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瑟》宁卿儿

10、第 10 章

　　坐在马车上，我看着昔日端国的大好河山，如今却成了这般模样。陈岁，我和京华都喜欢上了这么一个人，一个陈国奸细。
　　我悄悄把头靠在他肩上，他也默默安慰我，可我还是舍不得故土，这是我从小到大生活的地方，是我的故乡，就算它早已不是端国。
　　他家本就是世家大族，也本就是富贵人家，我不知道陈岁得了多少封赏。他为我买了一处宅院，把我安置在那里，又为我买了几个婢女，他说我是女皇，洗衣做饭用不着我动手。
　　我不喜热闹，这处庭院实在安静。依山傍水，风景姣好。
　　他不敢把我带回家，他怕暴露我的身份。可我一个无依无靠的弱女子，又能掀起什么风浪呢。
　　我记得那天，第一次迈进这座庭院，院里张灯结彩，全是一片红色。我穿上他们陈国的喜服，和陈岁拜了天地。
　　那是我从未见过的，他的样子。他挑起我的红盖头，笑脸盈盈 。
　　自此之后，他拉着我的手，去看满天的烟火，去看明灯三千，花开满城。
　　他说，以后我们有了孩子，就叫他陈双华。
　　我小字京华 ，他小字华年。
　　身边的两个婢女，都很懂事，如果能这样和他一直长久下去，该有多好 。
　　一年过去了，两年过去了，三年过去了，我还是没能等到他说的孩子，就算他专宠我，专对我一个人好。
　　我曾经偷偷去看过他家，我不能进。
　　我不敢和他说，毕竟我现在也是寄人篱下。
　　渐渐的，他不再每天来看我，也不再对我像往日那般。
　　那次，院子里新进了个婢女，心直口快。她见到我这副装扮，还以为我是个没落女子。
　　谁说不是呢，我确实是一个没落人，端国的未亡人。
　　这个新婢女是从他家里来的，就算嫁给他这些年，还是没有见到他的家人
　　直到那个新婢女看见时兴的钗子，衣裳，点心，都在我房里时，她一边拿了块点心吃，一边说“原来姨娘这过得这么好，这待遇，都快赶上老夫人了”
　　那“姨娘” 二字，真是令我不舒服。我在想，可能我还不是他的妻，因为我都没去过他家，没见过他家里人，我更像是一个小妾。
　　我给燕然写了信，却还在想，为什么我只是一个外室。就因为我不是京华吗？

　　我叫小厮给他带了信，听说每次小厮把信给他时，他无论在做什么，都会马上去看。我这次写信告诉他，让他来见我，可是，他却没有来。
　　过了好多天，他还是不肯来，我派了小厮好多次，他却回也不回。
　　我走在街上 ，失魂落魄。
　　不知是哪传来一声“陈华年”
　　我四处张望，却不见他。我急像路人打听，陈华年？陈华年呢？
　　那人笑一声，又往楼上一指。我抬头一看，这哪是什么楼，招摇的姑娘还在揽客。
　　我急忙上那楼去，却还是不见他。那几个姑娘告诉我，陈华年已经帮一位姑娘赎身了，又说他们如何如何，如何恩爱。
　　我再也听不下去，转头去了他家，在门口张望之际。一辆轿子落入我眼边，走下一个十分端庄的姑娘，我只看到了她的背影，听到小厮和婢女们，叫她，少奶奶。
　　我像人打听，他们说，这是陈家公子早年间明媒正娶的妻子，我在画师那要了一幅她的画像。
　　回去之后，我茶饭不思，每日都盼着他来，可是，他为什么不来。
　　我令人锁了门，吩咐谁也不准进来。
　　那些天我瘦了不少，终于打算放下他时，他却偏偏回来了，他给我带了我最喜欢的木兰花，没有一句解释。
　　他说，我想你了。
　　我拿出那副买来的画像，忍着泪水。
　　“你认不认得这个人”
　　“怎么了”
　　“看来认得” 我收了画，坐在一旁。
　　“锦瑟，我前些天经历了一些变故，朋友借我的钱，还借了我的身份，我真的是没有办法。”
　　“哦” 我应了他一句，他说的话可真假，这可以解释，那他明媚正娶的妻子呢？
　　后来的一天，他又来找我，他说那画像上的人是他嫂嫂，他说，我不信可以去查，他说，他喜欢的人是我，不是别人。
　　我又一次相信了他的话 ，可当我化为一个小厮，把信给他时，他却看也不看扔在一边。
　　陈岁……他不是喜欢我的吗？
　　一天又一天，一年又一年。
　　他说，我很重要，可现在 ，我却连他的一幅丹青，一篇文章都比不上了。以前看到他时，他笑脸相迎，现在却是冷言冷语。来我这里也屈指可数。
　　他令小厮看管我，不让我出这庭院，这分明，就是囚禁。
　　我曾问他，在我之前喜欢过几个女人，他说两个，而我，是他最喜欢的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那天我又悄悄逃了出去，在街上碰到个故人。
　　她是以前端国张丞相的独女 ，那个张家姐姐。
　　她跪着，拉着我的衣裙求我 ，“我认得你，我认得你，你是锦瑟”
　　“张家姐姐何时这般落魄了” 我看着她破破烂烂的衣衫。
　　她说，她当初嫁给了陈岁，也是一个和我一样的外室。后来被他遗弃，现在连饭都吃不上了。
　　我给了她一些钱财，临走时她语重心长的和我说 “锦瑟，不要相信陈岁，他是个三心二意的人”

