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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Act.7 什么叫做约定? ...

  •   “你不能指望每座城市都万籁俱寂。但找个安静地方,带上张老旧照片,我在那儿等你,这就叫做约定。”
      -
      人们从没打算踩进自己的影子。因为那里只是一片荒芜之地,就像眼睛里从来填不满漂亮的银鱼,没人想从影子里跃进另一头,就那么跨越——去确认那空荡又孤独的自己。

      她依旧背着身后的大提琴盒,就像刚来这座城市的时候一样。但只有个漫长且虚无的影,身边还有另一个,脊背上是个网球袋的型。
      越前久留总是在想现在跟七年前有什么区别,依旧是条不知尽头的长街,整晚流浪的夜。只是以往的女孩和少年成长成了少女和男人,但梦想索然,看见世界那巨大梦想的开端,也陷进社会的灰暗。
      他们不停地迈步,从来没停。就像背后有只除了他们之外谁也看不到的黑暗空洞,自由的飞鸟们被席卷,翅膀就颓唐垂矣,不再啼鸣的动了。
      她突然庆幸,好在他们依旧在走,从来没停。

      越前龙雅依旧在盏昏暗的街灯底下等她,挑着眉,笑得若有若无,耷拉着脊背,像只将将停落在石头上的鸟,那双眼睛紧盯着你,像是缓慢地、毫不在意地告诉你:我知道你想做什么,但我降落,就是将要看你怎么做。
      这次从深夜便利店钻出来的越前久留没抛给他橘子,但依旧食指蜷曲,冲他勾了勾,“转过去?”

      他笑的大声,在寂静的夜晚震得人心尖颤抖,但她只是耸耸肩。越前龙雅从前喜欢大笑,偶尔笑得很难停下来,像是在肆无忌惮的开心,为什么而真心高兴,那时候的越前久留听见笑声,总觉得这才是越前龙雅,这才是他,毫无顾虑,任凭真正的自己爆裂开,涌动开,让所有人都侧目,露出个像是看疯子似的眼神。
      但那才是越前龙雅,没被拘束,世界里只有他,仅有他,从来没任何人事物的插足地。但久而久之,他的唇角弧度压低了不少,总是露出个似笑非笑的表情,嘴角一勾,收敛,适度。三分半的真实,但那也是越前龙雅,尽管他从没打算隐藏什么。

      也许是累了,也许是没什么开心事,也许是多了个名叫越前久留的存在。可越前久留从不想改变他,以前不想,现在不想,以后也不想。
      于是她也咧开嘴,露出个笑容,漂亮,适度,真心。她抛过去个东西,越前龙雅就接住,手掌摊开,依旧是一圈环。但柔和,柔软,变得不再明晃晃的刺眼,一圈暗色的皮质窄环。
      越前龙雅问她:“这次不帮我戴上了?”
      “不了。”
      “理由?”
      “没给你刻R。”她答得轻松。
      “遗憾。”他也耸了耸肩,眼神只扫了眼那圈环的内里。极为隐蔽的字母藏在里面,K。Kuuru,久留。
      他依旧唇角一提一扯,笑得真真假假,不明不白,只是利索地自己把那圈项环戴上,没管自己戴起来到底怎么样,只是视线落在越前久留身上,扫过她的眉和眼,肩膀垂落的发梢,长久地停在她脖颈多出的那圈银环上,曾经属于他的,明晃晃的刺眼。

      “比赛怎么样?”越前久留突然出声,没管他那个眼神,只是突然提起她翘掉的那场越前龙雅的公开赛。语气直白简洁,她问起比分。
      “6:4”越前龙雅把眼神收回去,只报了个分数。
      “输了?”她没追问,只砸了轻飘飘的两个字。像是在说天气真好,像是在说好久不见,但里面包含了太多,最后却只变成两字。
      “输了。”他也答着,像是应和着天气的确不错,道别的人们总会再会,他骄傲的一塌糊涂,但可惜,目前没在那些一场接一场的比赛上。

      越前龙雅没再说话,他想起那通电话。
      “我想离开你,越前龙雅。”
      “为什么?”
      “你不是要自由吗。”

      自由人的身边从不需要另一个,他怎么会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她总说越前龙雅是个自由自在的浪子,但越前龙雅觉得她也一样,是个自由人,从不停下脚步,如果你没追寻着她的背影,她就消散了,无影无踪,再不会跟你有任何瓜葛。

      越前久留为什么离开?
      因为他要打场假球,输得一塌糊涂,离梦想远了千万里开外。他要闭上眼睛,勾起唇角,对所有人说着我是越前龙雅,然后陨落,然后消匿,然后变成个影子。
      变成个影子。
      尽管他从没忘记梦想。

