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派联盟》深浅不二

5、断生教主

　　白玄霜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绑在一间已经废弃的小茅屋的土炕上，手脚都捆了绳子，有个孩子正背对着他，用砂纸磨一把钝了的菜刀……
　　“你干什么！”白玄霜猛地弹起来，但是手脚被绑的死紧，他挣不开，就骂，“你干什么？小王八蛋你趁人之危！”
　　小孩转过头来，对他的咆哮充耳不闻，拿着那把生了锈的菜刀绕到他身后，道:“劝你别动，这是缚灵锁，越是挣扎它吸收的法力越多，小心等会体力不支，又晕过去。”
　　但是白玄霜岂能不挣扎，那刀刃已经贴到他后颈了，小孩的爪子搭在他肩头，又警告了一句“别乱动”而后手起刀落，快准狠的在他后颈处切了一刀，白玄霜以为他要杀人灭口，被刀锋划过腺体的时候下意识地闭上了眼，那一丝轻微的刺痛传到大脑中时，不自觉地哼唧了一声。
　　小孩用一只破碗接了一滩血，泼了。而后才擦擦刀上的血迹解释道：“你雨露期到了，我在你身上没找到抑制信香的丹药，只能给你放放血。”
　　缚灵锁自动解开，缠到了小孩的手腕上。白玄霜能活动后，第一时间摸了摸自己的腺体，自言自语的嘀咕：“雨露期……”
　　他体质好、灵力高，雨露期一向是很准时的，参加宴会之前石慕研才特意给他算过。明明还有整十天才对，这回怎么提前了。而且……还在个孩子面前，真他妈丢人！
　　小孩擦完了刀，道：“你怎么会连自己的雨露期都记错？若是在席上发起情来，想来白教主这辈子都不要再出山门了。”
　　确实如此，白玄霜的雨露期一向来的猛烈，发作起来自己都不知道是什么样子，若真是在那么多人面前丢人现眼，能不能活着走出皇宫都是难题。
　　再想想他不久前还要杀人家的举动，这么小的孩子都知道以德报怨，他竟也难得的添了一丝羞愧，看那孩子正在整理手上的缚灵锁，便有意打破僵局，问：“你……你手上那个，是极乐国谷峪谷特有的缚灵锁吧，听说这个法器的持有者都是内门弟子，难不成你是谷峪谷主的亲传弟子？我怎么没听说过你啊？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不冷不淡的回道：“怎么？为了封我的口还要屠我师门不成？”
　　白玄霜否认道：“怎么能呢！你可是帮了我的，恩将仇报这种事我怎么会干呢？”
　　“那也不一定。”小孩瞥了他一眼，道，“冰炎教主白玄霜，一人出山、杀遍九州，连自己亲生父亲都能挥刀斩于马下，我这小小恩惠哪能入得了您眼。”
　　白玄霜被放了点血，情欲稍缓过来些，从木床上起来，不服气道：“嘿，小朋友！你对我意见很大啊？这些江湖老黄历都是十几年前的事了，你是听你们教中哪个长辈讲的故事？真是误人子弟！”
　　小孩反驳道：“那白教主没有血洗天炎教，是怎么当上这个大教之主的？没有杀人屠城，是怎么跟东离国主称兄道弟的？”
　　白玄霜没想到，这孩子看年纪大字都识不全，反而对仙门首领的履历了解的这么清楚，他觉得好笑，便更有耐心回答了：“我杀了，怎样？我屠了，又怎样？”
　　他说的很是轻松，倒是毫无罪恶感，给人一种“反正死的人不是我，任谁都无所谓”的态度。小孩皱了皱眉头，道：“那你还说别人误人子弟？怨不道旁人送你断生教主的名号，原都不是空穴来风。东方胜便也罢了，可当初东离国都中数千百姓，他们有什么过错？竟要你铁骑踏入，一夜之间陈尸满城。”
　　当年老国主死，东离国乱，冰炎教先是由少教主毒殇，领了八千弟子下山，捣了与反贼勾结的将军老巢，一把大火烧了营帐，连投降的机会都没给人家。当时那里面也有其他教派和其他国家派来的弟子士兵，都是想在反贼称王后分一杯羹的。这样一来他们派的士兵和弟子死的死伤的伤，好处没捞着还吃了个哑巴亏，毕竟派人掺和别国内斗这样的事实在不大光彩，所以自己人受了伤也不好讨公道。
　　但是不要脸莫过于江湖人，明着讲理讲不过，便来阴的。他们纷纷指责白玄霜太过残忍，将领谋反祸不及下属，如此一锅端了，未免人性残虐，要求冰炎教给那些枉死的士兵抚恤赔偿，说的大义凛然、感天动地。
