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昨》西瓜猴猴吃

12、考试

　　两人重新折了回来。

　　热闹渐渐被隔绝开，有的只有昏暗的路灯，和寂静无声的小道。

　　姜介白看着天上又大又圆的月亮，突然想起来什么，“我们上楼！”

　　他们的顶楼上面有个方正的洞，上面是个天台，本来是有一个铁架的楼梯能上去的，不过因为太锈，被姜介白给卸了。

　　不过也没人说他什么，因为顶楼就住了他一户，现在不一样了，来了沈照眠。

　　他从家里搬来了一个梯子，让沈照眠先上去，然后把没吃完的螃蟹，月饼和桂花酒递了上去。

　　准备上去之前，又问了一句，“脏不脏？”

　　“有点。”沈照眠扫视了一下地面，水泥铺的，地上还算比较干，边边角角都长着些青苔。

　　“那你等等我。”他又跑回去拿了块布上来。

　　说是天台，连围墙都没有，好在大，两个人尽量往中间坐，看起来也没那么吓人。

　　从上往下看，不远处灯火阑珊的，好不热闹。好在月光十分明亮，周遭也没有那么黑暗。

　　“真好看。”姜介白不由感叹，他对中秋节莫名的有些执念，阖家团圆的日子，他总是一个人。

　　虽然这几年有了姜瑰。

　　然后看向旁边的人问，“你想你爷爷奶奶吗？”

　　沈照眠：“……不想。”

　　没想到是这个回答，姜介白愣了一下。

　　他天生就是个敏感的人，有些话不用说明，他就能感觉到。

　　看着沈照眠的侧脸，他突然觉得，世界上的倒霉蛋，原来不止他和姜瑰两个人。

　　“喝点？”想了半天，姜介白也想不到什么安慰的话。

　　沈照眠笑了笑，“好。”

　　左一杯右一杯下肚，姜介白倒没喝多少，专心致志的剥螃蟹。

　　两个人都没有说话，沈照眠回过头，看着姜介白顿时不知道该叫他什么。

　　“……哥。”姜介白帮了他那么多，于情于理，他其实都不应该再叫他名字了，可从嘴里吐了一个哥字，他倒真觉得有些奇怪，不由的笑了起来。

　　姜介白睁大了眼睛，半天没反应过来，“嗯……啊？怎么了？”

　　“谢谢。”说出来有点矫情，沈照眠低了低头，“今天是我生日，第一次有人陪我。”

　　是有点情不自禁了，这种话居然也从他沈照眠的嘴里说出来了。

　　他过生日，最后一次是他爸死的那天。

　　谁叫他爸太不合时宜，偏偏挑在中秋节这天死。

　　所以自那天起，他既不过生日，也不过中秋。

　　“今天你生日啊？”姜介白有点不知所措，“我也没有跟你准备生日礼物……”

　　沈照眠摇摇头，刚要开口说什么，姜介白双手拍到一起，就已经踏踏踏的从洞口那里爬了下去。

　　没一会就带了一根红细根的蜡烛和打火机上来。

　　挑了一块扁平的月饼，把蜡烛放了上去，打火机的声音在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啪嗒一声，蜡烛被点燃。

　　烛光在俩人中间升起，姜介白讪讪的摸了一下鼻尖，“条件不允许，不过还是有蜡烛的，可以许个愿。”

　　烟花刹那间在天空中炸响，绚烂又转瞬即逝，把夜空照得宛若白昼，只看见姜介白的嘴巴在动，笑得月明风清。

　　他听见了，他在说：

　　“生日快乐啊，沈照眠。”

　　沈照眠呼吸都滞住了，红色的烛光跟生日蛋糕的蜡烛大相径庭，他却觉得比什么光都晃眼，眼眶酸了起来，他没忍住眨了两下，一边控制着眼泪不掉下了，一边控制胸膛里疯狂的悸动。

　　姜介白催促：“快，许个愿。”

　　沈照眠原本是不信这些的，但看着对方被烛光映红的脸，他闭上了眼睛，甚至有些虔诚的许了一个愿望。

　　最后轻轻吹灭了蜡烛。

　　姜介白饶有兴趣的问他，“许的什么愿？”

