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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完结了88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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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山峰。
卿言的住处。
“小一晓,你来找我吗?卿墨去膳房了。”
卿言虽然已经二十四岁了,但他的外貌与七年前相比几乎毫无变化。
他笑吟吟地望着一晓,褐色的眸子里也是藏不住的笑意。
“……”
一晓快步走向卿言,一剑刺向他。
猝不及防的卿言被刺中腹部,他惊愕地后退一步,咳出一口血。
“一晓?你这是怎么了?”
他捂着腹部的伤口,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天真可爱的小师弟为什么会对他举剑相向?
“你该死!”
一晓咬牙切齿地说道,天真的神情全然不见,面目狰狞。
这可怕的样子是卿言从未见过的。
随即,卿言就明白过来。
“……心魔,你有了心魔。”
“……”
一晓听不进卿言的话,他又举起了自己的长剑。
“卿言!”
卿墨一推开门,见到的就是一晓刺向卿言的景象,他飞起一脚,将一晓踹到一旁。
“卿墨,带我走。”
卿言抱着双臂,哆嗦着说道。
他可以感受到自己和那位仙人共同设下的障眼法在慢慢解开。
明明只要撑过今年,只要到了二十五岁就好了!
鲜血的流失让他使不上力气。
不能连累师父他们。
远在他处的能人异士都似有所感地望向东方——有什么他们梦寐以求的东西现世了。
一莲真人和宁安真人也同时看向了小山峰,他们疑惑地想道:发生了什么?
“好。”
卿墨往卿言腹部下了一个疗伤术法,却没什么用,血根本止不住,他只好将卿言护在怀里,向着山外飞去。
一晓坐在被他撞破一个洞的墙边,他垂下头,看向自己的双手。
指尖染着卿言的血。
他伤害了卿言。
用这双手伤害了卿言?
他做了什么?
“怎么了?”
宁安真人和一莲真人同时赶到了小山峰,见到的只有失神的一晓和遍地石块的残骸。
“……师父,师伯。”
一晓张张嘴,什么也说不出。
“你知道我为何要你住到安乐山吗?为何我每日都要点一盏香吗?“
一莲真人抓住一晓沾着些许鲜血,拿剑的手,冷声问道。
“弟子……不知。”
一晓想缩回手,但一莲真人紧紧握着,不容他反抗。
“因为你有心魔,从见到你的时候我就知道,你的心魔藏得很深——你的术法学得越精进,心魔就越难以控制,因为它会和你一起成长。我本意是想借由清心香消磨你的心魔,让你少来小山峰也是为了不让你的心魔再现。”
一莲真人毫无感情地说道,若非如此,他也不会让一个小孩住到安乐山。
“对不起……”
眼泪止不住地从一晓眼角流下。
“你要说对不起的不是我。”
一莲真人松开手,掐住一晓的嘴,强迫他张大嘴后塞入一张符咒。
“吃下去。”
“唔。”
符咒溶进一晓口中,像有火焰由里到外灼烧着他的全身。
“啊啊啊!”
一晓发出一声声的惨叫。
“一莲,你这是?”
宁安真人虽然埋怨一晓伤了卿言,但也见不得一个孩子受这种痛苦。
“普通法子消不掉心魔,就用更快的。”
一莲真人不耐烦地解释了一句。
“更何况你现在不该来在意这个小子,老熟人可都来了。”
他们都感知到了熟悉的气息在凡安山附近徘徊。
卿墨带着卿言沿着西方一路飞去,最后在一座小城停留。
“卿言。”
卿墨少言寡语,神色不安地按着卿墨的腹部,所幸伤口的血已经止住了。
“我没事了,你别怪一晓。”
卿言苦笑着摆摆手。
现在也没功夫去责怪一晓。
“卿墨,我长话短说了,你把我丢在这里,去别的地方吧。”
“不。”
卿墨拼命摇头,他一点也不想离开卿言。
卿言在他最无助的时候救了他,给了他容身之处,他怎么可能会抛下卿言不管?
“哈哈,你真是死脑筋,接下来可是很多人想来杀我的。”
卿言拍了拍卿墨的手背。
实际上卿墨也有被卿言的血肉影响到,只是他用对卿言的感情压制住了自己的渴望。
“你知道我为什么不学术法吗?”
“麻烦。”
卿墨记得卿言以前说的理由是嫌麻烦。
“也不全是,我天生就会算——我算到我二十五岁前会有一大劫,也算到我完全不是学术法的料,师父他们会以为我能学术法,也是因为有位仙人为我遮掩了天机,只要活过二十五岁,我就必能成仙,若不能,则永世不能超生。”
卿言轻轻地笑了一声。
他费劲心思活着,也不是为了成仙,只是为了活着。
轰!
