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越有戏》小七不吃鱼

21、煎熬和考验

　　早饭的点刚过，医生就拿着厚厚一沓纸放在桌上，把王越叫到了办公室：“护士昨天通知了今天下午可能排手术吧，病人在术前吃过什么吗？”

　　王越说：“没有。我看着呢，术前空腹我知道。”

　　“那就好，具体的东西上次也跟你说过一遍了。这次咱们再重新说一遍。”

　　再一次听手术方案，王越依然很紧张，心想要是凌睿在就好了，他是医生什么都知道，他说没事肯定就没事的。

　　医生说完后，拿笔把每份文件需要签字的地方都划出来，推给他说：“你是凌医生家属吧，医院这边用职工基金给你免了20%的费用，钱凌睿也交过了，你就放心签字吧。”

　　王越很意外，说“我们没有领证，这样也可以用职工基金吗？”

　　医生说：“不重要，只要凌睿签字就可以，反正是他自己的名额。”

　　王越听了心头一暖。突然格外想要见凌睿。

　　签完字，王越一刻也不想等，立刻就打给凌睿，可是没有人接。

　　从昨天分别后，一晚上都没有接到凌睿的电话，也未曾收到只言片语的回应。

　　他担心得厉害，一大早趁着王超还没有睡醒，他绕去了骨科。

　　小雨见到他，远远的就打趣他：“凌医生家属你好。”

　　王越笑了，“雨哥，凌睿来了吗？”

　　小雨连忙摇手：“哎，你别叫我哥，我比凌睿还小半岁呢，凌睿说家里有事今天不来呢，做完的班还是我替得呢。他没跟你说吗？”

　　“他没说，我还没问他呢，想着直接来这边看看他。”

　　小雨说：“那你问问吧，他早上给我发语音，这会估计也醒了，你别生气，做医生的一旦休息了，都不爱看手机，怕得临时加班，我们有什么事都得电话。”

　　“好。”

　　王越隐约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心里不是有些不是滋味，一颗心七上八下，难以落地。

　　他又发了条微信过去：“凌睿，我签完字了，哥明天就手术。”

　　这一次凌睿突然回了消息，“好，别担心，手术不会有事的”。

　　王越立刻打了视频电话过去，那头响了几声还是接了。

　　凌睿在镜头里有些憔悴。

　　王越心疼问他：“你昨晚没睡好啊？”

　　凌睿就着镜头看了看自己说：“唉，是啊，昨晚家里出了点事，忙了一宿，黑眼圈都出来了。”

　　“出什么了事了，我能帮上忙吗？”

　　“没什么大事，已经处理好了点。”

　　王越“哦”了一声，对自己帮不上忙有些失望。

　　凌睿笑了，像哄小朋友一样说：“你只要好好的等我回去，就是帮忙拉。”

　　王越没有追问，凌睿不想说，那他就信任凌睿就够了。

　　他看着镜头里的凌睿，感觉思念像菟丝草一样，迅速的就蔓延起来，缠上他的四肢和五脏六腑。

　　他问：“那你，今天能过来吗？”

　　凌睿轻轻一笑，“你想我啦？”

　　“嗯，很想很想。”王越点了点，不再压抑自己的心意。

　　凌睿高兴得想哭，王越是一个情感内敛，又一直被动的人，难得说一句情话，他恨不得立刻飞到王越身边。可此时的他被迫关在家里，不能出门。

　　“我也很想你，很想很想。”凌睿说道。

　　王越笑得很满足很开心，又问：“哥下午就做手术，你过来陪我一起等吗？”

　　“……对不起，小越。我今天要外出培训，不一定能赶上，我……“

　　“没关系”王越连忙说，“工作要紧，工作要紧，你回来了再来看就成。”

　　王越从不提要求，是因为害怕希望会落空。凌睿懂他的自尊，心里也有些难受，可他出不去，也怕带着一身伤过去会露馅。只好狠心的说：“对不起啊，今天去不了。我明天一早就去找你好不好？”

