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修]黑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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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 03
纷城，医院，下午六点半。
云朵吞没了天边最后一丝光线，太阳被困在浑厚的云朵里，透过云层散发出万丈光芒，天空呈现出一幅鲜艳的晚夏彩霞图。
走廊上一阵忙忙碌碌，一片铿铿锵锵的碰撞声不绝于耳。
医护人员紧促而有条不紊地把病床推进又推出，一场又一场手术猝不及防而大汗淋漓。
惨白的白炽灯蓦地亮了起来，照在进进出出的人的疲惫倦容上，严肃、不松懈。
偌大的病房内，桌上的花瓶里插着新鲜的花束，窗边挤着几株饱满玲珑的多肉, 整个病房看起来一尘不染，没有呛鼻的消毒水味。
林炘慢条斯理地削着苹果，手法熟稔地刀起刀落，左手夹着苹果，右手驾着小刀，轻轻地削出棱角分明的苹果，又轻轻切成小块，一口一口小心翼翼地喂进病床上面容干瘪的外婆嘴里。
“星星啊......”外婆眯了眯眼，微微张开嘴嚼着递过来的苹果块，腮帮子慢慢鼓动着。
“嗯，我在听，外婆。”林炘笑着放下叉子，比划后又握住外婆粗糙的双手。
“你...咳咳...”
“你今天什么时候放学啊？外婆再去接你，好不好？......”
外婆现在才睡醒，意识有些错乱，误以为林炘还是小时候不懂得回家的小女孩，语气里带着一丝哄人的意味。
林炘不动声色地搪塞过去：“外婆，星星长大了，能照顾好自己的。”边比划着边扶了扶外婆的后背顺气。
“不行不行...咳咳”
“我的星星...星星怕黑...她一个人回家...回...会害怕的...”
“哎哟哟...那可怜的模样我都不忍心呐...”
林炘的动作停了一瞬，继而又轻声安抚着。
外婆掰着手指头数着这些年林炘遭的罪，口齿不清地说一句咳一句，看起来像是对着空气喃喃自语，目光没有焦距点。
更多时候林炘只是默默听着，时不时应两句，停下来让外婆喝口水......
时间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失，窗外的彩霞渐渐褪去，疲倦的月亮躲进了云层休息,只留下几颗星星像是在放哨。
“嘎吱——”一声推门的声音惊动了林炘，却没惊醒病床上熟睡的老人。
阴影里走近一个女人，是唐尔若。
她似乎刚开完会，手里还抱着些零零散散林炘看不懂的资料。
蓝色丝质V领衬衣下是黑色包臀裙，将干净而没有皱褶的衬衣下摆插入裙子内，黑色丝袜黑色高跟鞋，妩媚的曲线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材，周身散发着与这里格格不入的气质，优雅而迷人。
林炘只看了她一瞬便把视线放在外婆身上，无声的对峙蔓延开来。
“回去休息。”唐尔若揉了揉眉心，把目光放在林炘瘦小的背影上。
暖黄色的灯光把她的身影拉得很长，林炘站起来帮外婆掖掖被角，专注的眼神明晃晃。
然后她转身，迎上唐尔若，没有说什么，也没有做什么，眼神甚至毫无波澜，疏离的眼底没有爱意。
林炘直直掠过唐尔若，空落的房间里回荡着不疾不徐的脚步声和椅子被拉开的声响。
她们像两个狭路相逢的陌生人，擦肩而过，素不相识，道不同不相为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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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医院，林炘才狠狠地吸了一口空气。
