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转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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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情的转机将会出现在今日。】
【云卷】
这是纬书今日晌午时出现的字。
沈瑾秋默然，在稍后云卷还没问完每日惯例的“老师我现在能下山了吗”时点了点头，而后迎着对方惊喜的目光，摘了个装满法宝盘缠和酒的乾坤袋给她。
沈瑾秋想了想，又用被人戏言开过光的嘴道：“一路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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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云卷知道老师乌鸦嘴，却万万想不到第一次下山历练时就会遇到元婴期的魔物。
起先并不起眼，只是身后跟了一团浅淡的魔气，由于太淡，浅得几乎像是雨后石板路上快消失的脚印，又太过难辨认，她便没太在意。
等意识到的时候已经离开师门结界太远，她早已置身一整片看不到尽头的魔气之中。
耳畔的风声都像是魔物的叫嚣。
云卷心道不好，自己被老师祝福平安以后果然该看看黄历再决定是否出门。
比目光所及最高的杉木顶再高一点的地方，是云岚峰的结界，和天空一样通透的颜色，以至于几不可见。可没人不知道它，没人破除过它。
顾留晏仙去十年，无数人觊觎他的道侣、他的珍藏、他生前修为一跃千里的方法，可云岚峰石碑处立着的静影剑上总有新鲜的血迹——来自打着不同名义，试图强行入山的人。
云卷从小就知道，自家师尊立的结界天下第一，静影剑即使无主也能轻松击杀出窍期的大能。只要入了结界，大罗神仙来了也奈何不了她。
虽说被高阶魔物锁定会有损发挥，比如云卷现在几乎丝毫动弹不得。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跑。她身上至少有十张传送符。
可十六岁的少女心气高傲，用了一年时间软磨硬泡才让老师放她下山，哪里甘心就这样不战而退。
于是明月剑出鞘，剑芒皎皎泠然如月华流泻。
魔物似乎滞了一瞬，但宝剑出鞘也只一瞬。
下一息，是明月剑剑身与魔气中伸出的利爪相撞，是金铁相击的铿锵声。金丹与元婴，单从力量上来说一般是讨不到好的，而这显然不属于例外情况。
于是明月失辉，雪亮的剑光无以为继，剑下魔爪却乍然如烟逸散。
寻常魔物是生来为魔，除修炼方式外和万物无所不同，可这只却似乎不太一样。
若是人修与人斗武，打着打着突然化为灵气逸散，再在对手背后现形捅他一刀，必然会把擂台的观众吓得满地乱爬。同理，这种诡谲的招式放在魔物身上也十分吓人。
而云卷不仅要控制住自己不满地乱爬，还要拿着剑去砍一团随时可能伸出利爪的雾气，可谓是十分有胆气，到外头到处说自己是顾留晏的徒弟也不会给师尊落了面子。
可惜并不能说。
对方虽说是元婴，但打起来才发现实力不过元婴初期，比自己高了两个小境界，又胜在招式诡谲速度又快，有好几次云卷差点被抓出致命伤，好在——
“嗤”的一声，是她走神时不小心被避开腰上被魔物的爪子抓了个大窟窿。
本是好在她速度更快，可现在没有好在了。
云卷方才为了防止被树林影响发挥御空而战，这一下直接疼得很不体面地摔在了地上，腰部痛得痉挛，爬也爬不起来，若换成别人一代未来天骄恐怕要丧命于此。
但是云卷可不是一般天骄。
她行走江湖自然想靠硬功夫，可师尊十年前就一命呜呼，总共才教了她不到一年，剩下十年全是老师教她武功与为人。
沈瑾秋虽然不像是外面传的那样一无是处，丝毫不会武，可生平最擅长也最会教的，是轻功符箓和如何在三百六十种绝境中发射烟火求救的方法。
云卷用尽最后的力气放完求救弹，又感受到有好几根骨头错了位，但这不重要了，死亡和老师哪一个更先来几乎不用思索就能得出让人心安的答案。
她想，这丑东西要完蛋了。
凭空乍现的浮光剑剑身三尺，却轻而薄得过分，剑柄上镶无数珠翠美玉，让它几乎像是装饰品。没人知道它曾斩断过能止小儿夜啼的罗刹鬼修的颈脖，也在众目睽睽下清扫过尘世三千魔气。
青衫的剑者踏过杉木的枝桠，突兀却平稳地立在树叶尖儿。剑锋冷而利。
陈烂草叶混着铁锈的味道弥漫，原来能化作雾气的魔物竟也会滴血。
沈瑾秋生得精致好看，也有一副能与面容相配的仿若天籁的嗓音。然而他若不出声，轻而易举便能收获景仰和敬慕，但他并不是一个和善的哑子。
“我早说过了，你不够聪明，便是武学招式练到极致，做不到随机应变，下山只是白白丧命。”
“伤成这样，你以为我之前为什么不让你出来？”
是那种高高在上，飘飘乎让人摸不着的语调，关心人也不肯俯下身来。
