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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宣黎青徽回京的圣旨在一个月后来到边城。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黎青徽正挥舞长鞭将最后一窝土匪绑起来踹进囚车里。她伸了个懒腰,长舒一口气,没个正型地搭在陶苑肩膀上。

      “被师父强压着休养了一个月,本将军骨头都锈了。”

      陶苑垂头丧气地瘪了瘪嘴,小声用女音嘀咕着:“这都要回京了,将军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担心啊?我都快急死了!”

      “急什么?”黎青徽用鞭子柄戳了她一下,示意她换回男音。“回去当个富贵闲人不好吗。”

      “那可是京都啊!”陶苑委委屈屈地换回男音,她的伪音练得不好,听起来像是个公鸭嗓,因此她机器嫌弃这个声音,但凡只有她与黎青徽二人时,她都会偷偷换回本音。

      “那个刘远斌在这里就处处针对咱们,等去了京都岂不是要变本加厉?”

      “等去了京都,他才没可戏唱。”黎青徽轻哼一声,露出点笑模样,“谁叫我‘伤重难愈’呢。”

      伤重难愈?陶苑瞪大眼睛,一脸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刚刚才一脚把两个彪形大汉踹趴下的自家将军。

      “反正你就这么说就对了。”黎青徽摸了摸鼻子,轻咳一声,“今天这一窝山匪是李帅命你们清剿的,跟我没有一点关系啊,记住了啊!”

      话音刚落,黎青徽就一溜烟儿跑了。她轻功极好,三五息之间就没了踪影。

      圣旨到达的第三天,黎青徽启程了。临行前李南平握着她的手嘱咐许多,素来儒雅冷静的中年人如今倒真像个放不下心、絮絮叨叨的老父亲了。

      “京都之中风云诡谲,瞬息万变,你必得谨慎行事。”李南平长叹一句,又道,“但也不能太过委屈自己,你为国征战这些年,战功无数,只要不犯下极大的过错,陛下也绝不会亏待你的。”

      女扮男装立了这么多功算不算极大的过错……黎青徽眨巴眨巴眼睛,笑着点头卖乖:“老师放心吧,我这么乖,从来不惹祸的。”

      李南平一听这话,轻飘飘瞥了他一眼,只问:“那元帅可知道,昨日我还在营前巡视,怎么就突然下令剿匪了?”

      “当然是因为老师为人正直,见不得周边百姓受那些土匪劫掠。”黎青徽一脸正直,“学生敬佩,必定以老师为榜样,砥砺前行。”

      “……”李南平长呼一口气,在心里告诉自己这孩子伤刚好不能打他,好一会儿才道,“总之,你记着我的话,不要出风头,也不许委屈自己。”

      黎青徽看着李南平认真的模样,不由得笑起来,笑得边打嗝边点头。

      当年她因为老师之死,对北国深恶痛绝,一心要覆灭北国,但一般的君主不会同意她在新朝初立之时就大举伐北,而李南平一生忠义,更要求黎青徽要忠君效国。为此,黎青徽特意选择了易于操控又无权无势的闻卿为主君。既不违背老师的教导,也能完成自己的夙愿。

      当然,最后把自己玩死了,这是后话。

      不过这辈子,老师还健在,她还凑什么热闹呢?至于闻卿,她上辈子确实利用了人家,也算一报还一报,这辈子就不必有什么瓜葛了。

      “老师放心吧。”黎青徽说。她可是早就打定主意了,既然她勾心斗角怎么都玩不过京都里的人精们,那她不掺和这些费脑子的事儿就行了。“我知道自己脑子不中用,肯定不去凑那个热闹。”

      “休要说这种胡话!”李南平脸色一肃,声音严厉了些,“你是千百年难遇的将帅之才,智计谋略绝不在任何人之下,只是还欠些磨练罢了。”

      “青徽,你要记住,人决不可看轻自己。”

