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歌折枝》浅风盈依

2、第二章 变故

　　刺目的血红色染红了童府。
　　童凌玥呆呆地躺在尸/堆里，望着一群黑衣人继续把府上人的尸/体运过来，堆起来，堆成一座小山。
　　被吓得脑子一片空白的童凌玥好不容易回过神，回忆着刚刚发生的一切。
　　自己的父亲耗费大量人力物力，用了两年历尽千辛万苦以最快速度去海外仙山找来了一位神医，那神医说有很大把握治好她的病。
　　一家人都很高兴很高兴。
　　父亲摆起了宴席，母亲盛装打扮，全府上下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不料这海外神医来这根本不是为了治她的病，而是为了童府的财富和给童凌玥治病用的天价药材。
　　那神医叫来了这帮不知底细的黑衣人，灭了童府。
　　看着一个个熟悉的人被堆上尸/山，童凌玥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
　　这时候，一个黑衣人说：“大人，这是最后两个，童府已灭。”
　　“嗯，不错，堆上去吧。”那个被叫做大人的黑衣人说到，那语气听上去十分漫不经心，好像对待的不是什么生杀大事。
　　两具尸/体的其中一具滑了下来，到了童凌玥面前。
　　那人的头上掉下来一个发簪，童凌玥颤抖着手接住了——那是她母亲的簪子。
　　“放火，烧了这。”那个大人言简意赅。
　　童凌玥再也没法装死了，看着那群黑衣人没有注意这里，立刻爬起来顺着院子里的树木茂竹，躲躲闪闪，想要跑出院子。
　　却没想到一个黑衣人发现了企图逃跑的她，立刻上前追上她，抓住了她。
　　“大人恕罪，属下办事不力，还有一个活口，需要……”黑衣人面无表情的拽着她。
　　童凌玥咬着嘴唇，看着那位大人。
　　那大人好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小玩意儿，饶有兴趣地打量着她。
　　他好像笑了一下，带着几分戏弄地道：“这倒是个有意思的……我问你，你是想跟着你府上的人一起死呢，还是活下去呢？”
　　童凌玥愣了一下，但很快反应过来。她只说了两个字：“想活……”
　　那位大人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童凌玥毛骨悚然。
　　“行，你走吧。”那位大人止住了笑声。他停了一下，接着说：“你想找我复仇，对吧？那好，我告诉你，我姓许名渡，你若要找我，就顺着这个名字找，我等着你。”
　　说完，许渡给拽着童凌玥的黑衣人使了个眼色，黑衣人会意，放下了童凌玥。
　　童凌玥一被放下，就跌跌撞撞跑出府门，生怕许渡反悔。
　　因为也是被灭口的人之一，童凌玥身上的衣服被血染了，有自己的，也有别人的。本来素色的衣衫已经红的发黑了。身上大大小小十几处刀伤——若不是被砍了这几刀后她反应过来装死，恐怕现在已经在奈何桥和孟婆鬼差聊天了。
　　这十几刀砍到别人身上也算是重伤了，再放到她这个病人身上更了不得了。
　　昏昏沉沉中，童凌玥跑出童府，跑出街市。平常向往的地方在这种情形下皆是十分阴森。
　　随着童凌玥跑得越来越远，尘世的喧嚣渐渐远离了她。一种莫名的潜意识告诉她：往前走，再往前走，再往前走一点就有人能帮你了。
　　虽然她也不知道往深山老林的方向跑会不会真的有人来帮她，但人在真正意识混沌之时总是本能听从潜意识。
　　不知跑了多远多久，终于，勉强看见了一点微光。那光就像黑暗中的一点希望，让她有力气接着往下走，接着走……
　　一段路走了多长时间已经没有必要再去刻意算，不过，她到了。
　　那是个很干净的小房子，灯火还算亮。
　　童凌玥几乎费尽力气举起手，在门上敲了几下。
　　“咚…咚…咚……”
