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量人生》稣是

74、第七十四章 阴阳相会

　　冬日凌晨，天空中飘起了雪花，艾荀风尘仆仆地从冥府返回人间。

　　过去的几天，艾荀不吃不喝也不休眠，一刻不停地在搜索司心柔的下落，司心柔仿佛从人间蒸发了一般。

　　艾荀想起那日从乔志勋口中听到的他的三位同窗好友都死于意外的可疑线索，即刻回到冥府查询了另外两位同学的鬼籍。

　　高三时，乔志勋的同学曹学勤死在台风天气里飞来的一块瓦片下；大四时，乔志勋的室友董健死于回乡返城的大巴撞车事故中；博士时，乔志勋的师兄艾荀死于地铁的铁轨下。

　　这一桩桩的死亡事件都发生在乔志勋的身旁，这能不让乔志勋有种归因自己为“扫把星”的内疚和诡异感吗？

　　为什么每次离世的人都是乔志勋关系亲密的同学？又为何每四年就会发生一次这样的死亡事件？且这三位都死于意外的事故。

　　艾荀凭着直觉，认为乔志勋的哥哥乔志森有重大的嫌疑，而司心柔十有八九落入了乔志森的手里，一想到此，艾荀就心焦如焚，他感觉到司心柔已处在命悬一线的危险境地，如果乔志森真的是幕后黑手，那问题就更加棘手了。

　　艾荀找不到司心柔，也找不到乔志森，他觉得现在能让乔志森现身的人，恐怕只有一个人——那就是乔志勋。

　　鉴于问题的紧迫性，虽为冥鬼，艾荀已来不及考虑会不会吓到乔志勋，眼下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去见乔志勋。

　　恰逢此时，乔志勋正深处梦魇中，他又进入了十年来经常重复的那个梦境，他甚至觉得那已经不是梦了，更像是一种对自己身临其境过往的无限逼近。

　　他又看见哥哥阿森躺在一片血泊中，以前看到这殷红的血，他就感到了眩晕，甚至有翻江倒海的呕吐感，经过了无数次的重复，他现在已经逐渐消除了不适感，甚至每次看到那凌空飞舞的人民币落在那片血污中，他就很期待着下一步的进展，他睁大了眼眶，抬起头望向那电梯的顶端，他看见了白雾，那白雾在飘散，一点点地褪去，他马上就要看到上面的人了，隐隐地有了半透明的黑影，啊——他是……

　　关键时刻，乔智勋又骤然惊醒了，他猛然坐了起来，喘着粗气，用手摸了下额头，发现了一头的冷汗，他用手揩去汗珠，缓缓地抬起额头，心中的遗憾又加重了一层，但他又觉得此次的梦又仿佛不同以往，他似乎窥视到了新的内容，梦境的尽头不再是那白茫茫的一片。

　　“志勋，你好。”忽然一个声音从空中飘来，清晰又深沉。

　　乔志勋朝四周捕捉着，惊愕地在门口和窗台上观望，他好像听见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志勋，是我——艾荀。”艾荀的声音再次传到乔志勋的耳膜里。

　　乔志勋这次听清了，艾荀？什么？乔志勋严重怀疑自己还在做梦。

　　乔志勋大声惊恐道：“艾荀，是你吗？你……你在哪儿？”乔志勋的头转来转去，声音发了颤，还是没看见艾荀的身影。

　　“志勋，我不想吓唬你，我今天来找你，实在是迫不得已了。”艾荀的口气充满了犹疑和无奈。

　　“艾荀，你出来吧，我不怕的，我也经常梦到我哥，你是来托梦的吗？”乔志勋索性从床上下来，穿着睡衣光着脚在地板上转了一圈。

　　艾荀心想，乔志勋也是够可怜的，一看就是经常做噩梦，梦见各路死鬼，现在他俨然已经分不清梦境，还是现实了，于是他坦然地现了身，不偏不倚地站在距离乔志勋两尺之遥的面前。

