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恨歌》勤勤琴琴和清清

4、梦里梦外（四）

　　两个少年一路快马加鞭离了临安城，黄昏时到了途中旅店。
　　前一夜半宿未眠，白日马上颠簸，纳兰瑄入了客舍倒头就睡。
　　他也不知自己睡了多久，浑浑噩噩之际鼻间满是铁锈腥气。

　　纳兰瑄皱着眉头醒来，屋内一片漆黑，正欲下床点灯，却发现床边坐着一人，手中似乎在擦试着什么，身体通长，闪着寒光。

　　是剑！
　　纳兰瑄心惊肉跳，不寒而栗。
　　故作镇定开口：“你是谁？”
　　那人轻笑了一声，停了手上的动作。
　　紧接着便听到了剑入鞘的声音，那人不紧不慢开口：“醒了？睡挺香啊，是个命大的。”
　　纳兰瑄不知道这人是敌是友，不敢轻举妄动。
　　他试探道：“这是我的厢房，阁下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那人对答如流：“这虽是你的，我可却比你住得早。”
　　“阁下说笑了，店家不会将有人的客舍给我。”
　　说辞漏洞百出，纳兰瑄大概猜到了这人来历，应该是江湖中人，身有麻烦躲在此处。
　　那人接下来的话证实了他的想法：“人在江湖，总身不由已……”
　　后面的话纳兰瑄却不明白，“你不用太紧张，还不谢谢我，我可是救了你。”

　　纳兰瑄不解：“什么？”
　　那人点灯，纳兰瑄坐起身子，借着光亮往地下看——两具直挺挺的尸体，是腥气的来源。
　　两个尸体一身黑衣，一看就知道是是杀手，但是为什么要杀他？

　　纳兰瑄想不明白，他抬眼看向刚刚落坐的人。
　　这是个眉目俊朗的少年，一身蓝色水波纹圆领袍，抱着一柄长剑，眼睛在烛光下亮得惊人。
　　他莫名就镇定下来：“多谢少侠。”
　　少年摆摆手：“我姓谢，单字一个俞，字美玉，称呼随意。”
　　纳兰瑄想了想开口：“谢少侠，我的书童没事吧？”
　　谢俞反问：“他们要杀你，与你的书童何干？”
　　纳兰瑄抿嘴，是这个理，他沉默了片刻刚要开口，门外传来声音：“公子你醒了，是不是要店家送些吃食？”
　　一想到自己差点丧命，屋子里还躺着两具尸体，纳兰瑄哪里还有胃口，谢俞却无声对他道：“送，吃饱了这两具尸体我给你拖走埋了。”
　　纳兰瑄改口：“送，多送些来。”
　　“好。”门外脚步声渐远。
　　谢俞一手一个将尸体塞进衣柜，开窗让屋内的血腥之气快速散去。
　　“谢少侠。”纳兰瑄静静地看着谢俞做完一切问，“他们为什么要杀我？”
　　谢俞被问得一愣，指指自己：“你问我？”
　　纳兰瑄点点头。
　　谢俞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你自己有什么仇人你不清楚？”
　　仇人？
　　纳兰瑄确定自己没有仇人，平日他一向与人为善，哪里来的什么仇人？
　　纳兰瑄摇摇头：“我从不与人结仇。”
　　“……”谢俞话哽了好一会说出口：“听他们说话是北方口音，你再想想你在北方得罪过什么人没有？”

　　北方？纳兰瑄眉头紧蹙，神都在北方，长京也在北方，有谁要杀他？
　　要杀一个人，无非是两种情况，为情，为利。
　　如果有人为情恨他入骨，就不会现在才杀他，但为利……他又会损害谁的利益呢？
　　他去神都，有人来杀他，这两件事情肯定有联系，那人是不想让他进神都？会是谁呢？
　　纳兰瑄想不出人来。
　　书里只交代主角经历的一切，他这个路人甲生平不详，只能去猜，但是已知的信息太少了，没有线索，猜也猜不到。