　　断断续续的敲门声在山林附近格外明显，院子里传来一个清亮的姑娘嗓音：“谁啊谁啊？大半夜敲人家门啊？打扰你姑奶奶我睡觉了知道吗？”那姑娘的脚步声渐渐走近，‘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了：“到底是谁？人呢？哪去……我去！姐！你快来！！！”童凌玥再也没了力气，看着那小姑娘拽来了她姐姐，慢慢闭上了眼睛……
　　童凌玥醒来后发现自己在那小屋里，两个人正在屋子里忙前忙后。
　　“小楠，你按着这方子，把药抓来，再打井水来，分两半，一半用火温一下再端过来，另一半直接拿来就好，快点。”一个少女从容忙碌着，顺手写下药方，交给来开门的那个姑娘，就是小楠。
　　小楠拿了药方和水桶出了屋，那少女转过脸，像是早早看见童凌玥醒了一样。
　　那少女坐到童凌玥旁边，说道：“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疼吗？”
　　这一切忽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童凌玥抿抿嘴，轻轻道：“不疼了，多谢。我……晕了多久？”“不久，你比我预想的醒得还早呢，刚两天。”少女答。
　　少女隔了一小会儿，接着说：“差点忘了，我叫……奚慕芸，是个小郎中，虚岁十七，你是……”
　　“童，凌，玥。”童凌玥眨了眨眼：“虚岁十六。”奚慕芸笑着道：“我道是谁呢，原来是童府童小姐，久仰久仰。”
　　刚跟这人有意识待了不足一炷香，童凌玥就感觉到这奚慕芸好像……挺好相处的。她忽然觉得，奚慕芸和她平常接触的那些人们不一样。奚慕芸有小姐的举止言谈，但又仿佛是个普通的郎中，是个普通人。
　　而且这人给她的感觉就是……我是不是认识这个人啊……
　　“不是了，我两天前就不是那童小姐了，以后也不会是了……”童凌玥眼里的光黯淡了一下。奚慕芸似乎敏锐地感觉到这个话题不好多说，便转移了话题：“刚去打水的是我妹妹，奚慕楠，今年虚岁十四，还小呢。”这时从院子里传来一声抱怨：“姐！我不是小孩儿了！我再有两年就及笄啦！”
　　奚慕芸叹了口气，像是有些无奈：“行行行，你是大人了，好不好？”
　　虽说童凌玥已经醒了，但伤还没完全养好，便很早歇下了。
　　奚慕芸站在门外看着童凌玥，看着她睡着，睡沉。等童凌玥睡沉了，她再蹑手蹑脚走进去，轻轻帮她盖好被子，确认她没有压到伤口。
　　奚慕芸就这么一直看着童凌玥，忽然发现她眼角上有两滴眼泪。这人长得秀气漂亮，缩在被子里，把自己蜷成一团，再加上这两滴泪，竟显得有些可怜了，让人忍不住想抱抱她，哄哄她。奚慕芸愣了愣，垂下眼，最后还是选择了轻轻扫掉这两滴眼泪。
　　奚慕楠的声音突然传来：“姐，你就这么看着她？”奚慕芸转头，对奚慕楠比了个安静的手势：“小楠，你小声点，别把她吵醒了。”
　　“她不记得你了么？”奚慕楠放小声音，问到。奚慕芸微微点了下头。奚慕楠惊讶道：“不会吧？一点印象都没有？”奚慕芸道：“我不知道有没有印象，反正名字是不记得了。”
　　第二天，三个人一起吃着早饭，奚慕芸给童凌玥搬了个小桌来，放在床上，再把早饭放上去。她和奚慕楠在旁边的饭桌上吃。奚慕芸问了童凌玥一个问题：“你小时候，出去玩过吗？”童凌玥低头想了想，道：“有那么一次，好像，是我六七岁的时候，有个女孩带我出去过，除此之外，也就记得她说要找她去荒山了。怎么了么？”
　　奚慕芸笑了笑：“没什么。只是见过你的人少之又少，那女孩真是好福气。”童凌玥咽了口粥，道：“什么福气不福气的，我还怕她染了我这病秧子的晦气呢。”奚慕芸摇摇头：“也许她真的不觉得晦气呦。”
　　“说起来……”童凌玥忽然开口：“我觉得，她有点像你，真的。如果我记得她的名字，就该确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