　　“好。”王越已经很知足了。

　　等待手术的王超不能吃饭，吵着要吃蛋糕，说凌医生答应过他。

　　王越闹不过他，只好出去买蛋糕，刚买完，医院电话就过来了。

　　护士在那边着急忙慌的说：“你人跑哪去了，快赶紧回来，你哥精神病发作失控了，在这闹得很凶，大家都抓不住他，你赶紧回来吧。”

　　王越来不及辩解他哥不是精神病，挂了电话就飞奔回病房。

　　失控的王超，只有7岁的智力，却又30岁成年男人的体力，1米8多的身高。他从病房跑了出去，满楼层找王越，喊着不要做手术，要救命。护士护工全都跑去抓他，却根本抓不住，碰到他就会被他又打又踢。

　　王越来的时候，只见一群病人远远的围观，好几个医护人员围着一个在地上疯狂挣扎的人。

　　“哥”！ 王越跑过去，大喊了一声。

　　王超听到声音，挣扎得更厉害了，疯狂的喊“弟，救命，救命！”

　　王越突破人群冲进去抱住王超，把他搂在怀里。

　　“别害怕，我在，哥我在，我在，别怕……”

　　王超挣扎了好一会，确认是他，才扑在他怀里大哭，王越一边安抚他，一边冲每一个病人和家属，医护人员，卑微致歉。

　　原来，趁王越出去买蛋糕的时候，王超出来病房溜达。一个刚做完手术的病人，头上缠绷带，脸肿的辨不出样子，周身插着管子，昏迷不醒，刚被推回病房，正好被他看到了，当时就把他吓蒙了。旁边的护工还一直跟旁人描述手术有多可怕，然后病人刚送进房，就转身过来就冲王超屋里说，这屋要准备手术了，赶紧收拾。

　　王超直接就吓崩溃了，到处找王越，要离开医院。

　　王越把王超哄回病房后，王超又躲进了衣柜，始终不肯出来。

　　王越打开衣柜门，跪在门口，按耐住自己的脾气，哄他：“哥，手术我会陪你的，睡一觉醒来你就会看见我了。我陪着进去好不好？你想啊，做完手术，以后你不用等着我回家，就可以自己出去玩了，也不会再头疼了，你再忍忍好不好。哥，你就当为了我好不好，我真的很想你好起来……。”

　　王越说着说着，潸然泪下。

　　这些年，他哥过得太艰难了。王超其实什么都懂，什么都知道，他看得懂别人的嫌恶，也看得懂弟弟弟辛苦。他想出去玩，想帮弟做饭，想跟其他小朋友去上学，想不要头疼……可他却什么都做不了，所有的事情都必须等王越才能解决。

　　而这一切，偏偏他其实都知道。

　　王越越想越想哭。

　　王超愣住了，弟弟很少哭的，从来都是自己哭。他慢慢从里面探出身子张开手，轻轻的给王越擦眼泪，安慰王越：“弟不哭，弟不哭，不哭。不哭，不哭……“

　　“好，我不哭。哥你出来好不好？”

　　王超迟疑了很久，确认弟真的非常期待自己出去，才鼓起勇气爬出衣柜。

　　王越紧紧抱住他，他知道他哥没有克服恐惧，只是为了他，接受自己去承受恐惧和伤害。

　　“我会一直陪着你的。”王越说。

　　王超摇头晃脑的内心依然逃避现实，但任由他牵着自己，顺着他站起来。

　　凌睿从房里出来，姑妈仍然坚守在家门口，不让他出门。

　　一整天了，姑妈以一种对待“孩子”的方式，在绝食，守门，也不睡觉，从昨晚守到现在，不让他出门见人，什么时候凌睿跟王越断绝关系，什么时候就让他出门。

　　凌睿看着倔强的老人，无奈又痛苦。

　　他走过去，扶着姑妈的膝盖蹲在她腿边说：“姑妈，我给你做点饭好好，您一天都没吃没喝了。”

