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0、繁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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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浑身浴血的疯子抱着一位病人从鬼楼里逃出，从室外望鬼楼，透过窗与门洞，看内部尽是一片漆黑，只感觉楼道口的大门处似乎半塞着某样巨型异物，可惜旁人没法靠近了看。在他们双脚踏出大门的那一刻，浑火激燃，身后热浪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把夫夫二人狠狠推出来。
蒋良霖情不自禁爆了一声粗口，他女儿还在里面啊！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蒋良霖冷汗直下。
“郎放，我要把你放下来了，女儿还在楼里……”蒋良霖像个忙碌的消防员，四下寻找可以把郎放放下来的地方，准备重返火场。而远处的崔珏和乔小琼不动如山，竟然也不上来帮个忙！蒋良霖更悲愤了，这他妈的都是什么事！
郎放腰间忽然传来一阵清凉，剖腹产刀口处贴了医用胶布，原本热辣辣的疼痛似乎被这恰到好处的凉意缓解了不少。郎放蹙眉，掀起手术衣，忽然看见一道羽蛇般的龙身缠在自己腰上。
“小霖，你看——这是她吗？”郎放出声道。
蒋良霖低头一看，一口老气终于喘过来。他差点就被气死了。
“你倒是挺机灵的。”蒋良霖哭笑不得，冷汗把他本就湿透的衣服再湿一遍，颇有种眩晕感。
环了一圈，像腰带一样绕紧，小小的龙首枕在刀口上，倒是一点重量都没有，郎放小声说：“好神奇，伤口好像不疼了。”
郎放想伸手摸摸那小家伙，却被小龙灵巧地躲过，似乎在说：“我现在要专心干活，奖励是之后的事！”
刚才一路下来时，郎放看见烛阴体像搁浅一样静静躺尸，蒋良霖三两步就带他跑了出来，郎放还没来得及问，大火燃起，现在郎放忧心道：“小霖，你现在还好吗？会不会有烧灼的感觉？那条龙不是还在里面么？”
经郎放这么一问，蒋良霖才反应过来，自己是该反应反应。他屏息感知了几秒，摇头道：“什么感觉都没有，虽然这场面看起来挺像正在烧烤龙肉的。”
“别逗我笑，肚子会痛。”郎放也松一口气，忽然与远处的乔小琼对上眼神。
乔小琼的颈上还缠绕着三号蒋良霖，随时要对她下手的样子。郎放顿时明白蒋良霖刚才说乔小琼“挺凶”是什么意思。别怪别人不上来帮忙，谁也说不好乔小琼动一步之后，绕她脖颈的黑环就会让她人头落地。
“小霖，相信我，夫人是好人，把她脖子上的东西松开吧。”郎放说。
蒋良霖托抱着郎放走到乔小琼身前，这时才发现，女人的手搭在身后的轮椅上。乔小琼说：“你还是来了。把郎放放下来，我们好好谈谈。”
这语气仿佛他们是在咖啡厅偶遇，让大家各点一杯咖啡坐下来慢慢聊。身后大火熊熊燃烧，鬼域的瘴气经受火烤之后散发出更难闻的味道，蒋良霖担心这空气中有毒的成分会伤害到郎放，可看郎放完全没事人一样。
把郎放放置在轮椅上，蒋良霖问崔珏借了他的外套，半跪下来用外套给郎放盖腿。然而他对其他人的态度就不同了，蒋良霖道：“你们要是知道什么就赶快说一说，我已经厌烦这种你猜我猜的环节了，既然你说你是来帮我的，我想领这个情还得通过你的考核吗？”
