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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7、原皮大哥-6 ...

  •   “他是人,不是神,连神都会有不令你满意的地方,何况是他?”

      刺客赶往伦敦塔的路上,旧装轻声劝他,活脱脱另一个大哥。

      马车上除了他还有猎犬、蓝鲨、白鹰、寄生和柴郡,暗鲨被蓝鲨拉了上来,而蒸汽则被塞给侦探,留在家里照看蜂鸟。一行八个人,每个人都知道几乎是有去无回,但每个人都想多抢回一个人来。

      固执、不怕死又坚强的廓尔喀人,这是他们作为佣兵团的第一次行动。

      伦敦塔里喧闹又安静,楼上是贵族歌舞升平,地下是犯人绝望嚎啕。越过高墙的是白鹰和柴郡,他们身形轻盈灵巧,能够吸引注意力再安然脱身;刺客带着剩下的五个人悄悄潜入水道——或许他们有值得感谢上苍一时半刻慈悲的时候,因为大多考虑那些身形宽阔的人的进出,水道口的栅栏修得不算窄,廓尔喀人又瘦小,除了寄生需要摘帽子,其他人都能顺顺利利地挤进去。

      塔里的道路柔软平整,这样贵妇人们的软底鞋才不至于被石头扎破;而犯人走的路永远都是最泥泞最崎岖的,这也是对他们罪行的羞辱。到塔里送信的报童拼拼凑凑出了地图,虽然多少有些缺漏,但总体还对的上。半路刺客吩咐蓝鲨和暗鲨留在主楼入口外放哨,他带着寄生、猎犬和旧装潜入。

      地下室的入口只有一个,出口也只有一个。好在廓尔喀人擅长在寂静中行走,引诱离开或者打晕来得比杀人快得多,几次都是有惊无险。旧装看到拿钥匙的守卫喝得酩酊大醉,伏低身子悄悄接近,背后对刺客打手势,要他快些去找弹簧被关押的那一间。

      旧装一向谨慎小心,刺客也就没再多说什么。

      地下室前边的牢房里还算干净,关着的人大多也是衣着整齐,要么双眼放空凝视铁索,要么抱着书本或圣经念念有词。越往后,地砖从青石变成了黄土,偶尔牢笼里也有疯疯癫癫流浪汉似的人物和猛兽。

      没有。还是没有。

      他们走出去近五十米,然后走廊拐了个弯。这次两侧都是墙壁,而尽头的囚房里弹簧背对着他们坐着。

      “弹簧!”

      刺客心急旧装迟迟未归,却发现弹簧的牢门被手腕粗的麻绳拴住,并没有锁。这会儿弹簧也看到了他们,可他嘴巴被塞住,手脚也被捆紧,不仅动弹不得,连话都说不出。刺客削断麻绳,冲上前把绳索布条一一解开,由不得弹簧反应径直把他背到了后背上。

      “哥哥……”

      “我们回家。”

      刺客扛起他就跑,雇佣兵的爆发力在这一刻到了极限,眼见着就要冲出牢房门口进入台阶,旧装还没有出现,弹簧的声音也被颠得断断续续。

      “哥哥……这……这里有问题。”

      “没关系,我们先……”

      抵达大厅的一刹那,头顶重物从天而降,寄生眼疾手快拉了刺客一把才不至于让他被砸成肉饼。

      那是旧装。

      周遭整齐的脚步声如雷声逼近,这次没有人再来得及捂住弹簧的眼睛。城堡护卫本有数百人,但是或许是被外边扰袭的四个雇佣兵分散了精力,出现的不过五六十人。为首的是一个不过十几岁的女孩,旁边站着那个只在游行上出现过的王子,年纪已经不小,腆着肚腩有些谢顶。

      “我的岳丈,的确是料事如神。”

      “他要你不要杀他们……”女孩声如蚊蚋,似乎是被吓着了“父亲说了,他留着他们有用处。”

      王子不无讥讽:“呵,他是你父亲?你这女人当真越来越没有脑子。外边塔楼上那两个畜生杀了我多少人?不是你父亲留着他们有用处,是我留着你父亲还有用处。”