      黎青徽感动不已,自觉得到了老师万分关心疼爱,心下满是暖意。毕竟,她亲爹都没这么会安慰过她。

      眼见着天色渐晚,黎青徽带着陶苑和数百亲兵上了路。李南平站在城墙上看着车队,一直到再也看不见为止,他一动也没动。

      边城离京都不远,不过月余黎青徽便到了。皇帝为让她安心养伤,特意在宫墙根儿上赐了她一座新建的四进大宅,那宅子的仪制全是比照着侯府来的,而宫里头送过来的赏赐比侯爵年例还多了两成。

      至于什么述职更是不必着急,什么时候伤好了,什么时候再行封赏。

      临胜失利,受伤归京,却得到了皇帝如此的恩宠有加。京都里的人精们个个心里犯嘀咕,这是无上荣宠,还是故意捧杀?一时间,上门试探的、假意讨好的、明朝暗讽的人几乎要踩碎了将军府的门槛。然而不管将军府门口怎么热闹,皇宫里头就是再没一点儿消息传过来。

      黎国战神真是要失宠了?人精们心里头都这么盘算着,于是将军府又瞬间门庭冷落起来。

      而最不耐烦这种人情往来试探谋算的黎青徽,不管是人多人少,统统以“伤重难愈”四个字,把一切议论都堵在了门外边儿。

      此刻,“伤重未愈”到连宫宴都婉拒了的黎将军,正在京都到处找糖人儿。

      “少爷!”陶苑跟在黎青徽身后,再一次纳闷为什么同样是男扮女装,自己只能做矮个儿小厮,她家小姐却跟竹子似得,窜得比一般男子还要高些。“少爷你等等我啊!”

      还等什么!再等糖人儿都被抢没了!黎青徽脚下一使劲儿,赶在最后一个兔子糖人被拿走之前把一锭碎银子塞在摊主手里,“嗖”得咬下了兔子耳朵。

      “哇——”黎青徽嘴里的糖还没咽下去,身后传来一阵惊天裂地的哭声来,她转头一看,一个圆头圆脑的小娃娃正抓着她的裤腿干嚎,半滴眼泪都没有。

      “郡主!郡主!”一个年轻女子慌忙跑过来,连发髻散乱都顾不上,直接跪在了小娃娃面前,“郡主怎么跑了?真是吓死奴婢了。”

      “糖、糖兔兔……哇——!!!”小郡主嘴里蹦出来两个字,圆嘟嘟的手指头指着黎青徽手里被咬掉了一只耳朵的糖兔子,又嚎了起来,这回倒是有金豆子往下掉了。

      那女子瞧见黎青徽,霎时间红了脸,低下头去,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发髻,樱唇被咬得微红,福身道:“奴…奴家方才不曾瞧见公子,失礼了。”

      “无妨,原是我抢了这位小娘子的糖人儿。”既然她们不想自报身份,黎青徽也乐得轻松,她笑笑,转手又给了摊主一锭银子,请他再做一个糖兔子出来。“叫小娘子伤心了,是在下的不是。”

      “原就是先来后到,公子何错之有。”那女子却摇头,声音柔婉清丽,“奴家乐烟,还未谢过公子看顾我家小主人。”

      “举手之劳。”其实黎青徽根本没来得及发现这小娃娃是走丢的,乐烟便已经跑过来了。

      乐烟两颊生晕,还欲再说些什么,陶苑却气喘吁吁地跑了上来,一把拽住黎青徽就往回跑。她还反应过来,两个人便已不见了。

      “小郡主下次可不能在这般乱跑了,奴婢可是要吓死了。”乐烟轻叹口气,自摊主手中接过兔子糖人儿递给小娃娃,柔声嘱咐道。

      小郡主把糖兔子抱在怀里,自己扑进乐烟怀里,叽叽喳喳地笑:“乐烟姐姐,那个哥哥生得好俊,我以后要嫁给他!”