她凝视着这片街道的灯红酒绿，霓虹如银河光点，到处映照着城市的繁华喧嚷。
晚风浸着寒意裹挟而来，吹醒了林炘的心猿意马。
一切痛苦或是欢乐，失望或是悲哀，当它成为回忆的时候，就有了雾里看花的朦胧之美。
记忆里，父亲温柔的抚慰犹在耳畔，话不多的母亲，两只大手牵着小手，温暖又遥远。
美好的记忆持续了没几秒，温馨的画面倏地一闪，映入眼帘一片血泊，血泊之中躺着一个男人，精致的脸黏上猩红，腰上被插上了一把刀。
他的手执着的伸向冷眼看着的女人，露出痛苦的神色，想要抓住些什么，挣扎了几下，但最终只能无力的垂下，手重重地往下一摔。
林炘看见另一个五岁的小女孩就蜷缩在墙角里，掉在地上的手机还录着视频，没人注意到她。
细密的汗珠布满她的额头，汗水黏湿了她的发丝，几根发丝凌乱地戳在脸上，在男人手落在地上的那一刻，瞳孔猛然放大，双手死死地扣着刷着白.粉的墙面，白.粉.末融进了指甲血里，双眼充满了不可置信和惊恐。
她那白皙的双手紧紧地捂住自己的嘴巴，试图不让自己喊出来，一大串一大串的泪珠却不停地往下坠，热热的，好像又有些冰凉。
那些曾经的关怀，曾经的陪伴，曾经的回忆，都在顷刻间烟消云散，不复存在。
不管曾经爱得有多深，一转身，一道别，也抵不过现实带给人的致命一击。
幻想总是美好的，现实却是残酷的。
在她觉得自己是个被宠的小公主时，以为自己被泡在蜜罐里时，认为相濡以沫的日子会细水流长下去时，那父亲的痛苦，母亲的冷眼，就是让她一朝跌入深渊最好的契机。
原来，
所谓的情投意合，幸福美满，只不过是她臆想出来的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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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炘低头望着脚尖出着神，不远处站着个穿花衬衫的男人，却无意间注意到她。
女孩皮肤白若凝脂，如粉雕玉琢般，长发披肩，卷而不乱，五官漂亮却毫无攻击性。
雪纺水袖上衣，黑色九分裤，露出小半截腿，活脱脱的美人胚子。
她似乎在想一些不太好的事，眼尾渲开浅浅红晕，直到一声惊悚的猫叫声她才清醒过来。
下意识抬起手腕，看黑色表盘里的指针不停走动，接近八点了。
太晚了。
从这里徒步回到公寓需要些时间，公交车车上的汗臭味、人挤人来的热流她也不喜欢，能避则避。
回到家后还要洗澡洗头，磨磨蹭蹭零零散散下来也要将近一个小时。
而且她刚回来纷城，毕竟还有些不适应，落地灯必须彻夜亮着，辗转反侧才能勉强有睡意。
思及此，她深深觉得这个时间点对她来说实在是太晚了，她可不想明天顶着个黑眼圈去纷城一中给人看笑话。
四处张望着，然后从帆布袋里翻出黑色口罩戴着，拐进一条幽深的巷子里。
巷子里不算太黑，有几盏昏暗的路灯，还算明亮。
这是一条通往她家最近的小路，白天她走来时很快就到了。
但林炘拐进这条小巷的同时，殊不知给了花衬衫男一个机会。
他目光微低，在她两条纤细的长腿上打转，唇角微勾，赤裸裸地始终没移开，跟着林炘走进了小巷里。
林炘在想着事情走的同时，警惕性也没降低，她发现从她拐进巷子时就有人跟着自己。
地上隐隐绰绰的影子里，林炘后面有一道影子离着不近不远的距离，锃亮的皮鞋特意放轻了脚步。
林炘一开始以为还只是一个和她顺路的，没太放在心上。可谁知，男人仍然一直跟在身后，她拐弯，他也拐弯，就跟她同步似的。