　　“饿不死。”老人家一句话就撅了回去。

　　凌睿心中苦涩又无奈，但还是起身去了厨房准备做点姑妈喜欢吃的。老人家可以赌气不吃，但是他却不能不管。

　　王超进了手术室后，王越在手术室外担心得不行，坐也不是，站也不是，来来回回的走。

　　他拿出手机给凌睿发信息：“你忙完了吗？”

　　“我哥已经进手术室了，我快担心死了，我，我……唉，你要是能来就好了。”

　　“我哥已经进去2个小时了，还没有出来，会不会有什么事啊？”

　　“脑科手术一般要多久啊？”

　　“凌睿，你在就好了。”

　　……

　　凌睿在厨房忙碌，没有看信息也没有回复。

　　王越感觉，自从有了凌睿后，他头一次感觉生活是有苦，有难的，而一遇到苦，难，他就想要找凌睿。

　　姑妈看着凌睿在厨房忙碌，心里难过极了。如果凌睿多好的一个孩子啊，他要是不爱上一个男人该是多好。

　　她离开坚守的家门，去到凌睿的房间，拿起了他放在床上的手机，试探着输入了自己和凌睿生日的后三位。

　　凌睿这个人看着好像高冷，但是始终记挂家人。小到上学时候的□□密码，大到银行卡密码，几乎都是他和姑妈生日的组合。

　　姑妈如愿打开手机的时候，还是犹豫了，可凌睿的未来远比凌睿恨自己更重要，她最终还是打开通讯录，记下了备注为“我的王越”的手机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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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条咸鱼
　　凌越有戏 20

　　20 承认

　　“啪”！

　　一记响亮的耳光响彻在过道里，凌睿的脸上随之出现一个红色的巴掌印。

　　“姑妈” 凌睿没敢抬头看眼前的人。

　　年逾花甲的老人家，看着眼前高出自己大一截的凌睿，又气又怒，手都在发抖。

　　“你疯了是不是？”

　　凌睿不语，不敢刺激她。

　　“他是谁？”

　　“我问你，他是谁？”

　　“我朋友。”

　　“朋友！什么样的朋友会这样抱在一块还……？”老人嘴唇都哆嗦了，说不出那么羞耻的话来。

　　“姑妈，我们换个地方说好不好。”凌睿哀求她。

　　老人家狠狠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走，凌睿连忙追了上去，找着空隙发了条微信让小雨帮他请假，替班，微信点到王越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老人发现了。

　　王越陪着王超，护士来巡房问他，“病人吃晚饭了吗？”

　　“吃了一点点，一小碗粥。”

　　“好，那就不能再吃东西了，明天下午要手术，术前12小时必须空腹不能吃任何东西，水也要少喝。知道吗？”

　　“知道。”王越听话的点点头。

　　护士查完房便走了。

　　王越给凌睿打电话，没有接。他便发信息过去。

　　“小睿，我哥提前了，明天下午就手术。”

　　“明天上班吗？如果不上班，我们一起等好不好？”

　　“我头一次遇着这么大手术，心里慌得厉害，你要是完事了给我电话啊。”

　　“科室出什么事了吗，今天是不是很忙啊？”

　　“你的小徒弟和小雨有没有跟你一起值班啊？”

　　“小睿，我很想你。”

　　“小睿，你看到信息回我一下。”

　　“……”

　　从医院到家里40多分钟的行程，凌睿和姑妈两人一句话都没有说。

　　放在车上的手机不断的弹出来消息，当着姑妈的面，他不敢打开，怕刺激到老人。

　　老人突然问“你的车呢？”

　　凌睿心里一咯噔说：“借给小雨了。”

　　没有借给那个男的就行。老人家想着，又不说话了。气氛安静的让人紧张。

　　进了家门，姑妈没有给凌睿磨蹭的时间，背过身去，看都不看他：“说吧。”

