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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 8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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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其雨一大早便起身去县衙接林与君了,尚采采和李珩在客栈中用着早膳等他们回来。
门外传来马车响动的声音,尚采采放下手中碗筷跑了出去。马车悠悠停住,林与君掀起车帘走了出来,见到她,手掩在唇边咳了两声,尚采采赶紧上前搀扶他下马车。
赵其雨在他身后挑眉,一早上只听见他咳嗦了这一声,咳给谁听不言而喻,而且昨天见他时他的精神就已经恢复许多了,今日怎么还走路都需要搀扶了。
“这么早就动身折腾,是不是还没休息好,吃过饭了吗,用些粥吧。”尚采采扶他进门,林与君与李珩见过礼坐在她左手边,李珩便是她右手边的位置。赵其雨跟着进来,四方桌子只剩下南首的位子空着,便是尚采采的对面。
“还没有,赵县令知道我们今日要走,晨早便备下早膳,”林与君对尚采采说,“但是我想和师姐一起用,便推辞了。”
实情是赵县令不顾林与君病体,想给将军公子留下个好印象,离开前的最后一餐说什么也要把场面做出来,一大早备下丰盛的膳食,玉盘珍馐大鱼大肉,连酒都抬上了几缸,林与君看着就胃里难受,顶着赵县令的盛情果断推拒了。不过,林与君的话也没什么错就是了。
赵其雨笑意不变,这几日熟识后已经发现林与君可不是刚见面时听话的小绵羊,实则善于用乖顺的表象伪装自己,讨得好处。
尚采采将放了花生、豆类一起煮制的糯糯的粳米粥盛上一碗,摆在他手边:“吃点这个,养胃,你身体怎么样,不舒服咱们可以再往后推推行程,等你好了再走。”
“没关系的,师姐的药很管用,我已经好的差不多了,就不耽误行程了,赶路要紧,”林与君斯斯文文地吃着粥,话语中表现着不想因自己添麻烦。
尚采采知道他是挂念父亲,因为自己多管闲事耽误这么多天更觉愧疚,自己也不吃了只顾着为他配菜,“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身体不舒服是不是没有好好吃饭?”
赵其雨给自己盛了碗粥,语气闲散:“赵县令对林公子很是殷勤,还特意安排了婢子贴身服侍,饮食上也十分妥帖,只是今早为了送行准备的油腻了些,恐怕林公子吃不下。”平淡地说着实情,好似只是在向她描述林与君这几日的情况。
尚采采没有多说什么,舒了口气,放下心来。赵其雨将刚端上的包子夹了一只,放到她盘中,眼神示意她也吃。
饭毕,几人各自回房取出行囊装上马车。
尚采采款款而来,右手拿着包袱,左手持一柄长剑。赵其雨盯着那柄剑,仿佛脑子打结问道:“你拿剑干嘛?”
尚采采停顿了一下说:“砍树。”
“啊?”赵其雨没想到这个答案,认真的反应一下。
“防身啊,大哥,还能真是砍树。”她笑了出来。
李珩惊讶的问:“尚姑娘还会武功吗?”
尚采采随意点头:“江湖人,总得学两招嘛。”
林与君插嘴:“师姐谦虚,她的剑法师从青城派云潇长老,曾被赞颇具云潇长老五分剑意。”
尚采采敲了敲他的头:“夸张,人家那是奉承云潇长老教得好。”
林与君没有同意:“我就觉得师姐厉害。”
“你为何还称之云潇长老?”赵其雨疑惑。
尚采采答:“是师父怜我一介孤女,让我学习武艺防身,我从未向云潇长老行过拜师礼,云潇长老也不过是看在我师父的面子上指点一二。”
赵其雨没想到是这样的原因,她竟是这样的身世,不过见她坦荡荡说出来想是不在意的,笑着点头:“你师父很疼爱你。”
“那当然,师姐是掌门首徒,以后要继承掌门衣钵的。”林与君接着赵其雨的话说,也不希望她想不开心的事。
尚采采心里一暖,其实自己根本不在意自己的身世,从记事以来便没有父母,是师父将自己带大,没有得到过自然也不觉得遗憾,况且师兄弟很多也同她一般,就算有父母的师兄弟也是幼时便被送入谷中远离亲人,他们彼此照顾就是彼此的亲人,从没让她觉得失去了什么,“好啦,快上车吧。”
众人上车后,书隶打头离开邕州。
马车奔驰而过,留下两行车辙印,一行人浩浩汤汤,奔行几日,马不停蹄,日色将西时赶到了一处村落附近。
书隶打马过来:“主子,今日在这里歇歇脚吧。”
赵其雨撩开车帘,跳了下来,马车颠簸得骨头都好似散了架,他动动脖子活动了一下,“好,干粮也快不够了,需要补充,你去前面找户人家借宿吧。”
书隶离去,尚采采也从马车上下来活动着身体,向远望去,远处地势较低点点屋舍林立,傍着溪流,他们所处之处较高一些,地势开阔。她小幅度的揉着腰,无奈的叹气,一路上道路曲折,赶路辛苦,磨灭掉了她刚出门时的趣致。
“行路难啊,我到底为什么要跟师父软磨硬泡的非要出谷!”尚采采又敲了敲肩膀。
看到林与君和李珩也从马车上下来,赵其雨神情促狭,凑到她耳边说:“怎么,后悔跟你师弟出来了?”
