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墨言》晴空星色

2、魔尊小小说话呆呆

　　如此过了大半个月，终于到了十月十二。
　　再有一日，就到了苏倾言的生辰。
　　“倾城，今明两天咱们不开门了。”
　　苏倾言叫住了又要跑出去的苏倾城。
　　“我知道啦！我去叫苏伯！”
　　苏倾城一路小跑地上了楼。
　　魔尊站在另一条楼梯的尽头看着苏倾言。
　　“卿墨大人，您可以说实话了吗？”
　　苏倾言仰着头，在楼梯的入口望着魔尊。
　　魔尊不语。
　　苏倾言又说：“我从不信毫无缘由的好意，您不是我的亲人，也算不得朋友，为何还要对我如此尽心尽力？据我所知，魔尊卿墨，从来不是什么好相处的。”
　　只是一呼吸的时间，苏倾言就被魔尊抱在怀中，等眼前光影闪了几下后，一人一魔已经到了别处。
　　这是一处洞窟。
　　魔尊小心翼翼地把苏倾言放在洞窟中的石床上。
　　“这里是哪里？您的住处？”
　　堂堂魔尊住这种地方？
　　魔尊点头，然后从石床边拿出几块石头给苏倾言。
　　石头只是普通的黑色石头，不过上面用红色颜料刻着字。
　　宋青晏，蜻炎，巫清颜，卿言。
　　四块石头，刻着四个名字。
　　“这是你的前世。”
　　魔尊说道。
　　“所以，我是第五个？这些人都是你杀的？”
　　抚摸着冰凉的四块石头，苏倾言发出一连串问题。
　　“是。”
　　魔尊又点了点头，他一个字就回答了所有。
　　“你现在要杀我吗？”
　　苏倾言不打算反抗，莫说是他身体正常的时候都打不过眼前的魔尊，现如今他一个瘸子是更加不可能打得过的。
　　魔尊却摇了摇头。
　　“你既然不杀我，又为什么要把我带到这里？”
　　苏倾言不解。
　　“本座要你杀了我。”
　　魔尊凭空变出一把长剑，交到苏倾言手中。
　　长剑很沉，散发着阴冷的气息，苏倾言很是不喜。
　　感受着手中的重量，这让苏倾言更加不知道魔尊到底想干嘛了。
　　“本座会让你知道原因。”
　　魔尊说罢，黑发变换成红发，周身气息更加冰凉，他低下头，用额头抵住苏倾言的额头，苏倾言还没反应过来，就又被带进了一处古怪的地方。

