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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在下大昭 北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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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落了场大雪,雪落成白,入土即释。
桦街上,净是些烟火客,落进这世俗之中的,不过是几点清雪,丝丝寒气中暗夹着几缕幽香。摊子该收的也收了,有几堆人聚在这肆香楼。
如有心赏雪,何不入?
肆内。“小二,楼上二厢房客人添两盏花心酒!”“好嘞!”
楼下六七张方桌,摆满常色家肴,香气弥漫开。一小壶盛着沁人的花酒,酿物,自世间桃花林深处而采,碾碎成花泥,酌入玉壶,埋在海棠树下。置是十年余久,有花香酒香萦绕小院,迎南风,醉了一路的痴人。肆香楼也因此得名。
“君上,此去奕国,必有一番凶险,您……”
“不急,我们作为昭国密使访奕,不会引起多少注意。奕国乃六国之主,堂堂奕皇必应拿出他国主风范,若怠慢了,传出去也怕会影响声名。他没那么蠢。”斗篷下传出一阵润玉般清磁的声音。那黑衣人轻抬手,端杯抿了一口花酒,“等探完奕皇,你随我去一趟璇宫。”“君上,您终于……”身旁的黑衣人微微抬头,宽大的斗篷下藏着一双略显担忧的眼睛。
“十年了,”他放下酒杯,掷地有声,“该还了。”
肆香楼外,漫天飞雪,飘着,渐渐堆满整条桦街。
正寿宫。
“启禀皇上,有大昭国密使求见。”
威威朝上,俨然坐着的——奕皇。他身下的龙椅是黑檀木所制,微微泛着铁色,油亮得发黑,精细的镂空花纹,和那扶手上刻着的龙的图案,不禁意间渗透出一股尊贵的气息。明黄的龙袍沿椅脚铺开,整齐而又庄重。
“请他进来吧。”
“有请——大昭国密使——北灭进谏!”
朝外,鼓声擂起。
一名男子与他身后的随从走进朝内。
亦是肆香楼那位。
一袭黑衣裹遍全身,清色的黑袍更显得他身形颀长。宽大的斗篷遮住了他的脸,径直走入,似带来一阵寒风,不仅周遭都冷冽下来。
“在下大昭北灭,参见奕皇。”
“免礼,快请起。”
男子缓缓摘下斗篷。
不料,竟是惊世之颜。
抬头,白皙的皮肤五官分明,有棱有角,狭长的凤眸,高挺的鼻梁,不浓不淡的剑眉斜挑出,薄唇紧抿。
那双眸,藏了深潭般,望不见底。如一摊死水,不泛任何波澜,不沾半尘世俗,透着恹气,散着摄人的寒光。
“还请北君坐。”
一棵百年老海棠树开花了。素蕊粉瓣,自枝头落下,沾着一尖细雪凝入土里。
正值腊月,天寒地冻,冷宫前的那条石板路上了霜。
“嬷嬷,冬天海棠竟然开花了!”
一女子倚门望着。她身着素色萝衫,浅白布衣罩着她娇嫩、弱小的身躯,似于这天地融为一体。皮肤略显苍白,鼻尖一点因寒而生的红,显得十分俏皮可爱。花瓣落下,沾上她的青丝。发梢随风微起,扑上面颊,依旧遮不住那般的动人。
“覃怜,快回屋里去,别着凉了!”
不远处,一个面显沧桑的老妇匆忙放下手里的活儿,快步走来。
覃怜仍一动不动。顺着她欣喜的目光望上去。
满树皆繁华。
“唉,”老妇叹了口气,“这棵老海棠竟又开花了。”
十六年了,芸妃早已不在了。还是这海棠……是在眷恋小主子吗?
“嬷嬷,外面的世界到底是什么样的?”覃怜收回目光,看着她。
这个问题,她问过很多遍。
“外面的人都很坏,都是不辨是非,颠倒黑白的,只有嬷嬷才最疼你。”老妇人说罢,对上她疑惑的双眸,心里不禁微微一颤。
是啊,这么多年了……又能瞒她几时?
“父皇为何不来见我?”覃怜小声地说了句,“怜儿就那么讨厌吗?……怜儿母妃也没了……”
再不告诉她,她该恨我了……
“娘娘当初就是被奕皇打入冷宫的……”嬷嬷抿了抿嘴。
覃怜抬头看了一眼嬷嬷,眸底轻轻荡着波澜。
她猜到了。她早就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