      “郡主还小呢,哪儿就想这档子事儿了。”乐烟被逗笑了,又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是一阵霞飞双颊。

      另一边,黎青徽被陶苑拽回家中,脑子还没装过来弯儿呢,陶苑就一脸焦急地开始扒她衣服,黎青徽吓得糖兔子都不抓了,双手按住陶苑:“你干啥呢?咱俩还没到这关系吧?”

      “太医!太医!”陶苑焦急地又要扒黎青徽衣服。“陛下从宫里派了太医院首许老太医来,叫他给你调理身体,直到你能参加宫宴了才走。人已经在大厅等了半个时辰了,侍女们说你还在睡着,可也不能不醒啊!”

      “哈?”黎青徽一愣,随即三下五除二把外衣脱了,自己“嗖”得一下钻进被窝里去,把自己包成个粽子样。“陛下这么思念我吗?就非得见我一面?”

      皇帝是不是真思念黎青徽,没人知道,但这名震天下的医家之首都被送过来了,黎青徽这宫宴是不得不去了。

      花白胡子浑白头发的许老太医走进来,要给黎青徽行礼,黎青徽心虚得很,连忙让陶苑给人扶起来。

      许老太医先是在大厅等了半个时辰,又被这个力气奇大的小厮给拖到床边,气得连胡子都微微颤抖着,好一会儿才伸出手要给黎青徽把脉,结果半天不见黎青徽把手伸出来,整个人蚕蛹似地缩着。

      “将军这是?”许老太医问。

      “……本将军已觉大好,必能赴宴。太医辛苦了,不如早些回去歇着?”黎青徽说着,把自己裹得更紧了。

      开玩笑,虽然她修习的武功可以混淆男女脉象,但也就是唬一唬寻常的军医郎中。但太医院首许如钟是何等精湛的医术,要是给她的真实身份摸出来了,那可是欺君之罪,这皇恩浩荡的宅子直接就变她的埋骨地了吧?

      “即已来此,怎能不尽医家之职?”许太医这回是真的胡子都吹起来了,气呼呼道,“微臣是奉皇命来此,将军还是不要讳疾忌医的好。”

      “可是本将军……”黎青徽还想挣扎。

      “将军难道是要违背皇命,抗旨不遵?”许太医直接搬出靠山。

      “……”黎青徽闭上眼睛,伸出手腕,开始思考自己等下直接带着陶苑拎着包袱开始逃亡得走那个角门走。

      “……”许如钟沉吟半响,眉头微蹙,黎青徽和陶苑在旁边大气儿都不敢出一个。

      许久,许如钟才问道:“将军分明为男儿身,可这脉象,却似男似女,又非男非女……”

      “这、这是……”黎青徽开始结巴,突然,她紧紧握住许太医的手,眼中饱含热泪,痛心疾首,“这是因为,此番受伤,本将军我……伤到了要处,往后怕是……不能人道了。”

      陶苑呆在原地,目瞪口呆地看着黎青徽,被她瞪了一眼,也恍然大悟,顿时跪下抱住许太医腿就开始嚎:“将军啊——我苦命的将军啊——求求许太医帮帮我们将军吧——”

      停!演过了!他要是来帮我,我还能活吗!黎青徽被这个废物队友气得直翻白眼。

      “总之!”她赶紧把话头扯回来,紧紧拽住许如钟的手,“此事,还请许太医无比为我保密。至于治愈……实不相瞒,本将军在府中这些日子,什么法子都试过了,可是却是……药石无医啊!”

      黎青徽主仆二人轮番上阵哭了大半个时辰,把许如钟直接哭懵了,走出将军府的时候耳朵里还有嗡嗡声。

      “都说女人能哭,这男人触及伤心处,也是死毫不逊色啊……”许太医摸摸自己的耳朵,感叹道,坐上马车往皇宫的方向去,喃喃道,“也不知道陛下满不满意这个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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