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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相认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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良久,老温轻轻叫了声:“阿絮啊!”刚想说下去,周子舒伸出食指放在他的嘴上:“我知道你有很多话想说,但你太久没吃东西,先喝碗粥再说,好不好?”老温顺从地点点头。
周子舒起身,从那一直煨在柴火上的锅里又舀起一碗米粥,坐回床边,一勺一勺地喂他。粥有些烫,阿絮先吹得温凉,再送入老温口中。老温在阿絮手中一口口地喝着,嘴唇哆哆嗦嗦的,他拼命忍住想夺眶而出的眼泪,泪水却不听指挥地流入了嘴里,和着刚入口的米粥,一下呛到了气管里,剧烈地咳嗽起来。
周子舒连忙放下碗,手忙脚乱地去给他擦拭,老温一把抓住他的双臂,眼中的热泪不断涌出:“阿絮!阿絮!你竟然还活着,你竟然在武库!都怪我,这么多年,我都没有来找你!害你受了这么多苦!”他见阿絮衣衫褴褛,面容憔悴,身子骨竟是比以前更瘦了,心中又是自责,又是痛惜。
周子舒也红了眼睛,他抓过老温的手,放在自己手中,柔声安慰道:“怎么能怪你?当初是我一意孤行,要来炸掉武库......”
“不!”老温大叫一声,脸上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当年是我瞒着你设了假死局,害你拔出七窍三秋钉......阿絮,你打我吧!骂我吧!”说完,他扑在阿絮怀里,放声大哭。
多年来,阿絮拔钉一事就像一座大山压在他胸口,日日折磨得他喘不过气来。如今,见到阿絮还活着,他悲喜交加,忍不住将心底最深的愧疚和盘托出。哀思郁结太久,这下大悲大喜牵动肺腹,一口暗红的血从喉头涌出,全喷在了阿絮的身上。
周子舒顿时慌了神,他忙扶起老温,要去抓他的脉搏,却被老温一下子攥住了手腕。
老温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低头道:“阿絮,我没事,这口血大概积在我心头很久了,我吐出来还舒服些。”
周子舒微微蹙眉,老温抓住了他经脉未通之处,一下子刺痛入骨。但他像没事人一样,轻声哄道:“老温,别这样。我从未怪过你!你看,我不是没有死吗?你抬起头看看我。”
老温抬起身子,见阿絮正温柔地注视着他,心头一震,忍不住又流下泪来。他抚摸着阿絮的脸颊,颤声道:“阿絮,你为什么所有事情都要自己抗?就算是死,我们死在一起不好吗?你知道,你走后我有多难过吗?”
周子舒心潮翻涌,但他不是一个爱说甜言蜜语的人,只是捧起老温的脸,用指腹轻轻擦去他嘴角的残血,猛得吻了上去。他用力吸吮着老温冰冷干裂的嘴唇,尝到了对方口中的血腥和苦涩,随后是迟钝的刺痛感,老温咬破了他的嘴唇,吻得那样急切,像是要将他吃拆入腹。他们忘情地吻着,血与泪交融在一起,仿佛这样一个吻,就能把他们这五年无人诉说的思念与痛苦的都补偿回来。
许久,他们才分开,周子舒被吻得呼吸不畅,脸上一片潮红,靠在床头微微喘息。
温客行大哭了一场,又得到了心上人一个热烈的长吻,心中积郁消了大半。他望着周子舒面颊绯红的样子,脱口而出:“阿絮,你真美。真是若非群玉山头见,便向天山月下逢。”
周子舒最怕他这酸不溜丢的掉书袋,给了他当胸一拳。
老温笑嘻嘻受了:“阿絮,你还是这么心疼我,这一拳打得这么轻。”他随即又收敛了笑容,正色道:“阿絮,当年蝎王和段鹏举被雪崩全军覆没,你是怎么活下来的?”