“没有,你别去跟与君瞎说,况且出来也是有很多好事的。”尚采采后面一句声音较轻,心里还跟了一句,不出谷怎么能认识你呢。
赵其雨笑她,只以为她是不想让林与君觉得她不愿出来。
“赵公子,我们可是要在此借宿?”李珩过来问道。
赵其雨颔首:“干粮也不够了,正好补充一下,”这时看到书隶骑马回来,向他们招手,几人刚要回到马车上,霎时间脚下石块剧烈跳动,上下翻腾,大地抖动,尚采采觉得自己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跌入身后赵其雨的怀里。
鸟兽鸣叫,地面翻腾开裂,她眼看着偌大的缝隙在原本平坦的土地上生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掺杂着细碎的石块,模糊了她的视线,不远处响起马的嘶鸣,长长的嘶鸣声却显得那么虚无,好像还有人叫嚷着什么,可是在天崩地裂之间一切声音是那么的微不足道。
尚采采紧紧的被固定在赵其雨怀里,他们一起摔倒在地,滚出去一段距离。须臾,一切静了下来,空气中还带着土色,尚采采耳边是赵其雨的心跳声,她慢慢撑起身子,离开他的怀抱,她被赵其雨护在怀里只觉得身上大概是有些细微的伤口,并不严重,赵其雨也挣扎着坐了起来,问道:“没事吧?”
“我没事,你怎么样?”刹那间带来的恐惧让她声音颤抖。
赵其雨感觉后背痛的快要散架,不能确定是不是别处还有受伤,忍住龇牙咧嘴的冲动从牙缝里挤出声音:“没大碍。”
听了赵其雨的答复,尚采采也顾不得他,转头四处环望,找到目标,撑起身子跑了过去:“与君,你怎么样?”
林与君扶着头,刚才撞到了一下,额边有着一道骇人的血痕,抖落着身上的土屑,慢慢坐起来,对扑向自己的尚采采说:“师姐,我没事。”
尚采采翻出包裹,将布条按在林与君头上给他止血,伤口不大,只是在脸上流下血来看着吓人。
他们彼此询问着对方的情况,好在他们位于较开阔的高处,皆无大伤,只是马匹跑了几辆,物资有些损失。
没等他们确认完同伴伤情和随身行李,新一轮的震动又开始了,大地的震动再次让他们掌握不住平衡,跌倒在地,幸而这次持续时间不长,震动也没有刚刚那样剧烈。
灰头土脸的几人用最快的速度从地面爬起冷静下来,向村落的方向望去,从发生到现在不过短短半柱香的时间,尘土飞扬渐渐沉寂飘落回大地,刚刚还升起袅袅炊烟的祥和之所,倏忽间竟唯余一片砂石走砾。村落所处的地方临近水源,地势难以逃生,高处的山石皆滚落下去,加上大地的开合,房屋一间间倒塌。
他们想要去看看还有没有人生还,却又怕震动再次来临,犹豫之间尚采采开口:“再耽搁时间是耽误他们的生机。”
赵其雨整理好思绪,接过话,“没错,书隶你去通知镇上的府衙,再去找人来送些药品、食物,剩下的你自己看着办,”说着从腰间取下腰牌递了过去,“其他人跟我去看看。”又看向尚采采,还未开口。
尚采采说道:“我是大夫,干的就是救死扶伤的活计,不需要照顾我。”
赵其雨脸上还带着土灰,知道眼前的姑娘不会独善其身,扯出一个微笑:“小心,”又对所有人说道,“大家都要小心!”
他们从山坡上走下去,地面高高低低,大石拦路,崎岖难行,深一脚浅一脚的走到村落所在的位置,有十余人没有被压在房屋下面,正努力的搬运石块想要救出自己的家人,他们身上也带着伤,却无心顾及,有几个甚至哭嚎着近乎疯魔地用双手挖着土堆,只想为至亲之人争取一线生机。
随行的人在周围找着能用的工具,赵其雨对尚采采和林与君说:“我们抬人,你们治伤。”
尚采采答应着,上前为村民们已经救出来的伤者止血包扎。
这时去田间劳作的男人们也赶了回来,几名妇人扑到自家夫君怀里大声痛哭着,孩子哇哇大叫着找父亲,老人颤颤巍巍的哭号着拍打着自己的孩子,没有见到亲人回来的人明了亲人再也不会回来,难以接受着惨痛的事实,哀痛的跪在地上无助的抽泣。
这时没有人能照顾他们的情绪,除了哭喊声只有人们大声的叫着:“这儿有人,快来帮忙!”救出亲人的人不能停止,失去亲人的人不能沉浸,他们都有共同的任务——尽快的为更多的人争取生机与阎王搏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