以表善意，蒋良霖终于松开绕在乔小琼颈上的黑环，不过那黑环盘旋片刻，变成手镯绕在乔小琼的右手手腕。
“希望它能保护你。”蒋良霖道。
乔小琼则说：“随便吧，我本来也没指望什么。”
崔珏出来做和事佬，他有些受不了这母子俩小心翼翼地打机锋了。“大家各退一步，先谈正事。蒋良霖，我还以为你回不来了。”
“我也这么以为。”蒋良霖站起身来，接过乔小琼手中的轮椅推手，“他们的目的是郎放和小龙，我就是个添头，但是又不能让我死得太早。本来我出海就是为了分散东皇和酆都帝，一方面要把蒋家空出来，另一方面是要让东皇和酆都分开，不能两人都围在郎放身旁下手。”
“现在来看，我算是赌对了。”蒋良霖望了望天色，手术室所在的小楼燃烧之后，火焰蔓延到一旁所有的建筑群，包括开蒙堂、祠堂以及其他重叠的楼体。他们仿佛置于一个倒扣的碗中，而碗里正在大行火焰。郎放为了不要让蒋良霖担心他，一直抬起左手，与蒋良霖推轮椅的左手相触。
“这火焰对活人绝对有碍，但我不知道为何不会影响到郎放。”蒋良霖道。
郎放略略掀起手术衣，蒋念琅化作的龙在他腰间安睡，郎放说：“会不会是小家伙在保护我的缘故？”
“还有一种可能——生完孩子的郎放的确已经死了。”乔小琼的语气平淡如水，但说出口的事实如此可怕，她顿了顿，继续道，“现在‘活着’的郎放，和良霖类似，总之不再是纯人类。”
蒋良霖收紧自己握住郎放左手的手，“如果是第二种可能的话，郎放会怎么样？”
乔小琼双手环胸，这是她刚才一直在思考的问题，事实证明，看起来也并不会怎么样。“算上你的前两辈子，你姑且还算是活物；但看郎放的前两辈子，他一直都没有真正的生命。既然郎放这辈子是靠你的‘龙之心’在活，会不会这样的他才是原本的他？”乔小琼已经尽量言辞委婉了。从没有活过的人，确实不应该说是‘死了’。
可郎放的体温是真实的。蒋良霖不能理解，现在也没有余地去理解乔小琼的话。郎放开口道：“既然我现在没有什么大的问题，就先跳过吧。我一直很内疚，假若不是我一意孤行，那么早就跟蔡承平来，就不会这么赶鸭子上架……不过内疚没什么用，我郑重向诸位道歉。”
郎放低头诚恳认错，蒋良霖没有打断他，的确如此，在场四个人里，有三个人的心眼子加在一起超过八百个，郎放的预产期根本不是六月初，这下真的是有些打乱大家的节奏了。蒋良霖和他一个被窝不说两家话，可以不用那么见外，但郎放向其他人道歉是正当的。
“只不过我确实有一些发现。”郎放话锋一转，“酆都帝所化作的封先生一直很焦虑，对我的态度也很犹豫。虽然夫人说孟老太太想用我女儿的身体来解放封云天，但我认为封先生焦虑的并不是这一点。”
“自从封先生通过孟老太太接手蒋家以及龙骨祠堂，他无数次有机会毁掉之前镜灵做好的准备，包括烛阴遗骨，但他并没有这么做。”郎放被抓来后，数次见到封先生进出龙骨祠堂，态度微妙，他抬头仰望这巨大的遗骸时，神色晦暗不明，不像是完全的憎恨。
“我想他应该存有对蒋良霖的利用之心。夫人，我认为封先生或许早就已经察觉到您的存在了，他的态度就是默许。”郎放自己的人际交往能力那么堪忧，可察言观色能力还是很好的，毕竟他的前半生要么是无人在意，要么是待在人多的场合做那个透明人。
蒋良霖说：“这说得通。我在回看前世记忆的时候，也觉得酆都帝对蒋歆态度微妙。但我并不认为我们会是同一方的。”
这一点耐人寻味，在场的其他人都默默把这个信息记在心中。蒋良霖虽然对东皇与酆都帝的关系有些想法，但总觉得现在还不是时候。
乔小琼从兜里掏出之前廖星波转交的羊皮纸阵法图，她问道：“你们是怎么拿到这个的？”