　　雪花纷纷，冰天雪地之地。
　　现在才十月中旬，自然不可能下雪，苏倾言也没感觉到冷，那这里就是幻境之类的？
　　魔尊站在一旁，看着远处。
　　苏倾言也看了过去，雪白的草地上，蜷缩着一个小小的，黑色的身影。
　　还长着并不明显的角。
　　显而易见的是一个孩子，一个魔族的孩子。
　　苏倾言只能坐在原处，无法行动。
　　那个孩子的呼吸声越来越微弱，雪花一层层地盖在他身上。
　　“哦——有个娃。”
　　背对着苏倾言，一个穿着青色大衣的少年大跨步地走到那个孩子旁边，他蹲下，仔细地看了看，嘟囔着：“哎，还是个小魔族呢。”
　　苏倾言看少年衣服的款式，是前朝流行的，也就是说这个幻境的时间，至少也是两百年前了。
　　“行，看在我们有缘的份上，本少就救你回去。”
　　少年吃力地把小孩抱在怀里。
　　小雪变成大雪，裹挟着少年的身影消失在风中。
　　幻境一度变得模糊，后再度清晰起来。
　　“从此，你就叫卿墨了，随我姓，我们以兄弟相称，你叫我哥哥就可，说话可还顺溜？”
　　还是那个少年，只是时间好像已经到了春天，他不再穿着大衣。
　　黑色短发的小魔族呆呆地点头，他如今不过七岁，还是个小孩，因为太过弱小，所以他被魔族的族人扔掉了。
　　苏倾言挑眉。
　　刚才风雪交加他看不清楚，现在他看清楚了。
　　少年卿言和他至少有八分像，而那个小魔族，绝对就是现在的魔尊卿墨了。
　　卿言笑着摸摸卿墨的发顶。
　　眼前再度模糊。
　　“那个是你吗？”
　　苏倾言问道。
　　“是，你的第一世。”
　　魔尊回答道。
　　那么魔尊为什么要杀卿言？卿言不是他的救命恩人吗？
　　幻境再度清晰。
　　此时他们在一片屋顶上，卿墨如今也有十五岁了，而卿言已经二十三岁了。
　　他们正在赏月。
　　“卿墨呀，你也吃呀。”
　　卿言吃着肉饼，还不忘叫卿墨。
　　“嗯！”
　　卿墨坐在一边并不吃东西，比起吃东西他更喜欢看卿言吃东西。
　　他的声音并不嘶哑，反而有些温柔。
　　“你呀，总是这样，说不准过两年我不在了，你吃什么？”
　　卿言摇了摇头。
　　“不会死的！”
　　卿墨着急地拍着屋顶的瓦片，他不擅说话，只会最直观地表达自己的心情。
　　“哈哈，人必有一死的，我又不修仙，也不是魔族，总归是会尘归尘，土归土，到时候你可不要哭鼻子啊。”
　　卿言没心没肺地笑了起来。
　　苏倾言心中越发疑惑，他看得出卿言并没有在说笑，卿言不过才是个二十三四岁的青年人，怎么就已经说到自己的死期了？
　　那边，在卿言再三保证不会死之后，卿墨才安下心来。
　　魔尊只是静静地，痴痴地看着卿言。
　　幻境再度转换。
　　只是这一次就没有那么平和了。
　　卿墨身负重伤，难以维持人形地被卿言扶着躲在山洞内，洞口用木板草草掩盖。
　　这里是……他们刚才待的洞窟？
　　苏倾言皱眉，他感觉接下来不会发生什么好事。
　　“这群妖魔鬼怪真是不死心，都追这么久了。”
　　卿言一边帮卿墨擦洗伤口，一边调侃。
　　“卿言。”
　　卿墨艰难地开口，这个时候他的声音就已经变得嘶哑起来了，他的脖子上有大片大片灼烧的痕迹，也就是如此，他的嗓子毁掉了。
　　“别担心别担心，这是我的死劫，不是你的，今天我是一定会死的。”
　　卿言说话轻松写意，像是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卿言！”
　　卿墨哑着声音，眼泪流了下来。
　　“不过主要是我不想便宜外面那群狗东西啊。”
　　卿言把卿墨的眼泪擦干，然后捧起卿墨魔化的右手。
　　“卿言？”
　　卿墨不解。
　　下一瞬，变故陡生，卿言用卿墨那只魔化的右手刺穿了自己的胸口，鲜血四溅。
　　苏倾言：……
　　有点可怕。
　　“我体质特殊，吃了我的心的人都能获得强大的力量。”
　　“本来我不想说的，可惜没办法了。”
　　“前二十四年我都能遮掩天机，但是现在我已经做不到了。”
　　“与其给他们吃了，不如给你吃。”
　　“给我这种体质，却让我无法修炼，上天真是可恨。”
　　每说一句话，卿言就吐一口血。
　　全身是血的卿墨已经说不出话来了，他睁大眼睛，浑身都在颤抖，满脸泪水。
　　“不要紧的，我的血也能疗伤，卿墨，记得趁热吃了我的心啊……”
　　一定要逃出去……
　　卿言张张嘴，终究是无力地倒在了卿墨怀中。
　　苏倾言和魔尊站在一旁，看着卿墨机械般地吞吃了卿言的心。
　　他吞咽着，无声无息地落泪。
　　魔尊静静地看着。
　　然后，不知什么破洞而入。
　　“找到——”
　　那东西吼着。
　　卿墨不过是一挥手，那东西就四分五裂地飞了出去。
　　幻境再度转换，卿墨掐着一个魔族的脖子，站在百万尸首之上，与一位仙长对峙。
　　那位仙长，赫然就是一晓。
　　“你非要让卿言师兄魂飞魄散是吗！”
　　一晓喊道。
　　原来他们还有这层关系，难怪一晓会帮助他。
　　苏倾言明白了一晓下凡的真相。
　　可他现在又在哪里？
　　“……”
　　卿墨阴郁地看着一晓，并不说话，他一身杀意，又屠了数万同族，血意杀意交织在一起，令他控制不住自己。
　　“师兄把心给了你，是因，你杀了这么多妖鬼魔，所有的果都会由他承担，你这是要他无法再世成人吗？！”
　　一晓咬着牙，怒吼出声，若不是他来迟了，师兄兴许还有一线生机。
　　他的师兄还不到二十五岁啊！
　　那么温柔的师兄，最后竟然连全尸都无法留下。
　　“……”
　　卿墨终于将那个魔族扔掉。
　　幻境就此结束。