周子舒微微一笑,从头顶取下白玉簪子,放在温客行手中:“说到底,还是你给我的簪子救了我一命。”他将如何安放炸药、引发雪崩、杀死蝎王和段鹏举,又用簪子打开武库,发现粮食的事情细细说了,待讲到疗伤自救时,却一句话带过,只说是按照阴阳册上的内功心法练好的。
温客行一开始还兴致盎然地听着,不忘见缝插针地夸上一句:“我们家阿絮真聪明,竟能猜的到簪子就是钥匙。”待听到阿絮说用阴阳册治好了伤,他面色沉了下来,思索片刻,说道:“阴阳册记载的都是一些奇门邪术,当年老怪物说要给你疗伤,也是要先废除了你的武功,才能重塑经脉,他看过阴阳册,这疗法应当也是从阴阳册得来的。当时你体内钉子已除,连大巫都救不了你,你是怎么按照阴阳册疗的伤?
周子舒见他猜到,也不再瞒他,轻描淡写道:“不错,我自毁经脉,又按照阴阳册修习内功心法,重塑了全身经脉。”
“自毁经脉!”温客行心疼得都要裂开了,他颤颤巍巍地抱住阿絮,又红了双眼:“那得有多疼!现在内伤好了吗?”
周子舒皱皱眉:“老温,别婆婆妈妈的,嘶......你他娘的要干什么?”
只见温客行二话不说,抓住周子舒的手腕,就要号脉,周子舒使劲一挣,没能挣动,这一下牵动内息,头上疼出一层薄汗。
温客行大惊失色,他连忙撤了内力,但又怕周子舒跑了,伸臂将他箍在怀里,去探他的脉搏。摸完脉搏还不算,又将他身上的几处大穴都探查了一遍,脸色越来越严峻。
周子舒在他怀中挣了几次,没有挣动,有些恼怒地叫道:“温客行!”
温客行将周子舒扭转过来,认真地看着他说:“阿絮,你的内伤虽然好了大半,但双手双足的经脉没有打通,导致内力受阻,长此以往,轻则受更大的内伤,重则走火入魔。”
周子舒拍拍老温的肩膀,淡然一笑:“我真的没事,再过些时日就会全好了。”
温客行有些生气了,愤愤地说:“周子舒,你怎么这么倔?被人帮一下会死吗?五年了,你都没好利索,再不让我帮你,你就废了。”他不由分说地点了周子舒的穴道,教他动弹不得。然后把他摆好姿势,将自己手足与其相抵。
周子舒急道:“老温,停下。”
温客行并不答话,只专心致志地输送内力。周子舒感到一股温暖厚重的内力从手掌和脚掌传入,关节经脉处的刺痛感顿时减轻许多,但老温很快头上冒出了虚汗,身子也开始有些摇晃。
周子舒大声喝道:“快撤掌!”老温依旧闭目不理。
周子舒咬牙切齿道:“温客行,你再不停下,我立即自断经脉。”
温客行心下一惊,他知道阿絮这种狠角色是说到做到,当即收了内力,两眼泛红,委屈巴巴地望着他。
周子舒心中暗暗叹气,这小子就会撒娇,如此被他拿捏,可怎么得了?也罢,他若不给我疗伤,总是难以心安,就遂了他的意吧。想到此处,他温言道:“你把我的穴道解开。”
“我不解,解了你就跑了。”
周子舒无奈地说:“老温,你这个疯子,你要帮我疗伤,也不用非得此时吧。你自己虚弱成那样,是想把我治好以后,再让我救你吗?”
温客行听他话音松动,当下眉开眼笑,他将周子舒揽在怀中,解开了他的穴道。周子舒胳膊肘向后一顶,磕在他腰部麻筋上,像一条鱼一样从他怀里溜了出去。
温客行大急:“阿絮,你说过不跑的!”
却见周子舒走到柴火边,慢悠悠地说:“温大善人,我给你盛粥,把你喂饱了,好给我疗伤。”
温客行乐了,忙不迭得跑过来,抢过周子舒手里的汤勺:“我来我来,让我伺候周相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