧他的人自然多。相信若是他日秦望人气不再，同样也会人走茶凉。

　　资本逐利，趋炎附势，踩高捧低，实在正常。

　　孟念青没空去计较，大名鼎鼎的柏导对她这个影后倨傲审视，却对娱乐圈新人的秦望热情谄媚。她甩甩头，只关注起和她自身有关系的话题。

　　秦望是男主角？

　　与她互相讨厌？

　　柏导是听信了她与秦望不和的传闻，才不肯用她做女主？

　　孟念青飞快抓住重点。

　　有那么一瞬间，她都想放弃竞争这部电影了。她实在不太想，再和秦望共事和搭档。她本能地直觉，再继续和秦望做同事，可能会迎来意想不到的麻烦。

　　“秦老师。”然而她的死对头，詹问蕊已经迎了上去，娇娇嗲嗲地朝秦望握手：“你好呀，我是詹问蕊。”

　　经纪人松菲赶紧撇嘴，眼神催促孟念青。

　　事不宜迟，根本不用经纪人提醒。孟念青的身体反应，要比她的脑子更快。

　　听见詹问蕊的动静。孟念青更先一步，长腿一迈，一个跨步就抢先超越了詹问蕊。

　　等她脑子反应过来时，她的身体已经亲密地挎住了秦望的手臂。

　　“望望！”孟念青喊。喊完，又拧起眉，感觉望望两个字，似乎在喊一条小狗，又改口：“弟弟！”

　　秦望蹙眉，被勒得有些不舒服，下意识就要抽出，自己被挎着的手臂。

　　“别动！”孟念青下意识地低声呵斥。

　　两只手愈发使劲，几乎是用尽全力，将秦望的右臂，搂得紧紧的。

　　她面上热情洋溢，亲密地微笑，背过身时，牙缝里却挤出超凶的威胁。

　　“再动打死你！”

　　又觉得自己太凶，会吓到小孩，又补充了一句。

　　“乖乖地不要动，回头请你吃饭了。”

　　秦望果然一动不动。

　　不知是被她威胁到了，还是被她说的请客贿赂到了。

　　孟念青可以感受到他的僵硬，他的无语，还有他忽然屏住的呼吸。

　　一动不动，很是乖巧。

　　孟念青心中叹气，感觉自己在利用小孩儿。

　　然而事到如今，也只能利用了。

　　她抬起头，扬起大大的笑脸，像是哄骗小朋友的怪阿姨，朗声道：“柏导误会了。我们俩的关系明明是最最最好了，是不是呀，弟弟？”

　　秦望低下眼眸看她，睫毛微微颤动，眸子里情绪复杂。

　　“配和一下，快点。” 孟念青着急，轻轻扯着秦望的袖子，低声催促。“拜托拜托。”

　　秦望黑亮的眸子愈发深邃，似是彻底被她无语到了。

　　半晌，他才滚了滚喉结：“是的，姐姐。”

　　“我们俩关系最最最最好了。”他重复孟念青的话。

　　又乖又奶。

　　孟念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