火焰在他们藏身的小屋外炸响。
“这么快!”
卿言挑眉,恶鬼们可真会追,不能出山的师父和一莲真人根本拦不了多久。
他想站起身,却眼前一黑再度瘫倒在地。
轰!轰!轰!
数十枚裹着真气的火弹砸进来,卿墨把卿言护在身下,生生接下了那些火弹。
“卿墨!“
卿言焦急地抱住卿墨,大片大片的灼伤痕迹浮现在卿墨身上。
逼得卿墨的魔族特征也显露出来。
“卿……言……”
卿墨的声音变得嘶哑。
火焰也伤到了他的喉咙。
“别说话了,快走!”
卿言强撑起一口气,带着卿墨飞出灼热的火场。
“太好了没死!活捉那个穿着青色衣服的!”
得意洋洋的声音喊着。
“抓住他!”
再后来,就是恢复理智的一晓追上已经屠魔成疯,脚踩数百万尸身的卿墨的时候了。
此时的卿墨完完全全失去了伪装成人类时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从血池爬出的魔物。
“师兄把心给了你,是因,你杀了这么多妖鬼魔,所有的果都会由他承担,你这是要他无法再世成人吗?!”
一晓知晓自己没有底气说这种话,他可以说是一切的源头,要不是他心魔作祟伤了卿言,也许这一天不会那么快来临——但他必须劝住卿墨。
那么温柔的师兄,留在世上的所有痕迹,只剩下那件青衣。
“……”
卿墨住了手。
成为了人人畏惧的魔尊。
一晓寻找着能让卿言能够再世成人,并平安成长的办法。
他找了十年终于找到了能让罪孽之魂再世成人的方法,但每世必有缺陷,且多半会死于非命。
再用十年找到能让卿言正常终老的方法,实施的过程却要很久——至少两百年。
卿言的第二世宋青晏是个天盲。
一晓守着宋青晏,在他遭遇危险的时候帮助他。
比如在宋青晏被人推下水时,他及时出现救出他。
“谢谢仙长!”
宋青晏的母亲对一晓道谢。
“不用谢,我只是偶然路过。”
一晓愧不敢当。
“谢谢仙长。”
小小的宋青晏学着母亲的话,用脆生生的声音也向一晓道谢。
在一晓多次救了宋青晏后,宋青晏也回过味来。
这位仙长对自己怎么关注有加?
宋青晏虽然看不见,心里却很亮堂,他觉得自己一旦问出这个问题,一晓很有可能不会再度出现,于是他按捺下所有的疑惑,保持了和一晓的情谊。
他二十五岁生辰前夕,卿墨出现,带他去了山洞,让他看到了过去发生的事情。
卿墨请求他杀死他。
宋青晏拒绝了,他无法伤害卿墨,也知晓了一晓为何对他如此之好。
卿墨放他离开后,宋青晏死于房屋坍塌。
第三世的蜻炎生于一个武将家族——受到当朝皇帝猜忌的武将一族。
因为天生失声,身为武将的蜻炎的父亲为了不让蜻炎受人欺负,便狠下心来逼迫年幼的蜻炎习武,但他嘱咐蜻炎不能在人前动武,要装作不会武功的样子。
蜻炎不理解,却还是点头。
一晓知道这一世的蜻炎仍旧活不过二十五岁,但一身武艺或许会活得更加精彩,所以他对这一世并没有太多的关注。
在蜻炎二十五岁生辰前,卿墨也出现了,带他去了山洞后,也让他看了过去。
同样的要求再次被拒绝的卿墨显得有些困惑。
说不了话的蜻炎拍了拍卿墨的肩膀。
翌日,蜻炎的父亲带着蜻炎一起赴皇帝的宴席。
宴席间侍女们拔出藏在腰间的软刀刺向皇帝。
蜻炎想都没想就掀起桌子挡住那些侍女,却没看到皇帝原本慌张的神情带上了意味深长的笑意。
父亲惊恐地想拉回蜻炎,他明白这次宴席是皇帝设下的局,要试的就是他们父子二人。
“蜻家父子意图行刺朕,就地处决了吧。”
皇帝下令道。
“你没有错。”
父亲最后对蜻炎说道。
第四世的巫清颜是一位姑娘。
生于秀雪族,是一族未来的巫女。
因男女有别,又怕出现蜻炎那样的状况,一晓只敢偷偷地照看巫清颜。
巫清颜天生没有左手,这对她做巫女并没有影响,因为巫女的选择标准有一条就是要异于常人。
也许是因为巫清颜巫女的身份,秀雪族的人对她十分恭敬。
巫清颜很幸福地活到了二十四岁,也遇到了卿墨。
卿墨不厌其烦地将巫清颜带到山洞,也让她看到了过去。
“我无法杀你,因为这不是你的错,不是吗?”