　　“不是说，许的愿望不能说么？说出来就不灵了。”沈照眠眉目舒和，眼底盛了半盏弯月，看起来软软的。

　　其实他是属于第一眼看会很有攻击性清冷型的长相，但相处久了，其实终究还是个没上高中的小孩，身上的稚嫩都没有完全消散。

　　“好吧。”姜介白摆了摆手。

　　烟花早就凋零，月光还依旧悬挂在苍穹之上。

　　-

　　中秋节放假回来就要月考了，姜介白并天赋型选手，不过他还是挺在乎名次了，通宵学习，也算是临时抱佛脚。

　　一打卷子堆在右侧，中间放教材全解，按小侧一个单元一个单元的看错题，再重新做，这是姜介白临近考试时最常做的事，与其拼命刷题，不如挑薄弱处下手，及时补救。

　　苏南中学考试，是按年级排名分班的，从一号考场到七号考场，一个考场三十个人，一号考场就是学霸云集的地方，往后越来越差。

　　这种考试分班制度充分抑制了学生抄袭作弊的现象，不是说抄不到，而是一个考场的，基本都半斤八两。

　　大家都一样，谁又比谁成绩好。

　　第一场考试。

　　白秉倦已经先到了，坐在姜介白前面的位置。

　　他桌子上赫然放了一瓶牛奶和两个包子。

　　“请你。”白秉倦依旧摆出一张和蔼温柔的笑脸。

　　“谢谢。”

　　姜介白点点头。

　　白秉倦一直都是这样，做一些奇奇怪怪让人费解的事儿，就是跟黎姿在一起的那段时间正常些，现在分手了，又恢复正常了。

　　预备铃也响了。

　　姜介白拿到卷子，从上到下扫了几遍，心中有了底，他属于那种会做的基本都错不了，不会做的基本对不了的人。

　　这张卷子他有把握。

　　……

　　然而有人欢喜有人愁，另一边的姜瑰就没那么胸有成竹了。

　　学校里仍存在着一群人，顽固的寄希望于别人。

　　姜瑰作为高一全年级倒数第一，戳了戳全年级倒数第二的背，“兄弟，我一会就靠你了。”

　　倒数第二在初中的时候，就已经和姜瑰为伍多年，了然于心，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没问题。”

　　倒数第三嗤笑一声，微微侧过脸，带着一股子莫名的优越感， “你们两个互相抄了三年了，也没从倒一倒二里跳出来啊！”

　　姜瑰一脸无语的翻了个白眼，“五十步笑百步……”

　　监考老师坐在最后，听着三个人说的话，笑也不是不笑也不是，憋不住咳嗽了两声。

　　倒数的三位讪讪回过脸，都有些尴尬。

　　……

　　考了一天的试，下午放学也放的早。

　　姜介白回了家，门口放着两个大箱子，上面贴着一封信，是姜母寄来的，意思是没来陪他过中秋的赔偿礼，可实际上自她生了妹妹之后，除了除夕他回去一下南京，姜母再没回来过了。

　　他把两箱东西抱了进去，丢在一边。

　　放学了。

　　姜瑰没来找他，心里一阵疑惑，给她打了个电话。

　　接通后。

　　姜介白：“怎么没来？”

　　“我这几天就不去家里吃饭了，我在秦老师家吃。”姜瑰笑嘻嘻的，“这几天你可以安稳的做自己的饭吃啦，我准备出门了，先挂了，”

　　姜介白刚要开口，电话那头就传出嘟——嘟——的声音。

　　他把电话放了。

　　没什么胃口，不想做饭。

　　径直回了房间，瘫在了床上，蜷缩了起来。

　　莫名感觉回到了他父母刚离婚的那段时间，像是两座靠山同时坍塌，背后突然就空无一物了，他不知道该跟着谁，好像跟着谁都不对，索性谁也不跟。

　　那种被抛弃的感觉，让他一度怀疑自己是不是不应该活着，那段不是那么美好的回忆，突然被人从记忆里扯了出来，密密麻麻的疼痛泛起到全身。

　　天被染成了深色，点缀着几颗闪烁的星星，月亮被云层吞噬，黑暗裹挟住了整个天空。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的，一睁开眼睛，漆黑的房间里只有从窗外投进来的一点灯光，孤独感和空虚感瞬间席卷全身。

　　躺着眨了两下泛酸的眼睛，一颗眼泪从眼角滑落，从床上坐了起来，打开了灯。

　　口有些干，又出去客厅喝了一杯水，他才感觉自己又活了过来。

　　没忍住叹了口气，那声音在屋子里显得格外清晰。

　　姜介白觉得自己一秒钟都待不下去了，拿上钥匙，径直穿鞋。

　　打开门，刚出阳台，隔壁窗户里透出来的光，和一道视线一并扫了过来，沈照眠坐在门外的一张矮板凳上，手里还拿着一根冰棍，歪着头看他，慢吞吞的咬了一口。

　　那种让人窒息的孤独感，瞬间被驱散的干干净净。

　　姜介白没忍住笑了。

　　“出去坐坐？”

　　明天正好是周末。

　　冰在嘴里化开，沈照眠喉结滚动，低下头把木棍装进塑料袋里，目光又直直的望了回去，沉默了一会，点了点头。

　　“好啊。”