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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初遇云十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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萱荣初遇云十方
“萱荣!萱荣!”
黄昏村外,小非半贴着草鞋底,半贴着土路子,跑着去追路边的小姑娘。
那小姑娘穿着一身素布衣裳,斜背着一个大药箱,背后还有一个竹篓,看起来要把她压垮了。她听见人叫,也停下回头来看,她是一个长相秀气的女孩。
小非跑到她面前,压着气说:“上次的诊金,我家能还上了。”说完郑重地从怀里掏出两枚铜板,捧到她面前。
萱荣高兴地收了,卸下背篓,拿出两个大芋头,递给小非。
小非挥着鸡爪般的手,不肯要。
“这是曹叔家的芋头,肯定是你的诊金,我不要。”
萱荣哪管他要不要,往孩子怀里一塞,他没接,芋头滚到地上,萱荣看也不看,背上背篓走了。
“萱荣!”
她不理,往前走了。
再回头时,小非已经不见了,地上的芋头也不见了。
萱荣轻笑,继续往家走。
走了两里官路,她突然扎进了林子,这时日光快要褪去,天色已变作灰蓝。时间和平日一样,应该能按时回去。
偏偏今日倒霉,在荒林子里,在这个时候,也能遇上西剑流的小兵。
萱荣不会武功,打也打不过,躲也躲不掉。
“你一个小丫头不走大路,在树林里瞎晃,你不会是地部的余孽吧!把你的药箱打开,还有背篓!我们要检查!”
萱荣摇头,地部是什么她根本就没听过,但是能扯上余孽,那一定不是什么好的词。
她顺从地把背篓和药箱从身上取下,一一打开。
小兵翻了两下,不过是些寻常草药纱布。
这下应该能放她走了吧,萱荣有些紧张地想。
大约是老天今日有意为难她,小兵把纱布一掀开,露出了一卷绢布。打开一看,是一张简笔图,不难猜出是张地图。
“这是什么?!”声音炸开,吓了萱荣一跳。
她怕这些西剑流的人把她当作什么余孽抓起来,赶紧比划着解释,可是他们看不懂。
“你是个哑巴?”
萱荣点头,赶紧又从腰间的布袋子里拿出毛笔和纸,这些工具她时刻带在身上,为的就是防止别人看不懂她的手语。
[这是我为了上山采药画的山路图。]
幸好他们虽然是东瀛人,但还能看得懂中原字。可惜他们之间交换了怀疑的眼神之后,决定不放过这个形迹可疑的姑娘。
“谁知道你是真哑巴还是假哑巴,这张图说不定是地部的地图!先带回去审问一番!带走!”
萱荣心知这下就算她能开口说话这些人也不会放过她,若是被抓回去了,可能小命不保。
但是她被这些士兵围着,他们个个配着大刀,她要是敢跑一步,一定在这里就把命交代了。
在她思虑之时,已经有小兵把她的手绑起来了。她没有挣扎,乖乖受绑,然后跟着他们走,最后一个小兵,把她的东西全都带上。在他们看来这可能都与地部有关。
至于到底什么是地部,萱荣是真的不知道。不难猜,是和西剑流作对的组织。
“这个小丫头这么可疑,一定有问题,带回去交给岚大人,他一定会夸奖我们。”走在前头的一个小兵对他的同伴说道。
“说的对。把人看住了,带回去审!”他大声说道,想要震慑一下这丫头。
他回头瞥了她一眼,果然见她在后面踉踉跄跄走着,神情惊疑不定,看来吓得不轻,眼睛四处乱飘。
真的有鬼?那小兵心中一喜,以为自己真的误打误撞抓了个地部的人。于是更紧盯着萱荣的反应,只见她越走越紧张,不由自主地一个劲往东看。
小兵见她总是往东看,心中突然蹦出一个想法,赶紧叫停同伴们,大声问道:“你老是往那边瞧什么?!”
小丫头一听这话,吓得眼睛直直地看过来,猛地摇头。
“是不是那边有什么重要的东西?”
她更是惊慌,似乎想要隐瞒。
“带我们过去。”
小丫头摇头,一记耳光就甩在了她脸上,把她打得后退了一步,神色恍惚了一下,紧接着更是惊惧。
“不要啰嗦!快带路!”
她被打怕了,只好着往东走。
打她的那个小兵死死抓着她的胳膊,说道:“带路,要是敢耍花招,我先杀了你!”
她猛地点头,像只鹌鹑一样。
于是一行人往东边走,妄图找到地部的大门。然而这片林子是萱荣最熟悉的地方,虽然她瘦小柔弱,但她好歹也是个医者。
一开始对她掉以轻心,绝不应该。
萱荣往东走,是想尽量离家里远一点,省的将西剑流的视线吸引过来。
虽然她也不敢保证,自己真的能全身而退。
短暂走神的时候,萱荣想,若是在那附近,先生会不会来救自己。
应该不会吧,在他眼里,连自保都做不到的人,死了也不可惜。
萱荣心中苦笑,现在这个情况,还真可能自保都做不到。
快到了,自己的胳膊被那小兵掐地快失去知觉了,看来他还真怕自己耍花招。但他们也不算十分聪明,难道不知医者救人,也擅长杀人?