云卷瘫在他身后几乎痛没了知觉，说不出话也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在沈瑾秋开口之前他是救世主，在他开口之后却会让人在某一刻生出他若真是哑子就好了的坏想法。
想着想着，他又开口讨人嫌：“更何况你的根基武学，与街头小混混三脚猫功夫，不过相隔了几本好功法。
七窍流血带来了双目失明和重度的耳鸣，云卷即便努力凝神也听不到沈瑾秋又在损她些什么。虽说清静，但身体有伤总归不是好事。可等被喂下丹药恢复听觉时又觉得还是耳鸣着好。是平常教学时云卷听到便要心中警铃大作的那句：
“看好了，我只教一遍——”
那魔物也并不傻，在受伤那一刻便知道实力差距悬殊，早想逃之夭夭。可它对面的人早年几乎能称得上是学尽了歪门邪道，尤其在研究如何逃跑保命的方面，几乎是祖宗。
只云卷耳目清明后一息的时间，正往四面八方逃窜的魔气便不由自主地向中聚拢来，像是被不可见的樊笼困住，而后樊笼愈缩愈紧，魔气几乎凝实。
“这种小事，一张符箓便能解决，何至于被打得像你这样惨。”
这回听清了。是一如往常轻飘飘的语调，很欠，听得让失血过多的人都会心头火起以至于想去打他一拳。
云卷本想和他争辩两句，奈何还在运功让丹药的药力流转，只能不做应答，看他显摆。
于是沈瑾秋便真显摆起来了。
浮光剑上流苏挂饰碰撞得叮当响，挂在沈瑾秋腰上的时候像它的主人一样不安静。
青衫太素，连暗纹都没有，几乎与此剑不相衬。
可当它被握住时，剑主修长的五指像剑柄上被千雕万琢的璎珞宝饰一样干净漂亮。再又找不到谁比沈瑾秋更适合当它的主人，也没有什么武器比浮光剑更衬沈瑾秋。
先是一式雁归南潮起手，无端风起，有氤氲水气为势，剑气锋锐，与那黑乎乎的魔气碰撞竟是一阵滋啦哇儿的响声。
如果不是太过腥臭，这几乎像是云卷幼时禁不住辟谷和阿姊一起下山时听到的烤肉声。
符箓虽好，可只能贴在实物上，用沈瑾秋教学时的话来说就是鸡肋。
然而能化为魔气的魔物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除了让它自己变回去别无他法。
——云卷自然只能有这种常规办法。
沈瑾秋对这种处理方法不置可否，这些年他因着往事刺激修炼极端刻苦，修为高出魔物一大截，打十个它都没问题，于是决定先从笨办法讲起，由浅入深地讲解解题方法。
再是一式烟雨平生，中正平和却并无太大杀伤力，毕竟修为相差太多，不小心让魔物灰飞烟灭会让弟子学不到东西。
于是这比起教云卷如何对敌更像是展示怎么打架会好看。
青衫被雨沾湿，只一点点，又因为风的关系分布并不均匀，从远处看朦朦胧胧仿若一衫山水画。云卷从来知道老师是美人。而不论刻意或不刻意，美人举手投足之间总是与旁人不太相同的。
但魔物可能并不这么想，毕竟美人打人并不会更不痛。眼前这位显然修为不俗，又难得逮到机会在弟子面前炫技，更是下手稳得不得了。魔族开智向来晚于人类，它却也能看出，此举比起除魔更像是老师捉了个陪练，对学生进行剑法教学。
这是对魔物的极大侮辱。
要么继续受折磨最后变回去被贴符咒，要么现在直接变回去被贴符咒，横竖都是一死，正常情况下都是不如拼一拼。
可被不知名的东西束缚着，魔物觉得自己像个靶，别说拼，动弹都几乎动弹不得，对面准头好得过分，还不用寻常招式，死去活来也没躲过哪怕一点。
余光一瞥甚至能看到刚被自己打得半死的小丫头片子正在认真听课，并不把自己放在眼里。一般来说这种时候稍微有点风骨的魔物就该琢磨着自爆，说不定还能捞个同归于尽。
元婴期的魔物算得上稀缺，本该极有风骨，可方才沈瑾秋用剑伤的并不是它的形。
魔气会自动避开刀剑，但浮光剑剑尖挑出了暗紫色的血。
沈瑾秋同云卷插科打诨，神情却很冷，眉眼间是暗暗沉沉的阴郁，云卷看不到，但魔物清清楚楚。
哭啸声骤然响起，在风雨声中显得几乎可怖，然而魔物乖顺起来，却没有丝毫化形的意思。
沈瑾秋微微蹙眉，想起纬书所言转机，凭空变了个葫芦出来，将魔气收了进去。
“不是说要用符咒吗？”
云卷吱声比他提问还快，沈瑾秋默然一瞬，发现葫芦挂在腰上并不好看，于是将其放进储物袋中，才回答道：“再打就死了。”
而后又接了一句，句尾语调微微上扬，配着内容又让人有想打他的冲动。
“带回去给你慢慢练手。”
云卷愣了一瞬，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你刚刚差点因为它损失了一个弟子！”
“正好让你与之对练，坚韧道心。”
他抢在云卷开口慢悠悠地、看起来就不包含丝毫真心地补充道：“并没有不宠爱你。”
云卷瞪大眼睛，说不出话，噎得像是下一秒就要西去了，又见沈瑾秋回头看她一眼，道：“等你能轻松收服它，或是杀了它，下山的事便可再议。”
她试图反抗：“还要再‘议’？！”
沈瑾秋：“也可以不用。”
云卷：“我觉得这并不妥。”
沈瑾秋：“我也觉得，该把这魔物锁在静影剑边上，好对试图上山下山的人示警。”
乾坤袋里的葫芦颤了颤。
云卷默然。
云卷：“我觉得还是再议一议会更妥一些。”
作者有话说
第1章 转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