　　想半天想得头疼，纳兰瑄揉了揉眉心。
　　谢俞啧啧称奇：“糊涂到你这个份上的……”
　　话还没有说完，门外的脚步和声音响起。
　　“公子，吃食送来了。”
　　门应声而开，屋内只剩一人。

　　纳兰瑄不经意地看了眼头顶，想着谢俞刚刚抱剑上梁的动作很是羡慕。
　　梁朝只要家中小富，男子多数都会从小习武练剑，到弱冠之时长辈会赠剑，之后便可仗剑去国，辞亲远游。
　　他少时做过仗剑闯荡江湖的梦，看到其它孩子练剑也闹过一阵子，可师父不教。
　　明明青客叔说过师父剑术很好，可无论他怎么求，师父都只让他学了点身上功夫，练了好些年，根本没机会用，只觉得强身健体倒是效果不错。

　　“公子，这些都是热乎的。”
　　青杭将吃食一一放在桌上。
　　纳兰瑄披衣到桌旁坐下，青杭看着屋里只有一盏昏暗的灯道：“公子也忒懒了些，灯都不知道多点几盏。”
　　看青杭要点灯，纳兰瑄连忙制止：“不必了，太亮刺眼。”
　　他怕青杭看到地上的血迹。
　　青杭只好做罢，正欲离开，又瞄见大开的窗户
　　“怎么了？”纳兰瑄眼皮直跳，见青杭黑脸盯着大开的窗户，心中暗叫不好。
　　他抢先一步去关了窗户，解释道：“醒来觉得胸口有些闷，便打开窗户透透气……透透气。”

　　青杭绷着的脸这才缓和了几分：“此去路途遥远，公子染上风寒可怎么办是好？”
　　纳兰瑄认错讨好，把人往门外送：“是是是，我的错，往后便记得了，你去歇息。”

　　青杭不放心嘱咐道：“我就在右边第三间厢房，公子有事便唤。”
　　“好好好。”纳兰瑄满口答应，将人关在了门外，听到脚步声远去，又别上了门栓。
　　“你这是书童还是老妈子？真是絮叨。”
　　谢俞从房梁上跳下来，从衣襟里掏出一双筷子吃饭，一点儿都不客气。
　　纳兰瑄哑口无言，盯着谢俞吃饭，见他吃得津津有味，也食欲大开拿起碗筷。
　　谢俞一筷子拦住纳兰瑄的手，将一碟菜叶子推到了他面前。
　　纳兰瑄也没说什么，一时之间，只有吃饭的声音。
　　谢俞以风卷残云之势将饭菜吃了个干净，他吃相实在不算雅观，饭饱之后还肆无忌惮打嗝。
　　旁若无人。
　　纳兰瑄放下筷子皱眉：“谢少侠是好几日没吃东西了不成？”
　　谢俞脸不红心不跳地说：“习武之人，自然多吃了些。”
　　纳兰瑄看着桌上的空盘子道：“谢少侠像是饿狠了。”
　　“我是能吃。”谢俞摊手，“你可别觉得这是贪嘴……”他把筷子送到了纳兰瑄眼前：“除了那碟菜叶子，其余的都有毒，杀你的人可不止这两个。”
　　纳兰瑄这才发现谢俞手上的是银筷子，筷子尖已经发黑，他半信半疑问：“有毒你还吃的那么高兴？”
　　谢俞挑眉得意洋洋：“我与常人不一样，我小时候吃过仙草百毒不侵，吃点毒药也是有益无害。”

　　谢俞这说的纳兰瑄不太信，不过谢俞有一句是对的，既然要杀他，人肯定不止这两个。
　　是谁不想让他进神都？该如何自保？他一个路人甲，怎么会有性命之忧？

　　谢俞见纳兰瑄迷茫的神情咂舌，伸了个懒腰处理尸体。
　　他从窗户把尸体运了出去，回来见纳兰瑄还坐在桌旁发呆，谢俞屈指敲了敲桌面：“在想怎么保命？你我有缘，你不如求求我？”
　　纳兰瑄回神看着谢俞：“谢少侠有什么好办法？”
　　谢俞自信一笑。
　　“只要钱到位，我可以保护你，你去哪？”
　　“神都。”
　　“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