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喜异闻谈》砂金流渚

99、兰台揭秘

　　金墨看起来约三十出头的样子，个矮，皮肤黝黑，身上穿了一件招摇的皮质大衣，下摆直到小腿，骚包无比。大家都是来参加婚宴的，现在这个时间喝酒也不能喝高度数的酒，大家手里几乎都是啤酒的铁皮易拉罐，只有这个金墨，手里是小小的白酒杯，闻着酒香几乎可以断定，这人喝的是茅台。

　　这人就是之前钱纵提过的平安图组织里的降头师金墨。

　　不知是蒋良霖胆子肥了还是人被锻炼出来了，比起前几天在石头村里进石道和拖进水的遭遇，这还在喘气的活人实在不足为惧，他借着金墨对他的敌意演戏下去：“你这名字挺宝气，珍宝的宝。小雅向我老婆解释过，我是没听着她的原话，只听了我老婆的转述，就觉得与其在那儿待着等开席，还不如来这里认识一下你们。”

　　蒋良霖表面上说了很多字，其实一句细节都没有，但莫名让人觉得蒋良霖已经知道了什么，而且似乎是更赞同这边的做法，不太喜欢泡在隔壁女人堆里。

　　可惜金墨也不是好糊弄的，直问道：“小雅是怎么和你老婆说的？”

　　蒋良霖：“说他们在城里结婚不吉利，男方家里有亲戚是做这行的，回来结婚比较稳妥，好像是两个人的八字问题吧。”

　　说完，旁边传来嗤笑声，有人说话：“人家小雅看来已经猜到了，这不，跟闺蜜都说真话了。”这话是对新郎说的，而非对蒋良霖说的。

　　新郎撇撇嘴不回话，金墨的注意力转回新郎身上，他走离蒋良霖，将新郎拉过去，低声说了几句，没让蒋良霖听见，不过这下子蒋良霖倒没觉得那么紧张了，瞎编竟然也能撞上几句对的上的。

　　“我是对新郎那个做这行的亲戚感兴趣。我行商，最近风水不好，就想来问问。”蒋良霖这一句算是把他来这方的动机给补了圆。这男人在坑起女人上，天生就是同盟，这群男人也没觉出什么问题来，对蒋良霖的戒心有所降低，毕竟看起来蒋良霖对新娘的死活不感兴趣，他在意的只有他的生意。甚至这些人觉得，蒋良霖为了他的生意，已经可以出卖老婆的朋友了，这可是个很好的表示。

　　金墨和新郎还在说话，而旁边三五聚集的男人中，有个小团体把蒋良霖拉了过去，说：“你要想改命还得排队呢，轮不到你。”

　　蒋良霖了然地“啊”了一声，又说：“真羡慕新郎官有金大师这样的亲戚。”

　　“什么亲戚啊，张漠哪能有这样的亲戚，这是骗小雅的，你猜不出来？”男人说。

　　蒋良霖点点头，一副后来者的谦逊模样，这样子特别讨团体里那些好为人师的前辈的欢心，那些人就多跟蒋良霖聊了两句。

　　虽然这群人说话遮遮掩掩，但蒋良霖还是大致得到了一些信息。

　　钱纵的表哥张漠和他的这帮朋友其实并不是现实生活中的同学、同事之类的，而是张漠以前参加某次培训课结识、后来发展联系的课友。其实算下来，张漠参加这个课的时间并不长，就是在两年前而已。课程大概是那类灵性修身、调理自身风水以换运的玄学成功课，来上课的很多都是老板或是高管。

　　金墨正是这门培训课的主讲师，只有长期上课的人才有资格让金墨接手更私人的问题并一对一解决，所以蒋良霖还差得远呢，他的流程应该是先买课上个一年半载的，才有资格排上金大师的单子。

