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 追逐 亲吻》漠北苍凉

30、第三十章

　　给二毛子顶缸的男人经常来店里吃饭，每次都是要一大碗面条，吃完就走，从不跟任何说话，不过看得出他手头不宽裕。

　　我一直没有接近他，我在等机会。

　　这一天的中午，男人刚进面馆坐下，消失了好几天的赫连昌推门走了进来。

　　赫连昌进门后先找我，看到我以后他才在店里环视一圈准备找个位置坐下，结果他就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男人。

　　其实男人在赫连昌进来后故意把脸转向墙壁的一面，显然男人并不想理赫连昌。

　　“哥！”赫连昌显然没看出男人的意图，他很高兴的向男人走去。

　　这个时候男人再假装没看见显然不合适了，于是他只好扭头看赫连昌笑着说：“没想到在这儿碰到你。”

　　“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赫连昌在男人对面坐下问。

　　“才回来，”男人说。

　　“我爸知道你回来吗？”赫连昌问。

　　“我不想让二哥知道我回来了，”男人说。

　　赫连昌点点头说：“放心，我不会多嘴的。”

　　男人点了点头。

　　“哥，给你介绍一个人，”赫连昌说完对我挥挥手。

　　我拿着菜单走过去说：“好久不见。”

　　这明明是客套话，可是赫连昌听了却很开心，他说：“这几天没来是因为生病了，小感冒，没事。”

　　我客气的点点头，然后将菜单送上去了。

　　“这个人是我最好的朋友，”赫连昌接过菜单后指着我对男人说。

　　男人朝我点点头。

　　我也朝他点了点头。

　　“这是我大哥李刚，我上小学的时候就是哥天天接送的，哥对我可好了，就跟亲哥一样，你也叫哥吧，”赫连昌对我说。

　　我对男人笑着叫了声：“李哥。”

　　男人点了一下头，没说什么。

　　看得出来赫连昌确实很高兴，他点了很多菜，将菜单还给我的时候，他还对李刚说：“今天就我一个人来的，等那天哥有空了，我把大龙二龙他们都带来，我们也聚聚。”

　　李刚笑了笑没说话。

　　赫连昌和李刚边吃边聊，等店里的客人都散的差不多了，赫连昌招呼我过去吃点，我让老韩给他们加了一个老式锅包肉，一个五花肉炖酸菜然后才过去坐下。

　　他们聊的大多是家常，赫连昌说的时候多，李刚大多数的时候都是沉默的听着。

　　由于赫连昌学校下午还有课，虽然我不认为他会是个好学生，所以他们在一点左右就散了，赫连昌和李刚一起离开了面馆。

　　在那之后，李刚再来面馆的时候我都会和他打声招呼，李刚也不说话，只是朝我点点头然后坐在角落里吃面，只有赫连昌来的时候我们才会简单的聊几句。

　　一转眼，春节就要到了，面馆的窗户上贴出了关门休息的告知，过了正月十五我们才开始营业。

　　告知贴出去的那天我的心就飞了，我都想好了，过年的时候我和夏末就偷偷的猫在我那个偏僻的院子里哪儿不去。

　　因为要过年了，所以店里的生意萧条不少，赫连昌几乎每天都泡在店里，他总是坐在挨着窗户的位置，有时候看书，有时候写字，有时候眯着眼睛晒太阳，还有的时候用胳膊肘拄着脑袋发呆。

　　他不来烦我，我也就不管他了，店里没有客人的时候，我也坐在靠窗的位置晒太阳。

　　西北的树都是又直又高的，直指天穹的大树杈子让我想起了在新疆乌鲁木齐第一人民医院时的情景。

　　“你在想什么？”赫连昌忽然在对面问我。

　　“在想从前的事，”我在金灿灿的阳光中闭上了眼睛。

　　“想你的爱人？”赫连昌问。

　　我点点头。

　　“你很爱他？”赫连昌又问。

　　我点点头。

　　赫连昌不说话了。

　　过了很久，久到我都要睡着了，忽然听到赫连昌一声轻轻的叹息，那叹息声宛如一片雪花落在屋檐上时发出的声音。

　　我睁开眼睛，赫连昌已经离开了。

　　一转眼就到了腊月二十七，那天我和老韩没有营业，在店里打扫卫生。

　　“真羡慕你，”老韩突然冒出一句。

　　我们都没有再说话，这时候屋外突然下了雪，大片大片的雪花毫无征兆的从天上压下来。

　　“放心，我们一定能把他们连根拔起，”我边说边砰的一声把一棵已经枯死的富贵竹从大花盆里连根拔了出来。

　　“唉我去！”老韩怒喝一声，“你拔它干嘛，瞧这一地的土，地白擦了！”

　　我……

　　就在我和老韩鸡飞狗跳的收拾卫生的时候，李刚突然推门走了进来。

　　“抱歉哈李哥，我们从今天开始不营……”我的话还没有说完李刚就一把抓住了我的胳膊说，“跟我去医院，赫连昌割腕了。”

　　我惊呆了！

　　在手术室的门口我见到了急的团团转的二毛子。

　　二毛子保养的很好，看上去很年轻，中等身材，穿的传统的中国服饰。

　　二毛子看都没看我们，只是一直盯着手术室的大门看。

　　不一会儿，手术室的门就打开了，一个护士快步走出来，下了第一张病危通知。

　　紧接着第二张，第三张，二毛子终于顶不住了，他崩溃的跪在手术门口大哭。

　　和死亡对视对于我来说已经不是第一次了，我沉默的站在墙角，心里却愤怒极了，我想象不出一个生命力那么旺盛的人居然能干出自杀这种事。

　　突然手术的门再次被打开，护士快步走出来说：“病人现在昏迷了，你们当中有没患者特别想见的或者特别恨的人，如果有的话跟我进来，试试呼唤患者。”

　　“你去！”二毛子突然从地上站起来指着我厉声说。

　　我……

　　我换上无菌服，消完毒后，走进了手术室。

　　赫连昌的身上插满了各种仪器，最骇人的是他手腕处的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口。

　　“你试试说点刺激患者的话，”医生说。

　　不知道为什么，看着躺在病床上的赫连昌我突然想起了前世夏末临死前对我说过话。

　　我走到赫连昌的身边对着他轻声说前世夏末临死前对我说的话：

　　“哥，如果我能长大多好啊！高考的时候，我一定能考全市第一名，毕业后我想考北京协和医学院，我要做个医生，救那些不想死的人，真不想死啊！”

　　“哥，我不想死，死了真是不甘心呢，那边那么黑，我好害怕！”

　　“别停，继续说，你的说的话患者能听见，他的心率有了点变化，”医生着急的对我说。

　　“哥，你说人死了还有来生吗？等我投胎的时候你是不是已经是老头了。”

　　“哥，你听，树叶在风里唱歌，它说：活着多好啊！”

　　“哥，你闻到花的香味了吗？像阳光一样的味道，暖暖的，甜甜的。”

　　“别停，患者的心跳恢复了，”医生和护士再次忙碌了起来。

　　我在赫连昌的耳边喋喋不休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