　　那段时间江湖上因为这件事闹得凶，本来一场内乱没有惊动太多人，这下子九州全都知道了白玄霜这个断生教主的名号，本来那些教主国君以为白玄霜会屈从民意，拨些抚恤金银，他们也能跟着捞一笔，但是后来发生的一件事却是令大家意想不到的。
　　收复国都之时，白玄霜亲自下场，一袭白衣掠进皇城，赤手空拳撂倒了宫中三万守卫，直取反贼首级。大家以为，这场变局到此便结束了，没想到反贼死后，白玄霜大开城门，冰炎教弟子进城之后，竟是将满城官民杀了个干净，东离城的惨叫持续了两个日夜，据说离着国都百里的郊外农户都被此惨叫声吓得睡不着觉。
　　这样一来，那些为叛军喊冤的人也不出声了，能对本国百姓都如此狠绝之人，对待他国更加不会手下留情了，没准闹得狠了，断生教主带人大兵压境，哪个教派国主也顶不住的。
　　“杀人要什么理由？”白玄霜背过手去，面对质疑却并不解释，反而很理直气壮地俯下身直视小孩子的眼睛，这一大一小的眸子里，一双诡谲狡黠，一双澄澈清明，白玄霜摸着他的脑袋反问，“那你救我，有什么理由呢？”
　　小孩也同样不想解释：“杀人都不需要理由，救你需要理由吗？”
　　“哈哈哈哈”白玄霜大笑道，“你不愧是谷峪谷的弟子啊，如今全九州都盯着要我这条命，也只有你们谷峪谷的弟子不懂这些。听说你们谷主执着于拯救世人，极乐国中不设极刑，一心认为所有人都是可以被拯救的……笑话，要知拯救一人，可能以牺牲十人百人为代价。就像当年东离国大乱，若我不做尽做绝，难保不会有人起异心，与其到时候再起战乱，殃及百姓，不如一开始就杀鸡儆猴，震慑众人。”
　　小孩的眉头拧的更紧了，道：“那东离国都中的百姓就不无辜了吗？”
　　白玄霜啧啧两声，道：“小朋友你还是懂得太少。所谓百姓，也不全是好人啊。东离国在东方胜和那个老不死国主的手里已经烂了根了，东离国都中的人，不是官军勾结，撸掠大批劳力，就是官商勾结，囤积私货，高价买卖，他们手里哪个没沾过人命，杀了这些人渣可以保护数以万计的纯良百姓，亏吗？不亏。”
　　“你……”小孩的眉头慢慢展开，声音却没了之前冷漠，反而有一丝心疼他的味道，“那……你为何不解释？江湖中谈白色变，都把你当成毒蛇猛兽，可你……是这样的人吗？”
　　这话问的白玄霜一愣，他俯着身子，那孩子眼中分明有不同于这个年纪的怜惜，他被着眼神刺激的怔住了，过了一会才有所反应，饶有兴趣的问：“解释也没有，不如让他们害怕我，还会对东离国有所忌惮。你觉得不是别人口中流传的样子，那你觉得，我该是什么样的？”
　　“你猜”
　　这孩子难得笑了下，虽然转瞬即逝，但仍被白玄霜看了个正着，见他也有心思和自己开玩笑了，白玄霜按着他坐下来，自己蹲在旁边，看着茅屋外头繁星撒遍银河，皎月高挂枝头，道：“这么晚了，只能在这过夜了。”
　　小孩低垂着眼睫，闷闷的哼了一声：“嗯”
　　白玄霜继续开玩笑说：“你不怕我再杀人灭口了？”
　　他不经意的晃了下手腕上的缚灵锁，道：“你打不过我的。”
　　“大话。”白玄霜不屑的歪头看了这孩子一眼，从宽大的袖子里左翻右翻找出一壶没喝完的酒，问他，“想喝吗？”
　　小孩如避蛇蝎一般往那边挪了几下，声音又冷了几度：“不喝！”
　　“哈哈哈哈”白玄霜笑得往后仰，“这么大的人了，酒都不会喝，我看你们谷峪谷养的弟子除了修行打坐啥也不会了，不如你弃暗投明，来投奔我吧！”
　　“多谢好意，不必！”
　　见他是真的抗拒，白玄霜便不逼他了，自己灌了一口酒，又拿那珍贵的天蚕丝袍角抹了把嘴角，默默打量了这孩子几眼，发现他的身形居然更挺拔了一些。白玄霜冷不防地问他：“你不是个孩子吧，一开始我竟然没看出来。”
　　“我从来也没说自己是个孩子。”
　　“也是”白玄霜回忆了一下，从头到尾他的表现也都不像个孩子，是他自己一厢情愿的把人家当成了个奶娃子又搓又揉的，但尽管白玄霜认出了，还是从善如流的又揉了把他的脑袋。
　　身边人嫌恶的看了他一眼，然后支起小小的身躯，疾步走出了茅屋。
　　白玄霜并没有阻止他，毕竟以他现在这种状态根本走不了多远，茅屋外，月朗星疏，白玄霜觉得，明日一定是个好天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