      语罢王子一摆手。

      “杀。”

      就在此刻。

      蜂鸟因为痢疾高烧不退。蒸汽换了无数次毛巾,干着急却没有办法。侦探出去请医生,但这样晚的时候,没有人想来给一群廓尔喀人治病。他回来的时候蒸汽失手打碎了一个杯子,紧接着门铃响起。

      走出伯爵庄园的萨贝达变回佣兵团大哥,手臂上密密匝匝缠满了绷带,脖颈和肩膀连接处刺青的地方还泛着血。伯爵在马车里生了暖炉,但马车下没再放台阶。他一撑马车边缘想要跳上去,却突然失了力气,几乎一头栽下去。这时候他才想起,打昨天中午起他就没再吃过东西,或许腿软脚软也是理所应当。

      主楼大厅三把□□出鞘,弹簧在被放下的时候从旧装身边捡起了第四把。

      ————————

      伯爵抵达的时候,去接佣兵团里其他人的老管家也刚刚抵达。伦敦塔为贵族打开,白鹰和柴郡鬼魅似的一前一后落在马车顶上,与黑夜融为一体。

      主楼距离大门只有百米,但离犯人进出的水道却要走十数分钟。兵戈声随着厅门洞开的声音稍歇,伯爵看着满地鲜血,只是笑了一声。

      王子妃颤颤巍巍。

      “父亲。”

      伯爵对她冷漠点点头,转而面向王子盯着他,而那个与他年纪相仿的女婿则是嘿嘿一笑。他这么多人手,竟然让几个廓尔喀杂种称了这么久,说出来也是一桩笑话。

      王子的尊严靠着傲慢支撑,一步一踱地走到他面前。

      “父亲。”

      “孩子,这是怎么回事?”

      这么听来,仿佛王子是他的骨肉。

      “一桩误会。”

      “我的女儿年纪还小,希望王子能关照她。”

      “我的错。这些猎物是您的了。”

      冠冕堂皇。一切都冠冕堂皇。

      旧装躺在大理石地板上,血几乎已经流干了,胸口的洞还透着烧焦的痕迹;蓝鲨伤得太重,细菌感染让他的手臂肿起来;寄生瘫倒在地上站不起来,猎犬额头上的血流到眼睛里,蒸汽抱着弹簧泣不成声,就算是从外边回来的柴郡猫和白鹰也活像是血里拖出来的。

      刺客跪在旧装身边,垂着头,握着他的手。抬头的时候他看见了的大哥的脸,还有脖子上透出的一丝刺青。

      刺客骤然站起来,却因为忘记拉着旧装的手,又摔了回去。

      大哥轻轻拍了拍他的头,温柔一如往常。

      “对不起,”他的声音颤抖,几乎要呕出一口血来,“对不起。”

      大哥抱起旧装,然后猎犬强撑着来扶起刺客。只有那个亦步亦趋的伯爵,看着这一群弱小又顽强的生命若有所思。

      尸体会被连夜搬走,明天贵族高塔里的血迹就会被清洗,然后熏香,再过一天就会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这时候老管家接过了可怜孩子的尸体,大哥终于得空看见刺客的脸。

      “回家吧,刺客。”

      ——————尾声——————

      好在伯爵还算有良心,多备了几架马车,让一大家子人不至于挤成沙丁鱼罐头。伯爵的马车自然要豪华些,也有茶叶。一杯茶水稳稳当当放在小桌子上,萨贝达抬了抬眼,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该揍他一拳。

      “刺客被毁了,但正因此你才能把兵团交给他。关在狩猎场里的猎物只能拼命奔逃,监管者眼睛下的求生从理所应当变得残忍,就是这样明目张胆的差距。”

      “你看,亲爱的。世间就是这么无情。”

      萨贝达抬眼望去,伯爵的视线所及是属于他的黑暗。

      “要他们好好活下去。”萨贝达念道。

      于是他甘心用黑暗换取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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