巫清颜叹气道,“希望下一世你能够早一点来找我。”
一晓知道卿墨的所作所为,他从来没有阻止过。
因为他的内心也是希望卿言的转世能够杀了卿墨。
但会那么做的就不是卿言了。
巫清颜最后死于摘草药时的失足坠落。
第五世,就是苏倾言了。
两百年的时间也快到了。
一晓一反常态,直接出现在了苏倾言面前,像最开始被卿言照顾那样照顾着苏倾言。
“总觉得我们曾经是不是见过。”
有一天,苏倾言对着一晓这么说。
一晓的心错漏地跳动,他面上却很是自然地反驳:“怎么可能呢?”
苏倾言的二十五岁生辰越来越近。
一晓算了算时间,带着留恋离开了客栈。
他有必须要做的事情。
然后卿墨也提前来找苏倾言,他不知道巫清颜为什么要让他早点来找苏倾言,但卿言说的所有,他都会去做。
意料之中的被拒绝的卿墨听到了苏倾言新的请求。
苏倾言要与卿墨成亲。
喜宴办得不声不响。
来参加宴席的宾客除了苏伯就是魔族,一晓没有来。
没有魔族敢在有魔尊的地方闹腾,他们客客气气地推杯换盏,大气也不敢出,容易喝醉的魔族也不敢喝酒,老老实实地吃菜。
苏倾言是坐在轮椅上和卿墨对拜的,说是对拜,其实就是互相点了个头。
在旁边围着的魔族更不敢说什么。
“不像是红事,倒像是白事。”
苏倾言打趣道。
这么死气沉沉的喜宴他还是第一次见,还是他自己的喜宴。
“……”
卿墨扫了小心翼翼的魔族们一眼。
魔族们:……
“敬魔尊大人一杯!来来来!今天可是魔尊大人和苏大人的喜宴,咱放开了吃!”
一位魔将举起酒杯。
卿墨点了下头。
“来来来!”
见魔尊满意,其他的魔族也大声应和着。
客栈内笑声满溢。
苏倾言:……
怎么觉得比刚才更诡异了。
“哥!快子时了!”
苏倾城挤眉弄眼地提醒道。
“快到子时了啊。”
苏倾言推了推卿墨。
“送新郎新郎入洞房!”
苏伯大声宣布。
卿墨抱起苏倾言,走进乙四房。
“你们不去闹洞房吗?”
苏倾城好奇地问着魔将。
魔将:……
因为他暂时还不想死。
“倾城大人和苏诚大人先去休息吧,这里我和弟兄们会收拾的。”
换作参加别的宴席的话,魔族们是绝对不会帮着收拾的,不搞破坏就不错了。
但,这是魔尊大人的喜宴,他们必须帮着收拾,而苏倾城又是魔尊夫人的亲妹妹,怎么也不可能让她来帮忙。
苏倾城被魔族们连哄带骗地赶回房间,苏伯一向很是识时,见小姐走了,他也很快地回房。
乙四。
“我快死啦。”
苏倾言和卿墨一起躺在床上,一人一魔盖着被子纯聊天。
乙四被苏倾城和苏伯布置得一片喜色,满目都是红。
“嗯。”
卿墨回应了一声。
“不知道一晓仙长在哪里呢。”
苏倾言感叹道。
他还想谢谢一晓这阵子对他的帮助。
“……”
卿墨不喜欢一晓。
自从一晓被卿言捡回去后就让他有危机感。
“本座也不知。”
“不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苏倾言展开了一连串想法。
摔死?
撑死?
毒死?
有魔尊在身边不一定能死成吧。
凡安山。
数年前,在宁安真人逝去,一莲真人失去踪迹后,凡安派就消失了。
一晓每年都会挑时间回小山峰打扫卿言的房间。
一晃两百年过去,其他屋子都杂草丛生,只有卿言的房间干干净净。
明天就是苏倾言二十五岁的生辰。
“师兄,好久不见。”
一晓打开木柜,对着里面悬挂着的青衣说道。
青衣被他施了术法,保持了染满血的模样。
他取出青衣,虚虚地抱在怀里。
“换命阵。”
一晓席地而坐,同时将自己鲜血和青衣上的鲜血滴落在屋子的地上。
青色的阵法启动。
他用近两百年的修行与善行,再加上自己的一条命才足够换回苏倾言的永世无忧。
“师兄,对不起。”
他终究还是松开那件青衣,在阵法结束之际全身都化成粉末。
青衣盖住粉末,也盖住了数百年不灭的爱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