      越前久留也得演场假赛,在洛杉矶三月音乐赛华丽出场,听着所有的轰烈掌声,但她要坠落,从声音里,音乐里,从睁开的眼中——坠落。人们总说,闭着眼睛演奏的叫做音乐家,睁开眼睛燃烧的叫做艺术家,可随便在音乐里稀稀拉拉的欺骗自己,欺骗眼睛的,叫做街头流浪家。
      所以她逃了。逃的远远的,没再回头,来到东京。

      她很庆幸,越前龙雅也来了。
      也许他准备跟着她一句逃离,逃离陨落,逃离金钱陷阱,逃离每个人的眼睛,成为自己的影子。做他自己。能够说出:越前龙雅,你只是你。

      他突然又被越前久留抛过来个包,于是又接住,沉甸甸的,他猛然打开拉链。
      里面摆着两把最新款的BRIDGESTONE网球拍,47磅。
      越前龙雅抬头,越前久留在夜晚的长街里站的直挺,背着提琴盒的脊背没被压下去一毫半存,她眼睛里灌着点新的东西,越前龙雅没法说那是什么。但她带着笑容直直地看他。

      逃走吧,越前龙雅。
      重头开始吧,越前龙雅。
      做你自己吧,越前龙雅。

      寄托吗?他没笑出声,没再能勾起唇角,也没再能把目光移开。
      “给你那灰头发的收养人买的?”好在他还记得开个玩笑,就像是被抓住原形的人总害怕被看穿,开始掩盖,回避,换个话题。
      “不。”越前久留没让他喘息任何一口气,回答的肯定,“是给你的。”
      “我有奖金。”
      “我知道。”
      “所以你不需要——”越前龙雅的话没能说完。因为他听见面前的妹妹一字一顿。
      “为了我们能一起生活,越前龙雅。”她说,“这就叫做约定。”

      -
      “这衣服不适合你。”他嗤了一声,丢过去一件运动外衣。少女也接住,习惯性地往身上套。
      凤长太郎在这串互动里没发出任何一点声响,就像个旁观者,或者局外人。这位大男孩现在显得局促不安,但依旧站在原地。

      他只是安静的看着,夜晚里那对兄妹的背影。凤长太郎甚至没怀疑越前龙雅到底真的是不是她的哥哥。
      那时候他觉得,越前龙雅和越前久留总是太相像,比方说他们两个人的眼神落点从不在任何人或者是任何一处。总是飘忽的,扫过去一眼,也就只是扫过去罢了。
      留不下的人总有种通性,他们浪漫又不自知,自由的让人羡慕,但却没法像他们一样。能有多少人明白孤独,跟孤独自处?人们总是想留下点什么痕迹,总是想追求某种真实,某种实感,而他们只会不停的下坠,起飞,留下个离情的眼,说一句:“我总要离开。”

      就像凤长太郎捡回来的第一只流浪狗。它有双湿漉的眼睛,但坚强,总是很安静。他总是握着十字架祈祷,希望它能痊愈,它能活泼,它能快乐,尽管凤长太郎并不是基督徒。三天之后,它消失的无影无踪,就好像一场跟人难得碰撞出的奇迹,然后奇迹的外壳剥落,露出真实。
      这世界哪里都有真实,人人都有真实。
      凤长太郎害怕真实吗?他害怕吗。他轻声问着自己,他害怕吗?

      不,也许只是不想遗憾,不想接受正常落寞的收尾。毕竟一个涉世未深的少年人,在肆意挥洒汗水的青春中,遗憾就奔跑,奔跑时努力,努力追逐成功。凤长太郎只是这么简单,简单,再简单不过。

      那晚的凤长太郎难得移开了眼神,没再看他们的背影,而是看了看天空。有几颗星星,漂亮,明亮,璀璨,让人平静。
      安静,就像个约定。

      后来他笑着跟越前久留告别,希望她一切都好,说着“能跟家人团聚就太好了。”然后在房间的窗前捏着十字架,祈祷她能快乐,她能幸福,她能停驻。

      第二天的凤长太郎在客厅桌上看见个漂亮信封,落款用娟秀的字写着:越前久留。他终于知道那两个流浪人的姓氏,然后拆开信封,里面有沓足够越前久留这么久在凤家的生活费,还有张纸条,轻飘飘。
      上面没写着日本人惯用的礼貌和客套话,没有洋洋洒洒几百字的感谢。
      只有两行。

      “我曾经在这里停留过,所以不要露出那种眼神。
      谢谢你,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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