萱荣不喜欢这样,只是这些人,她当真没有什么心理负担。
此刻他们已经在树林里走了两刻钟,已经在撒了软骨散的范围内逗留了半柱香的时间。
萱荣在这个区域一里都放了软骨散的开关,只要她打开,人在走完这一段路就会失去行动力。开关的位置只有她清楚,方才她已经踩过去了。
可千万要奏效啊,她心想。
西剑流的小兵渐渐觉得头晕眼花,脚步虚浮,开始有第一个人倒下,接着是第二个,第三个。
没倒下的自然知道有诈,可是这个时候他们连刀也拿不起来了。那钳制住她的小兵,一个“你”字还未吐完,也松开手倒下去。
此药是萱荣自己调配的,她从小和各种药材打交道,身体的抗毒性又比一般人强得多,这个软骨散对她是没有作用的。
师父曾看过这药,说了句“挺好,我这有更好的。萱荣啊,你还是用这个”。
师父是嫌弃她的软骨散粗糙了,但又心软不说。
不过也只有这样粗糙的药粉,能大面积埋伏一里路,有时间等它随风挥散在空气里,用起来不心疼。
萱荣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然后给每一个失去行动力的西剑流士兵喂了几滴致命的药水,他们每个人眼里都有强烈的求生欲,可是他们挣扎不得。这药水也不必药丸,能顺着牙齿流进去。
这是医者杀人的法子,不血腥,速度快,没什么痛苦。萱荣看着他们接二连三地抽搐几下,然后一动不动失去生气。
她杀了人,心情算不得好,但也绝不因杀死这些人而伤感。确认所有人都死了之后,她把所有火把都踩灭了,背着竹篓和药箱,转身往原本的方向走去。
才走了一会,远处树林里现出一行火把的光,萱荣一惊,听出了刀甲相碰的声音,又是一队西剑流的士兵。
他们走的方向,正是方才萱荣离开的地方。再这么往下走一会,他们就能看到一地的尸体。顺着四周找的话,萱荣躲不过。
坏了,她意识到情况的紧急,拔腿就跑。
黑夜里林子伸手不见五指,她若是靠走的话,对路况是极为熟悉的。但这般疾跑起来,没跑两步就摔倒在地。她不敢耽搁,爬起来继续往外跑。
身后似乎传来声音,萱荣听力极佳,猜测是他们开始搜寻附近有没有人了。虽然她提前发现,又一路奔跑,但比不上拿着火把还身强力壮的西剑流士兵。
接着石破天惊的一声“站住!”
萱荣也看见了火把传来了微弱的光,她的影子在面前淡淡地一晃。
她猛地往前跑去,这若是被抓住了,她绝对是死路一条。
不可以。
身后士兵也在追,大喊着“站住!”
耳听着跑步声离自己越来越近,这危险万分的一瞬,萱荣却听见刀剑入肉的一声,然后一声低唔,接着身体倒地。
萱荣心中大惊,脚步一顿,身体因为惯性狠狠地摔向前面,手掌扑在地上往前摩擦,立刻传来火辣辣的疼。
她回头一看,那个追她的西剑流士兵已经被一剑封喉,热血还在往外汩汩地冒。
“这位姑娘,你没事吧。”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萱荣听得一句语气温柔的问候,顺着声音看去,从阴影里走出两个男人。
一位白发白眉,相貌俊雅,头发束得极高,穿着黑白两色的衣裳,儒生打扮,腰上有两卷书卷,气质儒雅。
另一位也是白发,只不过披在肩上,额上戴着棱形宝石抹额,年纪更大,但身形更加强壮,穿着红袍,背负宝剑。
两人虽然打扮气质大相径庭,但是眼底都有着淡淡的忧虑,是挥之不去,深刻入心,才会如此。
这二人都是中原人,萱荣放下心来,从地上爬起来,把自己的仪容整了整,朝两位救命恩人行了礼。
先前那位开口说话的是这白发儒士,他又说:“姑娘你怎么惹上西剑流的人咯?还是快快回家去吧。”
萱荣拿出笔和纸,用满是伤痕的手握笔,简单交代了原委,避开了她毒杀了一队西剑流士兵的事。
白发儒士和红袍刀客这才明白原来这姑娘是个哑巴,不由地可惜了一下。原来她叫萱荣,只是一个乡野大夫,却被西剑流的人当做是地部人员,强行押解起来。她趁机逃跑,遇上了他们二人相救。
看到她写地部,两人对视一眼,讳莫如深。
“在下云十方,这位是赵将军。萱荣姑娘,这里危险,我们送你回去吧。”
萱荣暗暗记下两位救命恩人的名字,他们的提议正合她心。他们二人有武功,比萱荣自己一个人走安全多了。谁知道今晚还会遇到什么事。
萱荣谢过他们,三人便结伴而行,与那伙人错开了。
接下来却没遇上什么危险,萱荣把他们带到了一处草屋,那便是她的家。
云十方忍不住说:“萱荣姑娘,你这般年幼,一个人独自住在林中草屋吗?这恐怕不太安全吧。”
萱荣今年十四岁,怎么算也不年幼了,可是她已经不是第一次听别人这样说了。
于是只好解释:[我住惯了,对这里很熟悉,这里很隐蔽。多谢两位恩人,日后有需要我帮助的地方,就请来找我。我免费看诊。]
对于她的好意,两位均是微微一笑,看起来不甚在意。
萱荣明白他们的想法,也不在意,满怀感激地将两位恩人送走了。
见他们走远了,萱荣在屋内又坐等了两刻钟,这才敢把东西再背上,忍着一身疼,往真正的家走去。
这里只是她的一处临时住所,外人只当她住在此地,平日里村民有事,也是来这里找她。只不过她经常不在,只每日中午去看一眼,门上若是贴了东西,她就背着药箱去看病。
先生最讨厌把无关紧要的人引过来,这些年,她应付这些已经很熟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