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厌我》木蓝桉

33、一只黄鹂鸟飞走了

　　天上突然下起小雨，阿茉拉着我朝宫门的方向跑去，那是出宫唯一的路，越临近那里，打斗声就越响。

　　我突然很担心，想问问阿茉能不能先找个地方躲起来，等他们打完仗我们再伺机逃跑，阿茉摇摇脑袋，说要出去只剩这一次机会，他们打得越乱越好，等打完了仗，不管哪一方赢，宫门肯定是看守最严密的地方。

　　她的话多了起来，让我莫名想起相遇的那天，她站在角落里，见我过来怯生生行了个礼，牙关紧闭，羞怯地再也说不出第二句话。

　　原来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如今她看向我，眼睛里都像装进了星宿，亮亮的，她说，“公主，你就别管旁的啦，奴替你解决路上的阻碍，一定让你平安出去。”

　　我心里仍是不安，闷闷应了声，“保护好自己，一群杂碎而已，伤不到我的。”

　　实际上，我说这些话完全是在壮胆，力气？早在去地牢的路上消耗殆尽了，此刻就算给我一柄绝世宝剑，拿着也是要手抖的。

　　只能祈祷上天的帮助了，顺利的话，我们一路跑到宫门口都没人看见，就这样简简单单死里逃生，假如我们足够惨，也许还没见到宫门就被人捅成马蜂窝了。

　　而这群杀红眼的士兵显然没那么好对付，更糟糕的是，他们专挑离宫门近的杀，双方都是如此，颇有一种鱼死网破的气势。

　　因此，宫门虽大大方方敞着，却没一个不要命的敢靠近......除了我们。

　　意料之内的，稍微靠近那边，兵器泠泠的声音便轻易穿过雨帘冲来，我一时拿不定主意去留，阿茉紧扣住我的手，带我踏碎雨声，声音也变得清晰起来，“快走！”

　　雨越下越大，不知道是不是上天的眷顾，受它的影响，身后追赶的士兵放缓了脚步，阿茉的决心太大了，才能在这样的环境下速度依旧，牵着我的手一刻不放松。

　　但我也知两个女儿是怎样也跑不过一群大男人的。

　　雨太大了，追上来的只有几人，就这几人，也够我们喝一壶的了。

　　阿茉终于松开我的手，把我向前推搡一下，“快走！奴对付他们！”

　　宫门近在咫尺，可阿茉的功夫我是知道的，连我一半也不及，我当即喊出声来问她要怎样对付他们，她扬扬手中的东西，我一时哑口无言。

　　她从怀里摸出的，正是我送她的帕子，知道她要做什么了，我焦急大对着已经将缝成银杏的金线拆下握在手中的阿茉喊，“阿茉，快回来！我骗你的！送你的傀儡丝没开过刃，你打不过他们，快回来！”

　　人的声音在自然面前显得格外渺小，脱口而出的话还没来得及传递就被雨吞了个干净。

　　倒是她，见我站着不动着了急，朝我说话的间隙被歹人砍了一刀，“公主，快走!奴撑不了多久。”

　　我不理睬她，自顾自拿了把落在地上的刀加入混战，“来时一起来的，走也要一起走，你要是留在这，我也不走了！”

　　她拗不过我，心里大概是恨铁不成钢的，手中没开刃的傀儡丝勒死一人，顺带勒进她的手，随后在与我一同撤退的步伐中，倒奇迹般变得锋利起来，从开始的钝慢慢变得吹毛断发。

　　我满心狐疑：难道我眼拙，竟没看出这是根开了刃的可傀儡丝?

　　这点疑惑在对方愈发猛烈的攻势下消失得一干二净，我们很快退至宫门外，有一人见我们已经出去，索性不再追赶，消失在雨幕中，面前只剩一人。

　　我实在挥不动手中的刀，便将最后的殊荣交给阿茉，阿茉稳站上风，只消片刻就能解决对面之人。

　　如我所料，只一个蹲下的功夫，那边就结束了。

　　阿茉手上沾满了血，唇色有些白，抿着嘴过来检查我的伤势，检查片刻，猛地趴在我身上，我一惊，只见阿茉腰间浅插着个细细的剑尖，执剑之人已被她用手中傀儡丝击毙，刚被雨水冲洗干净的双手又变得血淋淋。

　　我不可思议地看她，才知道她手上的血是自己的，怪不得......怪不得她脸色如此难看。

　　我边拔出她背后的剑边质问她，好半天得不到回应，小心翼翼问道：“阿茉，是不是背后的伤比手疼，没关系，这伤很浅，我去给你抓药，不出半月就好了。”

　　她终于出声，虚弱地不像话，“公主，奴大概......不能陪你出去......了......”

　　她大口大口在我怀里喘粗气，我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阿茉手上纵然流了不少血，又怎么会是致命伤....？腰上的伤也是极浅的，怎么会这么虚弱？？

　　我轻轻拍几下她的脸，“阿茉，阿茉，你告诉我，除了这两处，你还伤到了哪里？”

　　风中尽是无边寂静，等了很久，阿茉的手颤颤巍巍伸来，摸索着带着我的手向腹部去，我摸到她肚子上的窟窿，那阵温热勾起了我心中所有恶寒，顿时如五雷轰顶。

　　这是什么......什么时候......

　　她......她刚刚背后那一剑，竟是那样巧合，正巧与之前受的伤贯穿在一起......

　　阿茉双眼无神看我片刻，猝不及防开口，“公主，别哭，多看看我...多看看我......”

　　我无法感知自己是不是真的在哭，反正雨下的大，也没人能看清。

　　但想看清阿茉是不可能了，雨太大了，连一个简单的睁眼动作都做不到，磅礴大雨，我甚至不能断定此刻是喧闹还是安静。

　　“公主......奴带你出来了，不管去哪......离开这里吧......”

　　“......”

　　“公主，奴......不能陪着你了......”

　　“......”

　　“公主，再看我一眼吧。”

　　“......”

　　“公主......”

　　“......”

　　“十七。”

　　“......”

　　“岁安......”

　　“......”

　　“赵岁安！”

　　我如梦初醒，阿茉的声音渐弱，我居然连抬头的勇气都没有。

　　雨太大了，太大了，把她浸得冰凉，我就抱着她，藏在怀里。

　　然后.....

　　然后盼着雨停。

　　等着雨小了又大，大了又停——阿茉已经很久没动了。

　　我低去头看她，明明没下雨，眼前还是一片模糊，反复几次，才看清她的脸，不过很快又看不清了。

　　阿茉姿势依旧，半躺在怀里，面仰着，眼都不肯合，以至于我一低头就能看到她的眼睛，不像黄鹂鸟了，像块木头。

　　“阿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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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我挺喜欢阿茉的，都怪白韫离那个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