　　三心二意，几年前，我妹妹也是这么和我说的，我妹妹说“他才说他喜欢你，后面又说心里没有你，你还是别喜欢他了”
　　我冷笑着，最后一次，他来我这庭院，我问他。
　　“你爱我吗？”
　　他说，不知道。我真的好可笑，好可笑。
　　我锁了门，一个人在角落呜呜的哭着，身边的一个婢女也为我惋惜，“这才几年，就这样了”
　　我想方设法逃了出去，找了具死尸，易容成我的样子。让他们都以为我死了。
　　我听到那些婢女在议论我“呸，什么贱人，怪不得少奶奶让我们在她的饭菜里下避子汤药。”
　　“亏得少爷这么宠爱她，锦瑟，你听过锦这个姓氏吗？什么低贱的人都可以飞上枝头”
　　他们把“我的尸首”丢在后山，只是和陈岁说，我不见了。
　　贱人？他们莫不是不知道端这个姓氏的荣耀吧，怕是不知道锦瑟是一国女皇的名字吧。
　　“妄议端姓者，流放边外”
　　“妄议女皇姓名者，处极刑”
　　只是端国亡了，他陈岁，他陈家哪里配得上，还对我这般羞辱，呸，这是什么人。

　　我最后一次见到陈岁，是在他家，我翻墙进去的，虽然，他不许我进。
　　“你想清楚了吗？” 我问他。
　　他摇摇头，问我“你想清楚了吗？”
　　我想得很清楚，他自始至终爱的只有端京华，那个和皇城一起死去的端京华。是那个天真烂漫的少女，绝不是我端锦瑟 。我不过只是她的影子，所以，他囚禁我，所以他不喜欢我 。
　　他本就是不喜欢我的，却还装作这样一副难为情的样子，我以为他会挽留。
　　我看着他用毛笔写下了字，我把那玉簪取下，刚要扔掉。
　　他却说 ，“那不是你的东西，把它给我”
　　“你早知道我是暗香？”
　　“对，你虽然像她，可你却不是她”
　　“我为什么要给你，你从始至终爱的都是端京华，何曾爱过我半分，你爱的不过都是她的影子罢了，你以为把我锁在那里，就相当于是留住了她。陈岁，你厚颜无耻”
　　他笑了笑“她若是在时，也会像你一般骂我吧”
　　我将那玉簪重重摔下，立即碎为了几段。
　　“再也不见”
　　我看着他无比惋惜的样子，一阵反感。头也不回的翻墙出去，我端锦瑟，再也不要和他有任何纠葛了。
　　这异国他乡，本就不是我待的地方。
　　接着，我就回了端国，不敢去找燕然，也不敢去见他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