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蒙蒙我的光》弓折雪藏

9、9、兄弟

　　走了一会我觉得不对劲，蒙蒙安静得像换了个人似的。我说：“蒙蒙你怎么了？”嘴巴刚一张开，寒风就灌进来，说出来的话被大风扯得四分五裂，一下子被卷进黑暗里。

　　蒙蒙仰头看我，脸上黯黯的没有光。仿佛是明亮的满月被厚厚的乌云遮蔽掉，只剩下一小片苍白淡薄的影子，寂寂地从云层后面透出来。

　　我的心砰的一跳，顿时疼得抽搐不已，好像有人拿刀在上面开了个裂口，血汩汩地流出来，止也止不住。

　　“蒙蒙。”我摸着他有点扎手的小脑袋，张了张嘴，又哑掉了。

　　风里头只有我们两个零乱不齐的脚步，嗒嗒地响。传进耳朵里，像是从遥远的地底升上来的颤音。到了目的地，他把衣服塞进我手里，一步跨上两个台阶，一下子就跑得没了影。

　　我仰着头，朝他家黑乎乎的窗户里头看，他的脸没有像往常那样出现在那里同我二度告别。他今天一句再见也没对我说。

　　我只好慢慢往回走，努力不要表现出依依不舍的样子。他不在我身边，我一个人在大风里走得东倒西歪。

　　蒙蒙生我气了。我挠破了脑袋也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得罪了他。明明吃饭前还是好好的，饭后我在厨房洗碗，这段时间的空档期，我不在他身边，难道发生了什么？我把晚饭之后一系列的活动梳理了一遍，反反复复地想。

　　电光石火中，一幅画面跳进了我的脑海里，洗碗时老二一直坐在蒙蒙旁边。如果有什么人能让我的生活天翻地覆，那就是他了。他捏着我最大的把柄。

　　第二天上午连着四节空间设计，非实践课程，大部分人都听得昏昏欲睡。我坐在教室后排心不在焉地看着黑板，暗中观察老二。他认真地做着笔记，心思全在听课上。如果他真对蒙蒙说了什么，其实是对我们两好，但我还是没法接受，心里头一股无名邪火直往外窜。为什么不能让我安安静静地守着蒙蒙，我已经做了最大的努力了。

　　一下课我就把他叫到僻静处，直截了当地问：“你昨天跟蒙蒙说了什么？”

　　老二默不作声的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好半天他才慢吞吞地说：“你有病吧？我说什么了。”

　　敢做不敢当，你行。我耸耸肩，用满不在乎的口吻说：“你不想讲就算了。”装个球。

　　他一把拽住我的胳膊，两眼对上我的视线，冷声道：“周挺你给我说清楚，你以为我说了什么？”

　　“你什么也没说，行了吧。那蒙蒙怎么不理我！”我跟他杠上了。

　　“那是你们之间的问题，我管不着。”他的手像老虎钳一样卡得我不能动，手臂疼得要命。

　　但他的话更伤人。“我怎么可能告诉一个还在过六一儿童节的小弟弟说有人日夜想着干他的屁股！”

　　一时间我们谁也没说话。他脸上现了后悔的神色，迟疑着想改口。但说出去的话好比泼出去的水，收也收不回来。血一个劲地往我脸上冲，他让我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丑陋的人。然后我照着他的脸狠狠来了一拳。我没法反驳，只能揍他。他说的一点没错，我就这么病态。

　　他想不到我来真格的，挨了一拳头时脸上还茫然得很，往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突然间就跳了起来：“你TM真敢打！”

　　我们两个全没章法地缠斗在一块，拳头玩命似的往对方身上招呼，净逮人体最脆弱的地方下手。我比他矮但比他壮，两个人半斤八两，谁也没占着便宜讨了好处去。最后两个人都停了手，像两只斗得筋疲力尽的雄鹿，凶狠地瞪着对方。

　　老二抹掉下巴上的灰，莫名其妙地笑出声：“你小子真阴。”

　　“你也不赖。”我回敬他。

　　“我真没说过什么。”他蹲地上呼哧呼哧喘气，有点无辜地解释。

　　我张口结舌地看他，这次我信了。他平日里也算说一不二的，没必要接二连三地强调同一句谎话。“抱歉，冤枉你了。”我低头道歉。

　　“我刚也说重了。”他抬头看我，这话我听着特别刺耳。他说的其实是实话，我心里面天天那么想，只是不敢。

　　不分青红皂白地和自己兄弟干了一架，结果纯粹证明我有被害妄想症，我还是不清楚蒙蒙在气什么。老二劝我搬回来住，他认真地说：“不管怎样，十一点半学校关门前你一定得回来，对你对那小孩都好。”

　　“他家里最近有点情况，丢下他不管我不放心。”我垂死挣扎，为我的错误寻找着一戳即破的拙劣借口。

　　老二冷眼看我：“你是他什么人？一口一个哥呀弟的，你真得瑟起来了。我告你你跟他什么也没有。周挺，脑袋放清醒点。”

　　我呆呆地看他，看得他也不由地难受起来。

　　“你好自为之。”他最后也只好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