　　苏倾言还是坐在石床上，魔尊站在他面前。
　　“虽然你可以投胎，但，活不过二十五岁。”
　　魔尊磕磕绊绊地说着，然后依次拿起三块石头。
　　“眼睛。”
　　宋青晏。
　　“声。”
　　蜻炎。
　　“手。”
　　巫清颜。
　　然后又指着苏倾言：“腿。”
　　苏倾言这才明了，魔尊说的是他们失去的东西。
　　由此看来，还真应该把魔尊一剑戳死啊。
　　苏倾言掂量着那把剑，然后毫不犹豫地往地上一扔。
　　长剑落地，发出砰地一声巨响。
　　“为什么？”
　　魔尊问道。
　　“你是不是问为什么在看过幻境后，我们四个都不杀你？”
　　苏倾言已经猜到了前三位的结局，也知晓了魔尊所说的，前四人都被他杀死的意思——除了第一世的卿言，其他三世应该都是因为没动手杀掉魔尊而死，但在魔尊看来，这与是他所杀并无不同，往最深处讲，就是都因他而死。
　　“你要是真想让我们动手，就不能给我们看幻境，看过幻境后，谁会对你动手？”
　　苏倾言摇了摇头。
　　“但是你明天会死。”
　　魔尊劝解道。
　　“无所谓，刚出生没多久就夭折的婴儿也很多，我能活到二十五岁就已经赚到了，好歹也算是英年早逝。”
　　苏倾言摆摆手。
　　魔尊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才能让苏倾言动手，于是再度沉默。
　　“回去吧，至少让我见我妹妹最后一面。”
　　死期将至，也是好事一件，先回去把客栈料理好，再和苏伯交代一下。
　　苏倾言算盘打得很好，顺便连苏倾城何年嫁娶都算好了。
　　“你并不意外。”
　　抱起苏倾言的时候，魔尊闷闷地说道。
　　“我是天生神算——不过这次也算错了，明明算到福州有大机缘的，怎么没遇到呢？”
　　苏倾言又算了算，还是算到有机缘。
　　这可真是百思不得其解。

　　几个呼吸之间，一人一魔回到客栈。
　　苏倾城蹲在一边画圈圈，一看到苏倾言回来，马上蹦了起来：“哥，你去哪了？”
　　“女孩子家家别老是大惊小怪，倾城，你让苏伯去买一些东西。”
　　“好，要做什么？”
　　“办酒席。”
　　“可是哥你不是明天才生日吗？今天要办酒席做什么？”
　　苏倾城大大的眼睛充满疑惑。
　　“今天办喜宴。”
　　“啊？”
　　“我和他的。”
　　苏倾言笑着指了指魔尊。
　　苏倾城张大嘴巴，疯狂点头，心里想的却是：哇一晓没机会啦！
　　等苏倾城走远，苏倾言才开始整理那些账本。
　　“最后一天，陪我疯一会吧。”
　　苏倾言也是知道魔尊不会反对，才敢这么说的。
　　魔尊点点头，对他而言，凡人所做之事皆是无聊之事，他并不在意，只要能让苏倾言开心一些，莫说是与他成亲，便是与苏倾城成亲也可以。
　　苏倾城：？？？
　　“能变两身红衣服吗？懒得去买了。”
　　魔尊手都没动，两人身上的衣服就变成红色的了。
　　如此，便可完成卿言的遗愿了吧。
　　苏倾言拢了拢红衣，将偷偷拿走的四块石头用布包起来，也放到了柜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