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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用一生的愧疚做代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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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时婚宴就已经开始了,穆焕却迟迟没有现身大殿,他不是没来,只是一直在后院儿。
“蠢货!”穆焕骂道,坐在冰冷的石阶上,微风拂面,加了些凄冷,“不是说只探探三殿下的底儿?你看你给人安了个什么罪名?”
“我没想到陛下会先我一步去到沧州,我本想借此去沧州看看他到底有什么名堂,没想到陛下的人一晚上就过去了。”虽然是深秋,厉寻阑脑袋上却冒着那豆大的汗珠,估计两个少年怎么也没想到,陛下多疑竟能到如此地步,厉寻阑还偏偏真的将那五百护城军藏在了东西郊的院子里,那房地契上的手印又是花了银子请的大师伪造的,这下可是坐实了三殿下的罪名。
穆焕理了理头发,三千青丝被一根墨绿色的发带束成高马尾,少年的气息中投出些看淡世俗的冷艳。
“静观其变吧。”
静观其变,说的真是轻巧,也许这才是朝堂权谋,高处的皇子皇孙甚至于皇上,几个字几句话几个动作便可以毁了别人的前程万里甚至生命。
可惜仍有人愿意与之抗衡,挣脱束缚,逃离国都之中朝堂之上这巨大的食物链,但大多都以失败告终,有人病死囚笼,有人磨去棱角,有人付诸生命,旁人眼中他们满身富贵,功名利禄,有人甘愿生命于此,可惜穆原偏不要一辈子锁在朝堂权谋之中,他想要的不过是从这满是泥淖的囚笼中飞出去。
“成亲了以后行事就要稳重些了。”穆晗嘴角带笑,没打算提醒穆原小心穆焕,毕竟成亲的好日子也不大适合提这些,况且穆焕那边貌似还没有做出下一步动作。
“臣弟明白。”
“近几日怎么不在宫中抚琴了?”带着墨绿色发带,穿着紧袖衫的男子大步走大殿。
“内人喜听琴,又胆小,在府里单弹给她听了。”声音温润如玉,柔情似水,尽是温柔。
穆晗转头看了眼穆焕,穆焕神情自若,嘴角还挂着微笑。
“不早了,紧着回去陪里面那位吧。”穆晗不知道这句话是怎么说出来的,大概是着急想支走穆原。
“臣弟先行一步,这里有劳兄长和皇弟了。”穆原微笑着点头会意,细长的腿灵巧一转,向内室走去。
这段路不长,但走过去却也感觉不短,他不敢太快,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音,不敢惹人注意,怕人发现他的喜悦和欣喜。
就像他茕茕踽踽二十多年,生怕自己会碍着谁的事儿,怕自己会惹谁不顺意,这辈子就想夹着尾巴的狐狸一样,有时会疑惑地反问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要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光环照耀下,明明自己也可以是万众瞩目的星星,做最顶尖的人。
但直到在一次偶然的机会去到沧州之后,见到徐梓后。
他知道,他属于那里,属于那位姑娘。
“深秋天亮,在下带了一床厚被子。”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掩不住脸上的青涩,穆王朝来自于少数民族,并不使用大汉王朝常用的红盖头,虽说是与汉人结亲,但取用的仍是遮面的红色团扇,团扇用羽毛而做,羽毛长而细,整个扇子已经没有园的形状,刚好将里面姑娘的小脸挡住。
“殿下。”少女的声音青涩稚嫩,猛地叫了一声让穆焕吓了一跳,“先饮合卺酒吧。”徐梓提醒道,声音稳重但又有一点懵懂,想要显得有些端庄,贤良淑德的样子,却总是适得其反地透了些单纯可爱。
殿外微风习习,“你消息灵通,想来一定知道了。”
穆焕听到穆晗的提问,原本的笑容变得有些僵硬,很不自然的镶嵌在脸上。
“二哥说那件事?”
穆晗坐在椅子上,脸上没了刚才的笑容,端起茶抿了一口。
“跟我装傻充愣才是最愚蠢的,你知道我不喜欢有人骗我。”
“不是我做的,二哥。”穆焕转头看着穆晗,深深吐了口气,“真的不是我,你相信我。”
穆晗脸上表情没动,叹了口气,“皇室子弟也是人,你毕竟是我的皇弟,我当然愿意信你。”话到这里穆焕在放下心来,“但是阿原也是。”
穆焕愣了愣。
“穆焕,你知道吗?只有从鬼门关走过一遭的人才会知道活着有多重要,对所有人都是,我们生在皇宫,但不比别人高贵。你说你没有做过,我信你,但是如果你对我撒谎了,我相信玩弄他人生死的人会用一生的愧疚做代价。”
玩弄他人生死的人会用一生的愧疚做代价。
“那二哥相信三皇兄吗?”
突如其来的发文并没有难住穆晗,“如果连我都不信他,那他真的就孤立无援了。”
是啊,一个和皇宫,和整个国都都格格不入向往自由的鸟,总是不被人理解的。
“微臣以最快的速度从沧州一来一回,为了不打草惊蛇便没有报出陛下的口谕。”黑衣男子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抱拳,“五百护城军的确被安置在沧州。”
苍老缓慢的声音从穆康嗓子中缓缓吐出来,“护城军迟早会被人察觉,看来形式仓促,若是寻阑没有发现,怕是不过几日,这江山便是他的了吧?”
穆康多疑,没想到对自己儿子也是如此疑心深重,不过也不能单怪他,毕竟铁证如山,人证物证全都摊开了揉碎了摆在那儿了。
可是这江山你想要,他穆焕想要,天下万千子民天下苍生都可以想要他的皇位,但穆原不想,甚至是唾弃是嗤之以鼻,他巴不得有人坐上这皇位然后打开宫门,打开囚笼,放他出去,他实在太想离开这里了,日思夜想。
可惜他偏偏生在皇宫,生在这个明枪易躲暗箭难防的地方,生在诡谲云涌权谋算计中,生在杀人不见血,生在黑暗心向光明。
他生于安乐身旁却满是忧患,他当然也怕,怕世俗的墨笔肆意描绘他的样子,但他更怕这辈子都只能在皇宫里做一只笼子里待人观赏的小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