　　尽管有心理准备，艾荀高大的身影杵在乔志勋的眼前时，乔志勋还是惊悸地向后退了一步，一年没见艾荀，他对艾荀的印象还是那般熟稔，他眼底即刻发了红，面部抽搐了几下，唇角蠕动着：“师兄……你还好吗？”乔志勋的手发着抖伸了过来。

　　艾荀一见激动的乔志勋，一肚子要说的话，即刻嗓子拥塞了，一股酸涩感从鼻翼一直传导到眼睛，他使劲地睁大了眼眶，伸过手去握了乔志勋修长匀白的手，两只手触碰的一瞬间，艾荀有股触电般又烫又痛的感觉。

　　乔志勋则是有握了冰坨子的钻心寒凉感。

　　两人即刻都缩回了手，彼此产生了阴阳两隔的真切体会。

　　“还好，你呢？”艾荀苦楚地强挤出一丝无奈的笑。

　　乔志勋摇了摇头，情真意挚道：“不好，你走了后，我感觉愈发的孤独了，虽然学业和研究工作是有进展的，但一停下来，就有说不出的空虚和孤寂感。”

　　艾荀走到乔志勋的侧边，在乔志勋的肩头拍了下，依然像师兄那样安慰着师弟：“志勋，不管什么时候，人都要向前看，故去的人虽然曾经是我们生命的一部分，但你应该走出过去的回忆和阴霾，去主动迎接生命里的新人和新生活。”

　　乔志勋听闻艾荀语重心长的劝导，又回忆起与师兄的温情往事，泪水终于滑落下来，不住地抹着眼眶：“师兄，你的话总是这样温暖人心……可你越是如此，见不到你的时候，我就越会心痛。”

　　艾荀沉默了，他有点不忍开口说那些他已准备好的问题，只在乔志勋的肩头重重地捏了一下。

　　乔志勋被这极有力度的揉捏惊到了，他恍惚觉得这一切似乎是真实的，并不是一个梦，擦了泪后，问道：“师兄，你既然找我来托梦，是有牵挂的事么？”

　　艾荀终于坚定了，他必须救出司心柔，说道：“志勋，我来是想告诉你一件事，也许你会感到惊讶，但是千真万确的。”

　　“什么？”乔志勋扬眉瞪大了眼。

　　“那个黄璞森就是你的亲哥哥——乔志森。”艾荀沉静道。

　　“啊？什么？怎么可能？”乔志勋一脸懵，死死盯着艾荀细长的眼睛。

　　“我知道你哥哥如果活着，应该至少比这个黄璞森大十岁，对吧？”

　　“是啊。”

　　“不过我想说的是，这个黄璞森只是个代名，你看到的黄璞森不是人，而是一个鬼，就像我一样的鬼。”艾荀抿了下唇，微笑里透着阴冷的寒气。

　　“啊？”乔志勋下意识地坐到床沿上，转念一想，这托梦来的肯定不是人啊，这有什么奇怪的呢，有丝窘然道：“哦，不好意思，我哥从来没在梦里给我托过梦，我只是单纯地见过他。”

　　“不是梦里，就是现实中，你见到的黄璞森就是乔志森，你的亲哥哥。”艾荀严肃地纠正了。

　　“你是说，我可以去见他？”乔志勋竟然又激动了。

　　“嗯，我今天想告诉你两件事，第一是你哥哥就在你的身边，你可以随时去见他；另一件事，就是你哥哥带走了你的学生司心柔。”

　　“什么？他……带走了心柔？为什么啊？”乔志勋愈发得感到奇怪，猛地从床上又站了起来。

　　艾荀静了一下，忽地板起了脸，言语格外沉重：“我也不知道为什么，但司心柔已经失踪五天了，是被黄璞森带走的，司心柔是生是死，就不清楚了。”