　　那头的新郎和金墨已经说完话，金墨把他的茅台酒杯一放，走回蒋良霖身边，伸手在他衣袖上拍了两下。蒋良霖回头，金墨说：“等婚宴开始的时候一起去吧，先在我们这儿玩玩。”

　　刚才这人态度还一副挑衅加怀疑的模样，现在就留他在这儿玩玩，蒋良霖十分确定金墨现在是不想放他回去了，看来这婚宴必须要成，金墨要这婚宴万无一失。

　　“求之不得。刚才我听这几位老板说，您是开班授课的？我是从我妻子那儿偷溜出来，忘记带名片了，金先生方便的话能给我一张您的名片吗？”蒋良霖道。

　　“我也没带，晚上婚宴的时候再给吧。”金墨倒是一点也没上钩。

　　蒋良霖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心想这个人果然不是什么好打发的角色。好在金墨不拦着蒋良霖与其他人的对话和交流，新郎去里屋准备东西，金墨就坐在大厅的角落，正对门，像是在监视人员的进出。

　　而郎放那边，钱家的女性亲戚连带着钱纵表哥的新娘方雅都被带到地下室，钱纵妈妈用的理由就非常简单，说钱家有个什么规矩，结婚前要拜一下牌位，参与的女性亲戚来拜拜的话也会有庇佑之类的，连哄带骗地把大家都聚集起来。

　　关上门后，郎放根据新娘的面相和周身气运，再从包里掏出龟壳和卜刀来，用伍老爷子教的龟卜法替新娘算命，这才大致知道新郎官到底是犯了什么事，又是要怎么害新娘甚至这一群女性亲戚。不过郎放很清楚分寸在哪里，毕竟这是男方家的亲戚居多，就算直说问题所在，新郎也有被偏袒的可能，所以郎放只说自己是钱家请来的主持仪式的人。能听钱纵妈妈的话来地下室的人多少信一点这方面的东西，执行起来倒也不太难。

　　其他女性亲戚的问题好解决，钱纵往茶壶里放了符纸灰，大家一人一杯就行，但新娘的问题就比较大，毕竟新郎官就是打主意要拉新娘下套。

　　将其他亲戚打发走之后，地下室只剩郎放、新娘以及钱纵妈妈，这时郎放才对新娘交代了事情的原貌。

　　他说，新郎应该是在三四年前惹了命债，生活受女性恶鬼影响，中间虽然应该是找了人缓解一下，但治标不治本。治本的方法只有结婚之后将这命债抵出去，有点像婚后共同承担债务的理念。家里的女性长辈受影响是因为这事本就是能分担给越多人越好，只说明在背后帮新郎的人很有两把刷子。

　　不过，有一点让郎放比较在意，他觉得如果是共摊命债的做法，新娘的八字上不会罩着这么浓的死意。新娘听了郎放的话后，脸上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细细说出她的“直觉”。新娘之前和新郎交往的时候，还没感觉出来男方的异样，但男方求婚之后，新娘开始意识到新郎的疏离。新郎总解释说他很紧张，有很多事要准备云云，可后来男方要求女方退了女方家订的酒店婚宴，说要回老家来办酒，这就让女方一家十分摸不着头脑了。

　　“我知道张漠之前上了一个培训班，之后就一直和那个培训班的人来往，每天晚上在家练甲骨文一样的大字，瘆人得慌。”一经郎放点破，新娘忍不住说了更多细节，这些细节平时她很难向他人倾吐，既怕别人不信她，觉得她疑神疑鬼，又怕自己是真的疑神疑鬼，反而影响了感情。

　　郎放静静听着，一旁的钱纵妈妈听了很着急，虽然新郎不是她眼皮子底下看着长大的，但大家都是老实人，从没想过会有这样的事的。钱纵妈妈最关心的是，这婚到底还结不结，这样大的排场，要是都给浪费了就还挺可惜的。

