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为饵》冷面多加香菜

6、买墨

　　当然，严如玉最终还是先一步跑掉了，否则，施缨的弟兄们说不准真的会生吞了他，骨头都不给他剩。
　　南追远远的就看到了施缨，起初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毕竟自己家大王绝不会拿着扇子这种文人气爆表的玩意。
　　等确认了眼前真的是自己家大王后，众弟兄们直接滑跪，就差抱着施缨的大腿抹鼻涕了。
　　施缨这也才了解，昨夜严如玉送出的信里的内容。
　　施缨：严如玉说要生吃了我？有点后悔放那狗贼走了，怎么办？
　　严如玉：怎么感觉背后一凉？
　　最后，施缨还是让弟兄们收拾了现场，一起回山了。
　　不过，负责收拾现场的几个小喽啰表示，看到轿子里的那件嫁衣时，他们是震惊的。
　　等等，怎么裙摆上还有这么大的口子？
　　嫁衣上怎么还有血？？
　　严如玉那狗贼到底对我们大王做，了，什，么？！

　　钱府。
　　钱谷刚进门，便听下人说薛樊在书房等着了，他连忙屁颠屁颠跑了过去。
　　薛樊：“钱副城主，可有什么发现吗？”
　　钱谷：“没有没有，一切正常。”
　　薛樊心里生疑，问道:“那昨夜严如玉带回家的……”
　　“薛大人放心，我看过了，轿子里的确是个大美人！”
　　“你有查轿子里的那人吗？”薛樊心生不妙，问道。
　　“啊这……”钱谷一犹豫，薛樊便已知道了答案。
　　“咔嚓！”
　　薛樊把一旁的青花瓷茶杯狠狠摔碎在地上，吓得钱谷马上狗啃泥一般跪了下来。
　　“薛大人饶命，薛大人饶命！”
　　“钱副城主好会办事，果然脑子跟着几把走……”薛樊眼底阴寒，冷笑着：“要不是当时丞相大人给了你十五万斤粮，你这头蠢猪也能爬到副城主的位子？”
　　钱谷吓的魂都飞了。
　　“我这就给丞相送信，等贵人来的时候，再带个新的副城主过来。至于你……”
　　薛樊俯身，在钱谷头顶上轻轻落下了几个字。
　　“好好在副城主的位子上享受最后几天吧，钱谷大人。”
　　说罢，任凭钱谷怎么抱着脚求饶，薛樊也只是把他踢开，头也不回的走了。