林炘渐渐觉得这不是巧合，察觉到男人肮脏的念头，倏地捏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有一瞬的紧张和不知所措。
而后又故作镇定地装作如无其事地前行，假装不知道自己被猎人盯着猎物，实则眼睛一直盯着地上那道影子，不动声色地关注着他的行动，祈祷能快点走出这条巷子。
巷子很深很长，本来她白天来的时候还没觉得走的有多久，这会儿却觉得光线越来越昏暗，像一条没有尽头的路。
林炘突然有些后悔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间点拐进来，让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身后醉醺醺的酒气越来越重，离林炘的距离越来越近，她心口猛地向下坠去。
林炘开始慌了，情急之下回头看了一眼，直对上男人直勾勾的目光，意味自然昭然若揭。
愣了一下的时间，男人就提步而来，粗粝的手拽住林炘雪色的手腕。
几乎是被握住手的那一瞬，林炘就下意识用力挣开桎梏，快速向前跑去。
她感觉新鲜的空气都不够她用的了，像是被人狠狠揪住心脏一样呼吸不了。
男人被推开的时候惊讶着，他没想到看着就娇弱的姑娘能有这么大的力气，这个念头浮上来不过一两秒，他就反应过来，随即踩着皮鞋噔噔噔地追上去。
成年人和林炘的力量自然悬殊，她觉得自己已经跑得很快的时，花衬衫男就已经离她不远，林炘失声尖叫，惊恐地回头看，没注意到前方有人，猛地撞了上去。
她踉跄地往后退了一步，支着口罩的线条被撞得落了下来，口罩如黄叶飘落般掉在地上。
林炘下意识抬起头，就看到一个似乎十七八岁的少年双手插兜，一身随意的修身白T恤，松垮着腰线，皮肤冷白。
头顶路灯昏黄的光线倾倒下来，逆了一个世界的光，他的脖颈似乎还绕着一根细细的红绳。
林炘来不及想更多，焦灼地躲在少年宽阔的身躯后面，把本身就苗条瘦弱的她，挡了一个严严实实。
季浔隐见此，了然于心。掀起眼，漆黑深远的目光落到跟在林炘后面的那个花衬衫男身上。
花衬衫男本来想追上林炘做点什么，忽而间看到巷子里冒出来一个男生，直接扰乱他的计划。
男生的虽然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眉宇之间都透着温温和和的气质，优越的轮廓线条，看起来给人一种温文尔雅的感觉，但他总觉得隐在这双眼眸后面的是惊涛骇浪，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气质气场太强，一眼就给人不好招惹的感觉。
俩人对视了眼，男人抿了抿唇，而后只好不甘心地往回走。
林炘注意到花衬衫男离开，知道危险被解除了，松了口气，纤细小手拍了拍胸脯顺了一口气。
攥着季浔隐衣袖的手才像被烫到了一样弹开，脸蛋染上红晕，蔓延在耳根子。
他似乎不在意，插在休闲裤里的手抬起来理了理T恤下摆，犹豫着开口：
“还好吧？吓到你了吗？”
“没...没事，那个...？”林炘磕磕巴巴地说着，神情渐渐染上窘迫。
季浔隐明白她的意思，哂笑了声开口：“我叫季浔隐，前几天刚在医院见过，这么快就忘了？”
“我记性又没那么差。”
说着觉得自己的语气不对，不该这么对着救过她两次的“救命恩人”这么理直气壮的，遂清了清嗓音：“季浔隐，谢谢你。”林炘的声音郑重而严肃。
话音刚落，前头巷子深处依稀传来几声人的惨叫，在夜里格外清晰。
林炘：？？？
林炘像个炸毛的兔子一样又被吓了一跳，后退了几步，询问的目光投在季浔隐身上。
他刚刚就在这出现，应该是从前面走过来的。
季浔隐不动声色地注视着她惊愕的表情，几秒后开口：“前面...”话锋一转，“啊，前面正在扫黑除恶？”