　　新娘脑子清楚，当下就意会到，就算她要拒绝，也不要当着男方家人的面说，否则事情无穷矣。新娘安慰了几句钱纵的妈妈，就说要带郎放去自家那边的聚会一趟，还给钱纵妈妈找了个台阶，说她自己听了之后心绪很乱，具体的事是需要和家人商量的，她不会情绪用事。

　　郎放陪着新娘去钱纵家隔壁的大伯家参加女方家的“单身聚会”时，一晃眼竟然看见蒋良霖在男方家的单身聚会里。

　　谢天谢地，蒋良霖喊住了郎放，让郎放过街来，有事要和他说。郎放总觉得对面氛围不对，房子里阴翳翳的。蒋良霖为了不让金墨他们起疑，只站在门口对郎放说道：“你忙完了之后也过来玩玩？这边有个大师，做企业人的灵性和禅修培训的，叫金墨，我记得你好像在H市的时候听过他。”

　　蒋良霖这是在给郎放递话呢，他还用拇指往后指了指。大家看见郎放也是个男的，应该是蒋良霖的亲友，说不定都有求于金大师，就朝郎放举了举啤酒罐，看来刚才蒋良霖和他们聊得还不错。

　　郎放瞟了一眼金墨，登时明白了郎放的所有意思。他担心蒋良霖，但现在要处理新娘那边的事，一时间不知道该选哪边。幸亏这时钱纵出现了，从大门前蹦跳而出，却正好被金墨看见。

　　“你不是跑了吗？怎么，回来参加你哥婚礼？”金墨用手拨开其他人，从大堂内侧走出来，十分像个反派，让刚想和蒋良霖郎放打招呼的钱纵呆滞当场。

　　蒋良霖背对着金墨这群人，疯狂朝钱纵打眼色，让他不要表现得像是认识他们！但蒋良霖觉得钱纵并没有看懂。

　　好在钱纵是根老油条，他说：“什么叫跑了？我回自己家还要给你打报条吗？还有，张漠，你结婚让我爹妈忙得像个陀螺，我回来就是专门打你的，信不？”

　　蒋良霖趁机招手让郎放先走，然后蒋良霖对钱纵道：“请问这附近有卖红包的吗？我刚才才发现自己忘记带红包了。”

　　钱纵的脑子在处理“金墨怎么突然在我家出现了”这个问题，注意力根本没放在蒋良霖身上，随便指了个方向，终于让蒋良霖不那么刻意地逃脱了这种氛围，只不过现在有点交换人质的感觉。

　　原来金墨并不知道钱纵回来了，但他知道钱纵逃跑的事。蒋良霖他们早就知道钱纵认识金墨，算是叛逃了金墨的阵营，和郎放一起跑路，所以金墨应该很快就会意识到他们一行人也来了这里，只能寄希望于郎放处理事情的速度快些，他们恐怕马上就要跑路了。

　　钱纵指的方向是他们停车的广场附近，蒋良霖略一沉思，直接去广场把车开了过来，违规停在某个交叉路口。这里的交警不太多，暂时还不会过来赶他走。蒋良霖在车上复盘刚才得到的信息，却突然闻到一股糊味，从车内某个角落传来。

　　蒋良霖担心是车里哪个部件着火，赶紧查找糊味的来源，最后竟然发现，这糊味竟然是来自他装着那青铜容器的运动包。

　　打开运动包，蒋良霖发现了一件极度违反物理规律的事。

　　之前他在运动包最大的口袋里装了青铜容器，从白玉鬼俑那儿得到白玉簪之后，他将白玉簪放在隔层的拉链中，用毛巾包好。而现在，包着白玉簪的毛巾以及隔层的布竟然都被熔出大洞，白玉簪贴着青铜容器，带有金属感的糊味正是这两者接触带来的。

　　蒋良霖找了支笔，将二者分开，发现坚硬无比的青铜容器上，竟然被熔出一个长条的簪型。

　　蒋良霖忽然觉得，他是不是找到了这个青铜容器的正确开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