　　一只鸽子飞进了花冷轩。
　　此时严如玉刚从城门外回来，已值中午，一身汗让他觉得身上又热又黏。
　　“要不，从井里打一桶水冲个凉吧！”他看向四周，老太太房里安安静静，连唯一的侍女小玉儿都不见踪影。
　　严如玉放心的笑了，他赶忙解了衣带，刚把外袍扔树上，后脑勺就被狠狠地敲了一下。
　　“我儿啊，你干啥嘞？”
　　严如玉僵硬地转过身，看到老太太正笑呵呵地拄着龙头杖，站在自己身后。
　　“我儿，夏天用冷水冲凉不好的嘞！”
　　“娘，您听我解释……嗷！！！”
　　一阵杀猪惨叫。
　　片刻——
　　“嘶……疼疼疼。”
　　严如玉趴在自己床榻上，身后小玉儿正用热毛巾给他敷着后背。
　　他后背上除了老太太刚敲的几块儿红肿，竟还有好几大片狰狞的陈年瘢痕。
　　“公子也太任性了，明知道老太太不让你夏天冲凉。”
　　“……哎别动那儿，疼啊嘶！”
　　小玉儿瞥了眼哀嚎的严如玉，眼神里写满两个字，活该。
　　“我去换水，顺便看看老太太有没有别的吩咐，公子您就在这里躺平吧。”
　　说罢，端上盆，头也不回的走了。
　　“唔……”
　　严如玉委屈地把头埋在枕头里，枕头上，竟还有一丝施缨的味道。
　　像是山上野花的气味儿，香香的，淡淡的，沾到衣服上能纠缠你好久……
　　严如玉竟不自觉地笑了出来。
　　他把胳膊摊在枕头边，盯着手掌中的小玩意。手心里，赫然是施缨给他的那块儿玉佩。
　　小家伙抢走我扇子的时候真可爱……严如玉继续想着：若是我这次计划成功，那我便随了他，一起浪迹山林，多好。
　　“咕咕，咕。”
　　一只鸽子落在了严如玉床榻边的窗户上，它的胸脯前有一小点儿胭脂红痕。
　　是给自己送密信的鸽子……
　　严如玉赶忙爬起身，让鸽子跳到自己手指上。果然，鸽子的小细腿上绑着一个布条。
　　他解下布条，放飞了鸽子。
　　只见，布条上用蝇头小字写道：事有变，昨日使者已秘密出发，将军之子同去，计划需提前，勿误伤。
　　严如玉脸色一变。
　　将军之子……是当朝龙威大将军的儿子吗？
　　申屠公不可能无缘无故把将军的儿子带上，是想让他代替钱谷呢……还是代替我呢？
　　想到这里，严如玉立刻下床起身，坐到书桌旁点水研墨，心里有隐隐不安。
　　如果申屠公派来的人昨天就已经出发，那么，这些人很有可能明天就能到……不仅比计划中提前了一整天，而且，还出现了计划之外的人。
　　总之，原来的计划是一定要有变动了。
　　严如玉抿了下笔尖，在纸上快速写着。
　　“小玉儿，帮我去买一块儿墨！”他大声喊道。
　　门马上被推开，女孩儿三步并两步地来到书桌旁，严如玉刚好写完最后一个字。他把信折了三折，递给了小玉儿，道：“老样子。”
　　小玉儿接过信，眼神凝重，点了点头。

　　八荡山。
　　施缨正在玩着扇子。
　　他虽是看不上文人墨客的小玩意，不过，这毕竟是严如玉身上唯一能抢来的东西。
　　他看着扇面，上面只写了一个字：狂。
　　……还挺像严如玉能干出来的事。
　　“大王！”一个小喽啰跑了进来。
　　“嗯？”施缨甩开了扇子，歪头看去。
　　“二当家问，我们要不要重整旗鼓，今夜再杀回去？”
　　施缨挥了挥手，说道：“去跟二当家说，最近一段时间我们都不下山。”
　　“哦……”小喽啰有点失望的样子。
　　“等等……”施缨叫住了他。
　　小喽啰眼睛突然又燃了火光，忙问道：“怎么了大王？”
　　“三日之后，山寨东西南北四路镇守的兄弟全部撤回，不论是谁路过，都不要轻举妄动。”
　　小喽啰眼里的火光彻底被浇灭了。
　　“好的大王……”小喽啰垂头丧气的走了。
　　说好的打架呢？说好斩了狗官后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呢？
　　小喽啰委屈，小喽啰不说。

　　一身青衣，出了花冷轩。
　　小玉儿挎着篮子，向坡下走去。
　　周围是川盈城富裕人家的大宅子，不过，在饥荒的摧残下，也的确冷清了不少。
　　她穿过了几个街口，又转过了几条小巷，终于，停在了一家破败的木屋前。
　　木屋上有个落了灰的牌匾，牌匾上，依稀能看到四个笔走龙蛇的大字：天佑山河。
　　小玉儿敲了敲门，小声说道：“买墨。”
　　片刻，一个邋遢的中年人打开了门。
　　他盯着小玉儿，认出了是严如玉身边的侍女。
　　然后，他转身捧出了一张废旧宣纸，宣纸上，摆着三块墨条。
　　“你要哪条？”
　　他把宣纸放在小玉儿手里，说道：“随便选，都是好墨。”
　　小玉儿仔细看了看，说：“中间这条给我包起来。”
　　“好嘞。”男人从小玉儿手里捧回垫着废旧宣纸的墨条，宣纸下，多了一封严如玉亲笔所书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