用的是疑问句，语气却是肯定的，带了一丝说不清的嘲弄。
“......扫黑除恶？”
认真的吗？
？？？
林炘又不傻，也不会被季浔隐糊弄过去，长期处在黑暗中的她对打斗的声音熟悉得多了，稍微一想也知道，前面的人在打架，似乎还惹到了季浔隐的不快。
林炘默了默：“啊...这，那要不，我帮你们报个警？”说着还真有一股要打电话的势头，低头在帆布包里翻找着。
季浔隐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埋着头动作笨拙地翻找着，突然觉得好笑，真是可爱极了。
掩着嘴，努力憋着笑，眉眼眉梢都带上了一点雀跃。
他不笑出声来，有人就替他笑出声来了。
林炘慢慢停下翻包的动作，望着后面和季浔隐差不多高的四五个男生说说笑笑向他走过来，咽了咽口水。
洛野转了转手腕，慵懒随意地揽了揽季浔隐的肩膀，附耳说：“解决了。”
季浔隐点了点头，唇边依旧挂着温文尔雅的笑意。
......怎么有一种被□□绑架了的感觉呢？
林炘是这么想的，也就这么说出来了。
这句话说出来以后，林炘能感觉到气氛以光速每秒30万千米的速度冷了下来。
大型社会性死亡现场.jpg
:)
跟在季浔隐身后的男生都在一瞬间沉默了，心思各怀鬼胎，他们不知道季浔隐和眼前面生的女孩是什么关系，看起来关系不一般，也不好对面前看着挺一柔弱的姑娘直接怼回去。
林炘此刻脸颊发烫，耳根红得滴血，发觉自己说错了话，尴尬得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
就在林炘打算溜走时，云净张扬明媚的笑声止不住地漾起来：“噗小美人儿，你还怪可爱的。”
洛野的身后冒出了个脑袋，冥亮一字肩领挟着水磨超短牛仔裤，一双大长腿笔直纤细，五官明媚攻击性强，张扬又不失干净。
云净哒哒哒地跑过来热情地想拥抱林炘。
还没碰到林炘的直角肩，几乎是下意识的躲避，林炘便后撤了几步，一幅防备极强的样子，稍稍蹙起了双眉，潋滟红唇轻抿。
云净愣了愣，随即打起了圆场，挥了挥手不在意：“原来你不喜欢拥抱啊。”
“抱歉，下意识反应。”林炘淡然一笑，摸了摸脖颈，有些不自然。
“没事没事，这么晚了你怎么一个人在这啊？小姑娘大晚上的一个人走这伸手不见五指的巷子多危险呐。”云净摇头晃脑迫切询问。
“嗯，其实我觉得我能保护好自己。”林炘没回答前面一句话，未施粉黛的脸上表情没什么变化，好像在说着“今天天气很好”类似唠嗑日常的话语。
“这...”云净寻思着，其实自己和林炘也没差多少吧？看起来林炘比自己还小，娇滴滴的小仙女说可以自己保护自己？
这下云净对只见过几面林炘的好感度直线上升，热情地想进一步认识她。
还没说出口，林炘似乎没再理云净，歪了歪头，对上了季浔隐审视的目光，点了点头：“今天谢谢你了，我要先回家了。”
“嗯。”季浔隐喉结上下滚动，还想说些什么，最终没说出口，只是目视着林炘远去。
等云净走远时，处于青春期的男生们便开始躁动起来。
“诶诶，浔哥你认识刚刚那个小姐姐吗？”
“长得挺不错啊，你们上吗？”
“你们不上我可上了啊，这可是我脱单的大好时机啊。”
······
“你们没看人家和浔哥认识吗，你们跟浔哥抢人呐。”洛野拍了拍其中一个男生的肩膀，暗示意味极强。
此话一出，大家瞬间就明白了，都赶快直言刚刚是随便说说的。
一节节橘黄路灯向前延伸着，晚风轻拂，季浔隐弯腰捡起地上掉落的黑色口罩，视线落在快走出巷口的女孩纤细背影上。
垂下眼睑，思绪翻涌，低醇清润的声音：
“当然认识。”
在很久之前。
作者有话说
第3章 [修]黑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