　　“那……怎么办？”乔志勋感觉眼前一片雾霭重重，听得他云里雾里的。

　　“你快去找你哥哥吧，说不定还可以救出司心柔……”艾荀的声音越来越缥缈，最后人也消失了。

　　乔志勋见艾荀突然不见了，四周又陷入了寂静，他已经分不清刚才那一幕是梦还是现实，用手在脸上拍了两巴掌，虽然生疼，但他还是半信半疑，一颗心神不宁的心让他再也呆不住了，他赶紧穿上衣服，推门走出了宿舍。

　　方才艾荀隐了身，并没离开乔志勋，他此行的目的，就是要激乔志勋去找乔志森，从而引蛇出洞的戏份才能上演，他紧紧跟随着乔志勋。

　　天已大亮，雪未霁。清晨的校园换了雪白的冬装。

　　乔志勋边走边给司心柔打电话，得到了关机的答复。

　　乔志勋走到女生宿舍的楼门口等着，他希望能在门口等到司心柔的同学张慧珊。

　　乔志勋在雪里站了大约一个小时，张慧珊才背着书包从楼门口走出来，一眼看见了快成雪人的乔志勋，惊诧地喊道：“乔老师，您怎么在这啊？”

　　乔志勋询问了司心柔最近的情况，张慧珊说司心柔快一周没来上课了，同学和老师都联系不上她，不知她是不是回家了。

　　乔志勋一听，当时心就凉了，没想到艾荀所说是真的，司心柔果然失踪了，他匆忙地告别了张慧珊，开着车赶往了嘉云研究中心。

　　鹅毛飘雪下，远远望去，明记古宅披上了银装素裹，花园里覆盖了厚厚的积雪，苍凉得没有人烟。

　　乔志勋把车停在了路边，步履蹒跚地走到紧锁的大铁门前，艾荀也隐身跟在左右。

　　看门人将门房的窗子拉了半边，白雾从窗口飘了出来：“乔博士啊，今天研究中心关门了。”

　　乔志勋深感诧异，以前研究中心从来没锁过大门，不管多早多晚都会让他自由出入的，疑惑道：“为什么啊？”

　　艾荀已经嗅到了诡异的气息，他觉得锁这个大门，本身就十分可疑。

　　看门人笑呵呵道：“洪总要求的，说今天下了大雪，天气不好，让研究人员都休息，另外实验室要进行改造，所以不对外开放了。”

　　“改造？为什么改造啊？”乔志勋觉得如果实验室改造，首先应该通知他，为什么自己什么也不知道，他赶紧给洪轩尼拨了电话，电话响了无数声，根本没人接。

　　乔志勋莫名其妙地朝他的车走去。

　　艾荀心想，天哪，真得要出大事了，这一切都太不正常了，他不能让乔志勋就这样知难而退，他从怀里掏出一个鱼钩，轻轻地扔了过去，投在了乔志勋的脚前。

　　乔志勋被脚下的东西吸引了注意力，随后，他眼前又多出一个鱼钩，他蹲下捡起，然后又在前方发现一个鱼钩，他走过去又捡了起来，他感觉太奇怪了，就这样，乔志勋被投掷的鱼钩引导到侧边的一个铁门，他忽然眼前一亮，莫不是有人正在指引他如何进入这座古宅？

　　前方是由钢筋焊接成的竖条状的铁门。门上锁着一个生锈的大锁头，看来这道门许多年都没人打开了。乔志勋抬头一望，门有三米高，门上也没有横栏，他恐怕没有爬这铁门的伸手。

　　正在乔志勋一筹莫展之时，门前的两根栏杆忽然悄无声息地就拱成了弧形，只要他弯着腰便能钻进这个铁弧形成的洞。

　　乔志勋震惊得瞠目结舌，他不知道谁在帮他，感觉自己似乎又身处梦中了，他也不想那么多了，抬起一只脚就迈进了铁栅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