这廖星波怎么把阵法图都交给其他人了？警惕性实在不足啊。蒋良霖凝神道：“是我和郎放一起研究出来的，没有经过其他人的手。”
“做得好。我猜你是要开钟山大阵保护郎放和孩子，所以顺手把蔡承平和那些身有因果的活人送去祭了鼎，蒋家鬼门是我要开的。之前说蒋家鬼门打开会让蒋家气运大泄，这完全是蒋家人的一面说辞，其实鬼门后面是秦广王府，这你们应该知道。但秦广王府早已不复存在了，自蒋歆被罚之后，秦广王府化为灰粉，所以这背后的秦广王府是沃燋石的镜海所幻化而成的。”乔小琼总结道，“也就是说，其实这鬼门后直通沃燋石。五十年前孽镜台碎，沃燋石的余火全部封入这道鬼门。我猜郎放现在能接受这火焰的原因不仅仅是因为他不是活人，而是他是孽镜台的转世，也就是说，他是和沃燋石一体的。”
“如果放他进鬼门，说不定会有奇效。所以我说你们做得好。”乔小琼终于露出了赞赏的神色。
蒋良霖听懂了，他说：“传说中所谓地府就是在被诛族的钟山旧址上建立的，沃燋石又是烛阴血肉结合阳灵凝成的……这太‘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了，先暂时当做一体来讨论。可是现在钟山大阵并没有结成，我还有五位‘替身’没有进来。就算他们全数抵达，也还差一人。”
“不是有十二个人吗？”乔小琼不解道。
“自愿制。这种事终究有些恐怖，强迫他来的话说不定会出更大的问题。”
“那是得想办法让其他五个人进来了。怎么，你之前没有做好准备吗？”
蒋良霖不是很喜欢乔小琼这种老师考校学生的语气，但他还是耐着性子回答道：“我设置了时间差，他们现在应该在来的路上。我不能一口气把他们全部送来，至少得保证他们不会被一网打尽才行。我并不想拿他们的命来给我和郎放垫脚。”
乔小琼不置可否，脸上的表情分明就是在调侃蒋良霖这无用的慈悲。蒋良霖觉得这不是慈悲，实话说，他和乔小琼的行事风格本来就天差地别。不过他现在正在享用乔小琼的残忍带来的优势，蒋良霖自认虚伪，忏悔的事之后再说。
蒋良霖道：“我在乘船出发的时候打算在远海同东皇谈判。我这里有一份他想要的叛徒名单。既然东皇觉得我和郎放必死无疑，那他必定想考虑解决我们之后的事。”
“我没有什么别的能拿来做武器，但这个东西，他一定很想要。”
蒋良霖笑着指了指自己的脑袋。
“该说你什么好呢？原来还真打算用普通人那套去对付他……”乔小琼都笑了，“那是什么名单？这世上会有什么名单是至高无上神都不知道的吗？”
一旁的崔珏终于冷冷开口：“蒋良霖，你这是在玩火。像我这样做好准备的人就算了，你让其他那些暗中投你的人怎么办？”
“首先，东皇确实不知道这个名单。我不知道为什么，但似乎镜灵当时帮蒋歆喂养的那批幽灵马，质量相当好，而且表态的方式也很有趣。崔珏，你知道你身边还有谁是暗中支持我的吗？你不知道。”
“其次，我连东皇的面都没见到。”蒋良霖摊手，“我现在不用威胁他了，事情有变，我都能从远海来到此处，先是变暗物质，再变一滩碎肉，最后变成一具龙尸——我的确不必用那套应付他了。”
“我没想到事情会变成现在这样，只能说，男人没有老婆逼一把，怎么知道潜力在哪里呢？对吧郎放？”
蒋良霖笑嘻嘻，郎放以手掩面。蒋良霖温柔地摸了摸郎放的脑袋，他一点也不介意为他浪费所有计划，然后重新制定新的计划。
作者有话说
第180章 繁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