　　凌睿不敢看姑妈，他害怕那具瘦小的身体里承载的失望、嫌恶、愤怒会把他的灵魂撕成碎片。

　　他默默的跪在老人身后，向她承认了自己对王越的感情，承认了他爱上了一个漂泊无依，无根无萍的外卖员，承认了这是他最想要的爱人。

　　老人用了毕生的修养，才没让自己气急败坏的跳脚，她勉力扶着桌子转过身，指着凌睿痛心疾首：“你这么做，你对得起你父母吗？你这是要绝你们凌家的后啊？要我的命啊！”

　　凌睿垂下头去，不敢与老人对峙。

　　“姑妈，是我的错，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我没脸见你爸妈啊，等我哪天死了，在下面见到你爸妈，他若问我，我们家小睿怎么样了？难道我跟他说，我把你的儿子，养成了一个同性恋，断了你们的香火吗？凌睿，你好端端的怎么就变成这样了，那人到底怎么蛊惑了你啊。”

　　老人家涕泪纵横，凌睿从未见过如此失态的姑妈。

　　老人家从来都是强势高压的那个，从凌睿7岁，姑妈从街上的垃圾桶把他捡回来开始，她就一直在悉心教导凌睿，她对凌睿的期望，甚至比对自己亲儿子还要高，她就是想让凌睿父母那些当初不肯拉他们一把的所谓的朋友看看，即使没有他们帮忙，即使失去了父母庇护，他依然可以成长为参天大树，她就是想让自己的哥哥和嫂子放心，凌睿在凌家就在。

　　姑妈对他的期望，对他的恩情，凌睿比任何人都清楚，这辈子即使喘不上气，即使要放弃自己的理想，他也在努力的按着姑妈的计划一步一步在走。

　　凌睿伏在老人的脚边，恨不能以死谢罪。

　　“姑妈，对不起。”他泪流满面。

　　“对不起有用吗？你爸妈会原谅你吗？”老人家咬碎一口银牙道“你现在，立刻马上跟他断绝关系，立刻！”

　　凌睿痛苦的闭上眼睛，复又睁开，恳求他：“姑妈……”。

　　“别叫我姑妈，我当不起，我是你们凌家的仇人！”

　　“姑妈，你别这样，你不要这样惩罚自己，都是我的错。姑妈。”

　　老人朝他伸出手，“把你手机拿来，你不说我来替你说！”

　　凌睿不肯。

　　老人转身去了储物间，凌睿知道她在找家法，小时候自己和表哥在学校犯了错，就会被家法伺候。

　　但他已经放弃了自己的理想，选择了从医，他不能再放弃自己的爱人，王越。

　　姑妈拿着一根手杖出来，这还是爷爷曾经的拐杖，留在这个家里既是念想，也是家教所在。

　　“你说不说？”姑妈给他最后一次机会。

　　凌睿跪在地上，挺直了腰背，昂头看着姑妈，“我真的想跟他在一起。”

　　一记闷棍抽在他身上，“你跟他断绝关系，马上跟鹿方宁结婚！”

　　“我不可能跟鹿方宁结婚！”凌睿吼道。

　　“就因为这个男的是不是？就是因为他，你不去相亲，也不愿意和鹿方宁结婚，是不是？”

　　姑妈并不知道是因为她投资失利欠鹿方宁钱，才让鹿方宁有机会缠着凌睿，给她结婚生子。凌睿不敢刺激她，从未跟她说过。姑妈还以为两人是男女朋友，凌睿不负责任要分手，不肯结婚而已。

　　凌睿摇头说：“跟他没有关系，我喜欢男的，姑妈，我不能跟鹿方宁结婚。”

　　“死不悔改。”

　　老人扬起的拐杖落在凌睿胳膊上，腿上。看着凌睿苍白的脸，隐忍的神情，老人又下不去手，只能转到凌睿的背后，眼不见为净，让拐杖悉数落在他的背上。

　　“你到底断不断，断不断？”

　　“不断！”凌睿吼道。

　　“你对得起你父母吗？”老人一边打，一边控诉。

　　“……“

　　凌睿咬紧了牙关，挺直了腰背受着，不让自己发出一点痛苦的声音，这是他辜负老人期望，辜负父母期望，活该承受的。

　　在他看不见的背后，老人哀泣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